孟今最终也没有给出一个确切的回答。
或许这真是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毕竟当事人也很难看清。片刻的心动之后会养成长久的习惯,而两者的界限又模糊不定。
好多人也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下去了。人生得意须尽欢嘛,当然是难得糊涂。
暑假就这么一天天充实地过下去,补课加上兼职,每天傍晚的时候都会让人感到身心俱疲,好在一步一步都在计划内,所以毫不彷徨,省去了许多青春期无谓的闲愁。
这期间赵瑟见过沈白两次,地点都是在梧叶书城。估计他是从沈程那里得来的消息,每次都掐在她刚到的时间点。
那个时候刚过饭点,是店里最悠闲的一段光景,可以容许店员适当偷偷懒。
暑期里第一次见面,沈白有些激动,他刚从外地旅游回来,给赵瑟带了一大堆伴手礼,还絮絮叨叨讲了半天。
赵瑟始终有点不自然,征求过他的意见之后,把那些礼物分了一半给孟今。都是老同学,还是这样比较好。
这下换成了沈白不自然,像是热情骤然冷却下来,只好不咸不淡地说了几句话,最终留下一句:“那我就不打扰你了,下次再见。”
赵瑟微笑着目送他,转过身来对上孟今询问的眼神,只是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
沈白第二次来是一周之后,他看上去是特意来买辅导书的,只是顺便和赵瑟打个招呼。
他踌躇半晌,最终直接问:“你有没有考虑过,将来考什么大学啊?”
赵瑟一时愣住,实话实说:“现在想这些是不是太早了?我还没想过……”
“早做打算,也好确立目标。那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沈白慢慢说:“我打算优先考虑省内的大学。”
赵瑟点点头,笑着说:“我和你想法不太一样,我想去外地。”停了片刻又补充道:“越远越好。”
沈白一时间也难以辨别她说的话究竟是不是别有深意,终究有些黯然:“这样啊,挺好的。”
赵瑟把结好帐的辅导书推给他,他慢慢接过,说:“那我走了,我们……下回见?”
“嗯。”
没有哪份感情是能够永远保持炽烈,而且不需要回应的。再说了,沈白又不是傻子。
赵瑟当然也明白这一点,但她总觉得目前的状态才是最好的。隐秘的情愫没有露头的机会,自然也就免去了被风霜摧折的风险。
高二一年过得很快,因为每时每刻都被学习任务所占据,没办法分出闲暇去感知时间的流逝,所以一直没有实感,恍恍惚惚地就过去了。
变化当然是有的,赵瑟的理科有了显著的提升,虽然仍然不算拔尖,但好在她另有优势,综合起来的最终成绩非常不错,常年保持在班级第二名,偶尔还能把尚晓谛从第一挤下来。
谢景韫的成绩也提升得很快,基本上稳定在了班级前十名的位置,他的一众好友非常震惊,以至于时不时开展的“土匪聚会”都加入了一点学习因素,再演变下去可能就会彻底变成“学习心得分享大会”了。
正是因为他们两个人的成绩都稳步上升,班主任从来没有调整过他们的位置,而他们自己也没有换座位的意愿,所以就这样一直保持着同桌的关系。反观班上其他人,座位换来换去,同桌都换过几茬了。
这样的时间一长,渐渐也有了关于他们两人的流言蜚语。
赵瑟一向不探听八卦,也没有朋友处于班上交流八卦的小团体中,于是她始终都不知道。谢景韫倒是听说过,却也没在意。
直到有一天,某节化学课上,化学老师带来了一套实验器材,要给同学们复习一下实验题。
为了让同学们印象更深刻,她决定抽两个同学来完成实验,她在教室里环视一周,最终把视线停在角落:“赵瑟和谢景韫,你们两个上来做这个实验。”
赵瑟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先听见了一阵刻意压低的哄笑声。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看了看窗户里自己的轮廓,只疑心自己的形象出了问题,捋了头发,又理了衣角。却没想过这躁动是因他们两人而起。
直到她听到了一句议论——“老师怎么想的,一抽就是一对儿。”
