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面对来访的原岛和八角,江木恒彦没有好表情——他因为疲劳和焦躁而脸色铁青。
“前几天贵公司提出支付货款的事情,据本公司坂户的证言,最先提出强度造假的,是江木先生您。”
原岛要使劲看穿江木眼神似的,又说道:“如果是这样,我们就不能支付这笔货款了。”
说着,原岛用手指头摁住了放在桌面上的付款申请单。
“怎么会是我们的责任呢?开玩笑。”
江木不屑地说,以侧脸相对。他从衣兜取出香烟,点燃。
他仰躺在有扶手的椅子背上,盘着腿吸烟。这副模样可不是一个供应商的经营者该有的。他隔着香烟烟雾盯着原岛的目光,透着一种狡猾劲。
就江木而言,已经不可能再与东京建电打交道了。那么,只选择对己有利就行。这种意图清晰体现在他的眼神里。
“您可以证明吗?”这时,八角说话了,“如果您有证据证明是坂户提出来的,请让我们看看。”
“没有那种东西。”江木说道,“我为什么要证明自己清白?你们既然说是我不对,怎么说也该由你们来证明吧?”
合乎道理。
“您知道坂户发包的螺丝是用在什么上吧?交换意见的时候,理应提到的。”八角说道,“以您的说法,您只是按照发包强度生产了产品,但您是知道的,如果是用于飞机的座椅,就是等外品了。您说不知道,作为辩解行不通吧?”
“发包书上哪里写着飞机使用?什么等内品呀等外品呀,可不是我要关注的问题。”江木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气,大大咧咧地说,“规格绝对是你们定的,我们按照吩咐制作而已。这就是下包嘛。一再逼着我们便宜,还要背上责任的话,那可受不了。”
一番无懈可击的回应。“你们本月的应支付部分是五百万日元左右吧?即便发生了丑闻,贵公司毕竟是一家大企业嘛。那么点钱不可能付不出啊。我们公司指望着它,收不到钱可就为难了。”
“这不是金额大小的问题,”八角说道,“是是否合乎道理的问题。”
“很合乎道理啊!”
江木的声音不冷静了。
“咱公司是供应商,不可能提出强度造假吧?当时,就连坂户是何人我都不知道,我随口就那么提出,人家都当我们神经病,我们不是完了吗?从常识考虑,我们也不可能的呀。”
“的确。”八角点点头,“但是,如果您知道了坂户的处境,作出那样的提议,也是可能的吧。”
江木愤怒的目光瞪着八角,生硬的声音问道:“您这是什么意思?”
“您从本公司的北川那里,听说了这些情况。”八角说道,“当时,坂户很为难,东京建电处于何种情况中,您很清楚吧。真的可以断言:头一次见面不会谈那些?”
“请您等一下。”江木嘴上含笑,手在面前一摆,“您所说的那位北川先生,是贵公司营业部部长北川吧。我几乎就没见过北川先生啊。”
八角定定地注视对方的眼睛。
“当时,我们请求贵公司与我们开展业务,这是事实。北川先生只不过是向坂户先生转达了这个请求而已。”
“真的吗?”
声音是抑制的,但八角目光如炬,注视着江木的表情,不放过任何细小的情感变化。
“我们有什么理由撒谎?”
江木要打消八角的疑问似的说道。
“您怎么想,八角先生?”一出“透明科技”的办公大楼,原岛就问道,“您觉得江木撒谎了吗?”
“难说啊。”八角停住步子,眯眼仰望春日的微弱阳光。然后把视线投到脚下,说道:“我感觉这件事里头,还有我们不知道的黑幕。”
“你怎么会那么想?”
八角转过头,很新奇似的看着原岛。
“您不觉得奇怪吗?”八角说道,“那位北川没理由特地向坂户介绍要求合作的新公司的。”
原岛瞪大了眼睛看着八角。
“那么,那个说法是撒谎?”
“不,我不认为是撒谎。”八角回答道,“因为他们撒的谎,不会是一问北川就露馅的。而且,由北川介绍这一点,跟坂户的说法一致。”
“那这是怎么回事呢?”
原岛思考起来,把话咽了下去。
“北川应该知道一些的。”
八角快步走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