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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瑟当然是求之不得,毕竟从一开始她的目的就不单纯。只是想通过了解书法和谢景韫多一点共同话题而已。

就目前看来,这个目的达到了——尽管和她想象中有差异——还是一个可持续发展的长远战略。

但她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只能装作随意的样子点点头,说:“那就先谢谢你啦,不过要是太麻烦的话,就不用了。”

然后,谢景韫如她所料一般回答道:“不麻烦,举手之劳而已。”

赵瑟隐秘地笑了笑,觉得自己为数不多的小心机都有了用武之地。

晚自习课堂上的李老师可以算得上是仁慈的,她不仅给学生们时间上自习,还对他们小声说话的情况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这份仁慈没有延续到最后,下课的时候她宣布:“明天下午三点半召开家长会,希望各位及时通知到家长,原则上不准缺席。”

现在是个微妙的时间点,月考刚刚结束,又恰逢小长假收假归来,老师和家长们都只了解部分情况,正好可以就学生的成绩和学习习惯做更全面的交流。而了解得越全面,就意味着可能暴露出的问题会更多。总而言之,学生们都觉得大势不妙。

赵瑟倒不怎么在意,因为她的成绩一直都比较稳定,既不拔尖,也不差劲,自动被归入到“不需要怎么管的好学生”一类。她的父母也深知这一点,家长会对他们而言只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

但谢景韫也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这让她有点惊讶,她问道:“明天你家里谁来?”话一出口才想起他家里的情况,有点后悔。

谢景韫倒不以为意,他想了想:“不好说,看他们谁有时间吧。对了,能把你上次月考的英语作文给我看看吗?”

赵瑟找出试卷,犹豫着拿给他:“写得不太好,你将就看看吧。”但其实作文满分是二十五,她那篇拿了二十三分。

谢景韫自然也看见了上面的分数,他挑了挑眉,没说话。

可这并不是赵瑟刻意谦虚,她只是不自觉地会在他面前产生一种自卑感,一点点的不足之处都会被放大无数倍。

谢景韫离校的时候带走了赵瑟的几科试卷,同时还带了几本书回去。赵瑟这才确定,他陡然高涨的学习热情不是一种错觉,他好像真的开始以一种崭新的姿态面对课业。

因为种种因素,赵瑟是第一个察觉到这种变化的人。

她产生了一种很复杂的心理,首先自然是因此感到高兴,但又不可避免地产生了一丝危机感。因为他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几乎可以预想到他将来的情形——不花费多少心思就能学好。一旦到了那个时候,他会不会远远超过自己,甚至鄙夷自己?

她总是容易陷入莫名其妙的忧虑中,明明八字都还没一撇呢,她已经靠想象完善出了所有的细节。

将她从忧虑中惊醒的是尚晓谛,她转过身来敲了敲桌子,说:“干嘛呢,你手机震动半天了。”

赵瑟猛然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立刻按住嗡嗡作响的手机,查看了新短信。

她静默了片刻,半晌才抬起头来对尚晓谛说:“我妈发来的,说她明天可能会晚点到。”

尚晓谛压低了声音,问道:“家长会还迟到啊?这不太好吧。”

赵瑟无奈地笑了笑:“这也没办法呀。”虽然她也不明白,明明上周就提醒过父母,为什么总是要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家长会定在下午三点半,刚好是第一节课结束之后。一整个教室都是心不在焉的学生,教学效果可想而知,更何况这节课还是英语课。这种种条件综合在一起,这几乎等于一堂自习课。

到了下课前十分钟,教室后排已经没有安安稳稳坐着的学生了,大家都伸长脖子从窗户往外窥探。尽管视野狭小,距离又远,什么都看不清楚。

赵瑟发了几条催促的短信给母亲,结果却并没有得到回应。所以对同学们的激动没办法感同身受。

谢景韫瞥了一眼自己的手机,然后信手丢开,转而专注地盯着张老师。当然,究竟有没有听课就不得而知了。

英语课一结束,各位班委立刻忙碌起来,挪动桌椅板凳,打扫清洁,还有几个人负责登记家长信息。

赵瑟没有被迫成为壮丁,却也被左右冲撞的人裹挟着转来转去。

她赶紧收拾了一下桌子里的东西,去了教室外面。——家长会期间,学生必须陪同,不得早退。

先到的一批家长被自己孩子领进了教室,还有很多没看到家长的学生在走廊上不住张望。

赵瑟发现了一个非常漂亮的年轻阿姨,拿着一只手袋慢慢从走廊尽头走过来,在一众家长中十分显眼。谢景韫正靠在墙上,突然朝这边看了一眼。

不知道为什么,赵瑟心里出现了某种预感。

余芷正好站在教室门口登记家长信息,见状上前问道:“阿姨您好,请问您是谁的家长?”

