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西津疫情如火,大公子若是去,怕是危险。”赵文廷小心说道。
这个时候,内阁的官员处境极为尴尬的,若是同意这个建议,显的不顾皇族子弟生死,而不同意责任让裕王面子上过不去,官员们都是打量皇帝的表情,想要看看皇帝是个什么意思,但李君华面无表情,无奈之下,赵文廷只能选择这样说。
“太上皇二十多年抗清御虏,驱逐西夷,危险不危险。皇上北伐满洲叛逆余孽,追杀三千里,危险不危险?本王西征至黑海,经略美洲,危险不危险?事关帝国百姓生死,皇族子弟不冲在前面,那还有何人敢挺胸上前。”李君威坚定说道。
内阁成员闭上了嘴巴,犹豫诚王林君弘此时出使印度,裴元器北巡北京,京中少了能在勋贵宗室和官员之间说和的人,裕王可是一直很强势的。
副相赵铭德问:“皇上,王爷,疫情现在控制在了西津,海运和陆地商路都是被切断,借鉴以往经验,应当是传播不到申京来。可不该有让大公子在前线奋战,朝廷无所事事的道理。
微臣敢问,内阁该当如何配合?”
皇帝淡淡说道:“配合杀人、抓人、治人。”
这是充满杀气的话语,让众人心中一惊。皇帝解释说:“控制疫情不难,控制人心不容易。疫情如火,本土却有不少风言风语在流传,借机兴风作浪,朕听闻,有人传言,此番疫情爆发,是因为朕不修德,朝廷不尊崇佛教,少教化人心的缘故。
还有人说指摘帝国的对外战略,认为若不开拓至欧洲,也就不会有此次疫情。这些人烂言乱政,图谋不轨,其心可诛,其罪必罚。
尤其是那些不理解朝廷疫情控制政策的人,往往借机闹事,该抓的要抓,该杀的,也要杀。诸位,疫情这类事,想要民心顺从,控制住,做出成绩是首要的,但雷霆手段也不可避免。”
“是是是........。”几个官员纷纷点头,再不敢多说一句话。
而因为对抗鼠疫而召开的御前会议,在最后以圣旨的形式,授予李昭誉全权。西津及远疆区、西津区,当三军驻防部队,全数交由李昭誉指挥。
李昭誉在青鸾号上接到了来自申京的命令,立刻着手准备前往西津。
苏伊士运河已经被管控起来,负责当地军政和外交的绍杰亲自率领骑兵,安排拖船,保护青鸾号通过苏伊士运河。
绍杰安排的通过时间很巧妙,在通过中途市和塞得港的时候,采用黑夜通过,并且让青鸾号和两艘运煤船上所有人持枪警戒,骑兵也在岸边掩护,防止这两座失控城市里的百姓冲击青鸾号。
倒不是怕老百姓做出什么危险举措,是担心一旦有人通过泅渡等方式登上青鸾号,或者拦住青鸾号,青鸾号就会被视为疫区,那么前往西津主持当地防疫事务的李昭誉就要被迫留在停泊的青鸾号上隔离。
青鸾号顺利通过的苏伊士运河,但随行的一艘运煤船却倒霉了,在经过塞得港的时候,已经极度缺乏物资的当地百姓拦住了那艘船,抢夺了船上的物资,还造成了船上船下四十多人伤亡。
幸运的是,另一艘运煤船黑星号没有被困,否则,李昭誉就会损失一员大将。
在快速通过土耳其海峡,进入黑海的时候,黑星号为青鸾号进行了最后一轮煤炭补给,借助这个机会,李昭誉见到了此次疫情防控工作中最重要的助手——伍星联。
苏伊士港的疫情爆发了两次,两次都被控制住,最大的功臣就是这位伍星联,也是绍杰派到李昭誉身边来协助的。
伍星联在苏伊士港登上了运煤船黑星号,一路航行,相当于隔离了十天,没有发现任何患病的情况,才得以登上青鸾号,见到李昭誉。
