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安德罗斯爵士,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我深切以为,詹姆斯国王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过失,未对您的忠诚与勇敢做出正确的选择,即便您因此失望而暂时屈身叛逆,但仍然不改我对爵士的敬意,任何人都有权保护自己的为之奋斗,流淌血汗的事业,这是诸神赋予的权力,亦是人之根本。
中国哲人说,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期待与您达成和解,并且在最后向您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向曾在万里之外,依旧保持忠诚的安德罗斯爵士敬礼!”
在波士顿的市政厅,菲利普爵士当着所有代表的面朗读了这封以裕王李君威口吻写给安德罗斯的书信,在诵读完之后,所有的代表都讨论起来,菲利普爵士则是直接问道:“总督阁下,您与那位中国亲王有很深的交情吗?”
“不,没有。”安德罗斯给出了很肯定的回答,但这个回答却让代表们感觉到一阵失望。他解释说道:“从新英格兰离开之后,我去了法国,但却被国王差遣到了佛得角群岛,那里是中国人进攻我们的前哨基地,在那里,我见到的最高指挥官是远征军司令李素,据说这是另外一位中国亲王的儿子,拥有继承权的儿子。我从未见过那位中国亲王。”
“那这就是离间了。”菲利普放下信,说道。
但代表们显然是失望的,他们多么希望这是真的,因为这样就可以利用安德罗斯的关系结束战争,在中国亲王那里得到一个不错的待遇,假设中国方面能够给予大家查理二世时代的自治权的话,那么做中国的殖民地似乎也没有什么问题。至少虚与委蛇,等到有一天英国本土结束战争,介入北美,殖民地再回归英国就好了,这样可以避免一场战争,大家就都没有损失。
安德罗斯和菲利普也知道大家的想法,安德罗斯站上讲台,说道:“尊敬的绅士们,现在不是屈服的时候,敌人刚刚取得了胜利,我们立刻屈服,那么我们什么都得不到,会沦为奴隶,失去财产,我们的信仰自由也会失去,中国人可都是不信上帝的异教徒。我们必须要继续抵抗,一直到敌人认识到消灭我们会有无法承受的代价,那个时候才可以和谈。而这,也是菲利普爵士的信念。对吗,爵士。”
面对安德罗斯投来的寻求帮助的眼神,菲利普说道:“是的,我也是这么想的。”
“可是,我们如何战胜对手,或者至少保持不败?他们轻而易举的攻下了波特兰,而似乎您在海滩的一切都没有任何效果。”有议员提出了异议,因为大家都知道,海滩工事在波特兰也有。
菲利普说道:“因为敌人很强大,所以我们必须做更多的准备。灯塔山的工事要继续加固,那是我们最后的阵地,如果凭借工事我们都无法战胜对手,那只有。”
“我反对!”不等菲利普说完,就有议员提出了异议。
而更多的人站出来,原因很简单,灯塔山是波士顿的一座小山头,在这里修筑工事确实可以占据地理优势,但问题在于,这座山头可掩护不住波士顿的城区和港口,而大部分的产业和财富都在这些地方。
会议最终陷入了无休止的争吵之中各州的议员却拥有一个筹码,那就是他们控制着军费。