她感觉自己耳边“轰”的一声,脸颊飞快涨得通红。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老师似乎也多看了她两眼。
谢景韫还以为她是太紧张了,宽慰道:“估计就是个置换反应,很简单的。”
赵瑟匆匆点头,飞快穿过仍在小声议论的同学。
“玻璃棒不要接触到烧杯底部,使用滤纸时要小心,对,不要戳破了。演示一下托盘天平该如何使用,对……”
赵瑟头昏脑涨地做完实验,捱到老师点头,如蒙大赦一般逃回了座位。
渐渐地,教室重新安静下来,只听得见老师一个人的声音。
赵瑟觉得很难堪,反观谢景韫,却发现他一派自然,像是什么都没听见。
的确,流言只会影响那些在意它的人。
想明白这一点,她在难堪之余又多了点难过。
以前的每周一节体育课变成了两周一节,能够呼吸新鲜空气的时间被压榨得越来越少,于是哪怕平时最不好动的学生,都会老老实实地去操场上体育课。
尚晓谛就是其中的代表人物。
她高一的体育课基本上都翘掉了,到了高二倒是节节不落,对此她的解释是:“趁着现在脑子还正常,多看看外面的风景。”
赵瑟取笑道:“我觉得你现在的语气已经很不正常了。”
两人本来绕着体育馆在散步,尚晓谛却猛然一停,顺便拉着赵瑟一起躲在了灌木丛后面。
赵瑟不明所以,手腕被划了一道细细的口子,低头一看,脚边还有飞虫在徘徊,她拔腿想走。
尚晓谛拉住她:“等等,你看,谢景韫。”
这三个字一说出来,赵瑟果然就不再动了,只是轻轻地跺两下脚,试图把虫子赶开。
谢景韫和另一个男生从体育馆慢慢走出来,等他们隔得近了,赵瑟才认出另一个人是陈立——谢景韫玩得好的朋友之一,也是同班同学。
有断断续续的声音传过来——
“……你和她真的是……吗?”
“人家是好学生……当然不是。”
陈立拍了一下谢景韫的肩膀:“眼光够高的啊。”
“不是,你思想怎么那么龌龊?”
“我龌龊?嚯哟,不知道谁……”
他们从隔着五米远的一条小径路过,声音忽远忽近,很快就随风飘远了。
尚晓谛歪头看了看赵瑟,赵瑟低头拍拍裤脚,往旁边挪两步,说道;“快出来吧,小心被虫咬。”
“我怎么觉得,他们说的人好像是你呢?”
赵瑟笑出了声:“就那么几句话,都没多少信息量,你怎么就觉得是我呢?不要太偏私了啊。”
尚晓谛狐疑道:“是吗?”
赵瑟点点头:“真的。”
等到尚晓谛移开视线,她又重重点头,试图拿这些话来说服自己。但没有办法,那种语气,那种半真半假的询问,又恰恰是在这个流言四起的关键点,讨论的人不是自己还能是谁?
可是,承认这一点就意味着同时要接受谢景韫的说法——“当然不是。”
从事实上来看,他说的完全没错,但是心理上还是难以接受。像这样的桥段,偷听到的难道不该是更为旖旎的话语吗?怎么这样斩钉截铁,毫不留情。
生活偶尔可以戏剧化,但终究不是戏剧。
赵瑟近乎叹息地长出一口气,突然就觉得没意思。
到现在为止,高中三年需要学的课程已经学完了,下周就会进入第一轮复习,上课的内容基本就是做题和讲题交替进行,偶尔会对之前的内容进行总结。
赵瑟突然说:“晓谛呀,我不想上学了。”
尚晓谛诧异地转过头来,笑着说:“巧了,我也不想。”
赵瑟颓然地低下头。
“我还想一夜暴富呢,可是也不能行啊。刚刚让你去买点饮料,你又不愿意,结果现在就心情不好了吧。”
赵瑟小声反驳道:“和饮料有什么关系。”
尚晓谛想了想:“你听我给你讲啊……”
“不要和我扯什么果糖葡萄糖啊。”
尚晓谛哂笑一声:“没有,我是想说……你买点饮料,就会不由自主地去想它好不好喝,有没有营养成分,含糖量是多少这种问题。然后,你就没那么多心思去胡思乱想了。”
“同理,你现在抱怨不想上学,恰恰是因为你现在太闲了。等到了真正忙碌的时候,时间根本就不够用,飞快就过去了,没时间多愁善感,所以不用担心。”
赵瑟把几缕头发梳到耳后去,仔细想了想这几句话,越想越觉得这是歪理,甚至有点自圆其说的感觉。
但她还是点了点头,附和道:“有道理。”
无论如何,难得有这么一个不擅长安慰人,却还能绞尽脑汁编瞎话来安慰你的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预告:快要完结啦~
(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