李昭誉在自己的餐厅见到了这位传染病专家,他有着常人的身材,戴着一双眼镜,头发整理的一丝不苟,穿着白大褂,大部分的脸被口罩遮盖了。但是露出的额头却有这淡淡的红色伤痕,显然不久之前,他的脑袋与某个坚硬的东西来了一次亲密的接触。
这是李昭誉第一次见伍星联,也是第一次知道这个人,但经过绍杰在电报里的介绍,李昭誉已经知道,这个人在医学界,尤其是传染病方面相当有名,只不过可惜,他不是中国人。
或者说,伍星联只是没有帝国国籍。
伍星联祖籍广东新宁,当年荣王李定国与满清争夺广东,战火连天,他的曾祖父带着一家逃到了槟城,在那里安家落户。只不过,曾祖、祖父两代在槟城都没有什么成就,到其父亲这一辈,更是再次落入赤贫。
一直到苏伊士运河要开通,伍星联的父亲以运河工人的身份抵达苏伊士港,那个时候伍星联已经出生,随父迁移到苏伊士港,经历了苏伊士运河的开通,而伍星联也因为运河公司的政策,得以进入学堂学习。
伍星联的父亲因为运河而发家,先是当运河工人,后又在苏伊士港和中途市拥有不少买卖,为了在当地站稳脚跟,进入议会,其父加入了奥斯曼国籍,也就事实上脱离了帝国国籍。
伍星联自然也不例外,作为家中次子的他没有继承父亲在商业上的天赋,反而因为少年时代看到挖运河的各国工人受到各类传染病的折磨,致力于医学研究,在槟城和申京进修,并且迅速成为了传染病学的权威。
像这类是帝国族裔,却失去帝国国籍的人,在苏伊士地区很常见。伍星联在帝国进修医学期间,甚至没有影响他的学业,只要伍星联不从政,一切就都不是问题,可现在,他成为了李昭誉的顾问,那就需要注意了。
“博士,这口罩是你的发明吗?”李昭誉取出口罩,给自己戴上,因为没有廉价的松紧带子,所以口罩需要捆绑,因此戴起来比较费事。
伍星联微微摇头:“不,大公子,据我所知,口罩是帝国太上皇陛下的发明,早在前帝国时代,海军在南洋地区与西班牙人作战的时候,就已经拥有口罩了。太上皇陛下要求用煮沸的水对纱布进行消毒,蒸馏酒精使用,这些办法拯救了很多人的生命。
而我只是把普通的口罩变成两层,然后中间夹一层药棉。而这类口罩用纱布可以轻易制造的出来。勉强算是改良,而不是发明。”
“你似乎还没有品尝侍从递给你的茶。”李昭誉忽然说道。
“哦,抱歉,失礼了。”伍星联说着,却不小心把手指插进了茶杯里,烫的他叫了一声。
原因无他,这里是初春的黑海,又是清晨,天气比较寒冷,伍星联的呼出的温热气息从口罩与鼻梁之间的缝隙钻出,给他的眼镜蒙上了一层雾气,而伍星联比较局促,不敢摘下来擦拭,所以他事实上是看不清周围的。
在李昭誉面前,他的手被茶烫了,而在刚才登上青鸾号的时候,他的脑袋碰到了舰桥的一根支柱。
李昭誉看着他狼狈的模样,递给他餐巾,说道:“博士,这个口罩还能改进一下,方便像您这样戴眼镜的人士使用。现在的口罩,在这比较冷的天气,会在眼镜片上产生雾气。
在苏伊士地区,没有问题,那里总是很热,但在西津行省,现在还是早春,天气比较寒冷。远疆区、北疆区夜里还会结冰。”
“是的,大公子考虑的很周全,或许我还要再仔细研究一下。”伍星联说。
李昭誉摇摇头:“不用了,我这里有现成的办法。”
当着伍星联的面,李昭承取出一根细细的铁丝,从口罩上缘穿线的地方插了进去,从另外一头出来,两头固定好。然后走到伍星联的面前摘下他的旧口罩,然后给他戴上新的,两根带子系好之后,捏了捏恰好在鼻梁上的铁丝,让口罩与鼻梁。脸颊更为贴合,这样呼出的热气就不会让眼镜朦胧了。
伍星联戴上眼镜,粗重的呼吸了几个来回,称赞说:“这样真好,真好。大公子的一根铁丝,就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