那阿姨微笑答道:“请问谢景韫是在这个班吗?”

余芷很明显地愣了一下,然后很快调整了面部表情,礼貌道:“是的,麻烦请在这里签字。”

谢景韫拿胳膊肘往墙上一撑,懒洋洋地站起来,然后跟着那个阿姨走进了教室。

赵瑟赶紧跑到后门去看了看。

气氛没有太难堪,反而非常平和。两人都冲对方点头致意,那个阿姨还说了些什么,谢景韫笑着回答了几句,然后又走出了教室。

赵瑟忙不迭远远离开教室门,心想自己还是装作没看见比较好。

但谢景韫居然主动朝她走过来,说道:“我有事要先走一趟,你帮我看着点啊。”

赵瑟纳闷道:“班主任不是说过不能走吗?你要去干嘛?”

“小奕待会儿放学需要人接,喏——”谢景韫示意她往教室里看:“她想让我帮忙去接。”

“……”赵瑟觉得很莫名,可是自己又没有立场置喙。

“那我帮你看着什么,看老师对你的评价如何?”

谢景韫笑了:“我管他们干什么,我都意思是——”他突然压低了声音:“看好里面那个人,别让她乱动我的东西。”

赵瑟忍俊不禁:“好。”

为人子女会有很多无可奈何的事,却又不能明显表露出不满,只好通过一点点小事来勉强排遣坏情绪了。尽管没什么实质作用,就权当是小孩子式的撒娇吧。

据说幸福感是通过比较得到的,可能并不假。虽说赵瑟并不想承认,但她在见到谢景韫的“阿姨”之后,确实觉得自己的家长也不是那么糟糕了。这不是幸灾乐祸,她只是猛然明白,每个人都很难,有烦心事的不仅仅只有她。

赵瑟的妈妈最终还是及时到了,刚好掐着时间点走进教室。赵瑟松了一口气,赶紧把她带到座位上,并且替她登记好了信息。

赵母说:“你们这教室可真难找,我差点走到另一栋楼。”

赵瑟没有接话,只是说道:“妈,这里有纸和笔,可以记一些你觉得有用的话。”

谢景韫的阿姨看过来,对赵母说:“你女儿真懂事。”

赵母笑了两声:“哪里的话,你家孩子肯定更不错吧。”

果然成熟的人都能轻松地进行假意的寒暄,赵瑟却是如芒在背,难以忍受这样尴尬的情境。赶紧离开了,顺便还不忘把谢景韫桌子上的几套卷子收好——初此之外就只剩几根笔了,不用担心被乱动。

家长会进行过程中,所有的学生都得等在教室外面。但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呢?名义上是说让学生参与其中,可是学生只能通过窗户和门缝观察教室里的情况,偶尔才会有一两句话传出来。

走廊里站满了无所事事的学生,以至于穿梭在不同教室的科任老师难以移动,场面十分狼狈。

终于,不知道有谁说了一句:“不如我们下楼去吧。”

这个神秘的人仅仅说了这一句话,就成功调动起了大家的情绪。陆续有声音开始煽动人心:“走吧,反正待着也没事。”“至少要讲两个小时,太无聊了。”

很快,有人偷偷离开了。

赵瑟认真地考虑了一下,觉得法不责众,也跟着一起下楼了。更何况,谢景韫早就离开了不是吗?

赵瑟在一楼的楼道口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去找孟今。

一扭头就看见孟今正站在墙角,神情却有点不太对劲。

“干嘛呢,今天来的是叔叔还是阿姨?”赵瑟走过去,亲昵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是我爸。”孟今一直垂着头,情绪低落道:“我可能要遭殃了。”

赵瑟被她的语气吓了一跳,连忙问道:“你怎么了?”

孟今慢慢蹲在了地上:“昨天,我和刘殊在一起散步的时候,被班主任给撞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