北美的殖民地向来如此,他们也是用自己的税收体系的,但是这个税收不会向英国本土提供,而是完全用于殖民地的发展。而其中与本土相关的,就是给本土派来的,诸如安德罗斯这类的总督和他的官僚队伍(包括本地招募、原有的官员)发放薪水,当然,这也要看总督与议员们的关系,以安德罗斯为例,他自从当上新英格兰总督,不论是詹姆斯二世时代还是威廉三世授权,都没有领到一分钱的薪水,他还担任过七年纽约州的总督,纽约州也欠着他几年的薪水。
连续几日的争吵造成的最终结果是,当帝国远征军从波特兰南下到波士顿附近的时候,安德罗斯和菲利普两位指挥官已经率领军队在波士顿城北严阵以待,而不是龟缩在灯塔山上利用工事抗击。
双方在波士顿城北的旷野上展开了军队,英国一方,各州民团、冷溪步枪团外加易洛魁人,超过六千五百人,冷溪步枪团居中,已经有了线列步兵的阵型,在其前方也是各式火炮一字排来,而左右两翼则是民团,稀稀拉拉的,连统一的制服也没有,易洛魁人更是东一片西一团的散落在阵列后方。
而原证件则以一个加强营的陆战队为核心,一千四百名装备了前装线膛枪的步兵外加六门野战炮,左右两翼分别是爱尔兰团和乌克兰团,少量的哥萨克在阵前驰骋或在阵后休息,但实际上主力骑兵已经被李素隐藏起来。
李素与菲茨詹姆斯、泽连科还在商议着战术,就听到屁股后面的土路上传来了呲呲滋滋的喷气声音,原本已经严阵以待的各团士兵都发出了欢呼声,有人吹起了口哨,很多士兵拧着脖子往后看,而几位指挥官的脸一下黑了,因为他们知道,那位总是喜欢搞怪,做事随心所欲的裕王殿下,又骑着他的蒸汽摩托车来了,随着汽笛声呜呜作响,大家回头一看,原本的蒸汽摩托车又变了模样,多了一个挎斗,成为了三轮侉子摩托车。
而李君威穿着皮衣,戴着墨镜,叼着烟斗(虽然没点燃),腰部左右两侧挂着两把左轮手枪,腰带上全是金属定装子弹。而在这位驾驶员的后面,则是同为机械动力发烧友的潘名器,为蒸汽摩托车加装挎斗的设计师,而挎斗里则是已经六十五岁,一头金发的理查德克伦威尔,糟糕的路况和简易的挎斗造就了挎斗里的颠簸,这让这位克伦威尔阁下有些生无可恋,但他不能不出现在这里,因为他是李君威钦定的北美殖民地总督。
随着呲的一声,一大团蒸汽在摩托车上泄气阀门上喷吐而出,笼罩了三个人,最倒霉的就是理查德克伦威尔,他的金色秀发被喷的乱飞,满脸都是水汽。
这辆蒸汽摩托车是帝国皇帝李君华给李君威的新年礼物,在北美这片愚昧落后的土地上,骑上它那是相当的拉风,而李君威自然也要更加的拉风,因此才找来了风衣、墨镜、左轮手枪这种新奇玩意。可惜的是,蒸汽摩托车拉风也就是靠的新奇,这辆车的速度原本可以达到三十公里每小时,但加上挎斗,在土路上跑,只有不到十公里的时速。
挎斗停下后,李君威三人下了车,直奔指挥官们待的帐篷而来,而李素原本带人迎上去的,结果忽然跑起来,到摩托车边,扳了一个扳手,却怎么也扳不动,李素立刻去喊潘名器,骂咧咧的问他又给这艘摩托车弄了什么他不知道的改动,然后拉着李君威跑远了一些。
李君威见了他的反应,哈哈大笑。他知道李素其实是去关闭锅炉,原本那个扳手一扳,炉膛内的燃料就会掉落下来,就能关闭蒸汽机。李素反应之所以这么夸张,也是有原因的。当初澹台云风在法国巴黎的外交结盟行动很不顺利,就跟一个插曲有关。
帝国曾经送给路易十四国王一辆蒸汽汽车作为国礼,那是太上皇李明勋参与设计的一辆车,装修的相当豪华。新奇的蒸汽动力与豪华的装修让路易十四爱不释手,但这个傲慢的家伙自认为很快学会了驾驶,于是就抛弃了专门培训的驾驶员,独自驾车在凡尔赛宫里行驶,接受贵族们的欢呼,一直到他遇到了某位心仪的贵妇,二人去喝了咖啡,但路易十四只是学会了开车,却不了解蒸汽机,在下车之后没有关闭锅炉,这引发了锅炉爆炸。