李昭誉说:“这不是我的发明,是我两年前在帝国内陆的一次旅行中,偶然间发现的,我也不知道是谁发明这个小装置,但我的堂兄用的很舒服。”
李昭誉说的是上次他从西津返回申京时,走的亚欧大陆桥这条路,在内陆地区,风沙很重,那些商队会使用面纱来阻挡风沙,而戴眼镜的人使用面纱的时候,就面临这类问题,他们就是这样解决的。
面纱和口罩大同小异,李昭誉就拿来用了。
“您说的是英亲王殿下。”伍星联的眼睛一瞬间就亮了,口罩都抑制不住他的喜悦和崇拜,这与见到李昭誉时的冰冷完全不同。
这也不怪伍星联,英王李昭瑢是帝国皇族之中一个特殊的存在。帝国的皇族和宗室只要出名的,肯定与政治和军事有关,实际上,皇族子弟并未只是会这个。
在政治之外的领域取得成就的第一人是李明勋的幼女李筠玫,她是鼎鼎有名的数学家和物理学家,只不过谁也不知道这位大名鼎鼎的科学家是帝国皇室出身,因为她根本不想被虚名所打扰,一生的精力都扑在了数字之中,甚至都没有结婚。
而李昭瑢虽然也淡泊名利,而且成就没有他的皇姑李筠玫高,但是被皇帝李君华树立为勋贵子弟表率的人,他是水利工程的专家。
虽然李君华授意宣传李昭瑢是为了夯实帝国皇室在百姓心中的形象,但毫无疑问的是,这也提升了科学界在帝国的地位。
帝国的建立,让一些东西从一个极端走向了另外一个极端。前帝国时代,那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可到了帝国时代,经商之人就成了人上人,商业文化一度成为了帝国的主流文化。
李昭瑢的横空出世稍稍改变了这一切,给从事科学技术等专业研究的人送去了福音。虽说伍星联的医学专业和李昭瑢的水利工程专业很疏远,但对伍星联来说,帝国皇室之中,让他最钦佩,最有亲近感的,还是李昭瑢这位从事水力工程的英王殿下,而不是眼前这位更具政治前途的裕王府大公子。
“是的,他现在河中绥靖区,这次如果能战胜鼠疫,或许我们都可以见到他。”
“当真?”
“自然是真的,英王在西疆和远疆工作多年,生了两个孩子,很遗憾,家中长者都未曾见过,我此次来西津,受家中老人所托去看望的。”李昭誉微笑说道,因为他已经从绍杰那里了解到,伍星联这个人淡薄名利,其在防疫中的工作,靠的是很强的责任心和救死扶伤的高尚精神。
但李昭誉自幼生活在政治的漩涡之中,他这样的人,是不会相信什么道德高尚的。在政治家的眼里,人只有两种,真小人和伪君子,他们根本不相信有君子、圣人这种生物存在,如果真的有,在他们的价值观中,肯定不是人类。
所以,需要一定的奖赏和激励,而李昭誉觉得,除了资助伍星联进行更多的医学研究,也就只有李昭瑢这位王兄让他感兴趣了。
很明显的是,李昭誉找到了伍星联的兴奋点,他对有机会见到英王李昭瑢非常激动。
“博士,西津疫情来势汹汹,需要强有力的管控,但仅仅靠官员的笔和士兵刺刀是不够的。我更需要来自专业人士的支持,幸好,绍杰长官向我推荐了您。而我也看到了您在苏伊士港做出的功绩,希望你我可以通力合作。”李昭誉对伍星联伸出了自己的手。
“当然,大公子,这是我的荣幸。”伍星联点点头。
经历了苏伊士港防疫,伍星联很清楚,防疫这种事,仅仅靠医生和科学是完全不够的,还需要强有力的政府和一个英明果决的领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