这让路易十四一度以为帝国要刺杀他,虽然后来解释清楚了,但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两国的关系。而李君威最不喜欢的就是这个设计,在他看来,如果停车就要倒出煤渣,跟拉屎一个样子,这会严重破坏他的形象。
“世子,我稍稍改动了这辆蒸汽车,取消了煤箱,加装了挎斗,加装了一个油壶喷油。它已经不是燃煤车了,而是一辆烧油的蒸汽车。只要关了油壶,就不会有安全问题。”潘名器微笑解释说道。
这其实也是潘名器的一贯主张,他曾经向帝国海军建议,海军战舰不应该只烧煤,应该煤炭和油料混合烧,可以提高效率,但这个建议最终被否决了。潘名器改装这台蒸汽摩托车,显然也有另外的企图在里面。
“胡闹!战舰上的煤炭多的是,大不了烧劈柴,但润滑油却是有限的。”李素很不高兴的回应。
潘名器耸耸肩,他才不在乎那些。而菲茨詹姆斯说道:“润滑油不够用,可以用香油代替,或许酱油也可以,至少味道会好一些。”
几个人看傻子一样看向菲茨詹姆斯,没有理会他的无厘头。
李君威却不在乎这些,在他看来,老子不瞎指挥,不克扣军饷,不虐待士兵,已经是最好的统帅了,找点乐子玩玩怎么了。
“仗打的怎么样了,今天晚上不会还住帐篷吧。”李君威问道。
李素指着对面说道:“不会,但现在别林斯基的哥萨克骑兵还未机动到位置。所以暂时没有进攻,不过看样子,他们也不想主动来送死。”
别林斯基的哥萨克团穿行千里而来,最大的收获就是把沿途英国人的马匹搜集起来,再加上从里斯本采购的战马,形成了一支八百多骑的骑兵团。虽然这个骑兵团中用的战马好坏不一,有些索性是驽马,但总是比人要快的多。
而李君威看了一眼铺在弹药箱子上的地图就明白了李素的布置,目前军队在正面吸引敌人主力,而哥萨克团一千多人,全都绕行树林,突袭侧后。远征军已经通过内奸得到了消息,敌人在波士顿城附近的灯塔山修筑了工事,如果让他们逃回去,会造成很大的麻烦,毕竟战场距离灯塔山也不过三四公里。
哥萨克团的任务是夺取灯塔山,在侧后攻击敌人,假设夺取失败,就饶过灯塔山,阻止正面的敌人逃亡灯塔山。
而远征军的争论在于,李素等帝国军官认为,可以主动进攻打崩敌人。泽连科与菲茨詹姆斯则认为,最好让敌人主动进攻,杀伤敌人后反击。
菲茨詹姆斯和泽连科是基于枪械优势做出的判断,他们麾下的军队都以燧发线膛枪为主,每个团还各自配发一百五十杆前装线膛步枪作为猎兵用枪。而海军陆战队更是人人配备线膛枪,二人认为,仅凭这些,就可以在二百五十米的距离上拦射敌人,打崩对手。而主动进攻呢,则就需要己方士兵进入到对手火炮的炮击范围内,伤亡会大一些。
李素等人的判断是基于火炮优势做出的判断。陆战队配备了一个火炮连,拥有六门后装线膛炮,这种线膛炮不仅可以把炮弹打到四千米外,并且在两千米还具有相当的准头,更因为已经配备性能上佳的榴弹、榴霰弹。仅凭火炮就可以打崩对面,然后步兵冲上去追杀就可以了。
可问题是,不仅对面是井底之蛙,己方的这些盟军也是井底之蛙,泽连科与菲茨詹姆斯都不相信炮兵就可以打崩对面。
“不管怎么说,试一试。”李君威耍弄着自己的左轮手枪,与一群军官来到了炮兵阵地。
亮银色的手枪和金属定装子弹吸引了几个炮兵军官的注意力,李君威对他们说道:“小伙子们,我们的盟友不相信你们可以把对面打的屁滚尿流。但是我认为可以给你们这么一个机会,如果你们做到了,我会赠送给你们每人一把左轮手枪。”
七海扬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