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完成了一段落之后,新田开始调查“透明科技”这家公司的相关情况。此时是下午三点刚过。
他打开存放着客户资料的文件柜,从营业一课的标签中抽出他想找的那个文件夹。
那是该公司提交的财务报表。东京建电对于来订货的采购商都会进行很严格的信用管理,每年临近结算时,都会请客户们发来一份财务报表。
文件夹里一共有三期财务报表,最新的一份是去年三月份的。今年三月份应该也快到结算的日子了,但文件夹里并没有这份财务报表。
文件夹里装订了三期——也就是三个年度的财务报表。新田拿着这些资料回到自己的座位,然后打开了最久远的那份。那是第九期的财务报表。
营业额三十亿日元,经常利润——即营业利润与营业外利润之和——是两亿日元。
“赚得还挺多的啊。”
新田自言自语道。创业仅仅九年就能有这样的业绩,肯定是有一些办法的。要么是技术方面,要么是营销方面,要么是他们社长本身强大的关系网——或者,这三者都具备。
在财务这一行业做了这么久,新田也深刻体会到,让一个公司持续发展并一直存在是多么困难。
东京建电有一条规则,不跟创业未满一年的中小型企业做生意,定下这个规则也是有依据的——据统计,新兴公司创办后一年内倒闭的概率超过了三成。若公司创办了五年,这个概率则有五成左右,创办越久概率越大。在这个世道里,长年经营一家公司才是最难的事业。
正因为如此,“透明科技”这些突飞猛进的业绩给新田留下了一个很好的印象。
他接着翻阅夹在文件夹里的公司概要表。
社长是江木恒彦,从出生时间来算,今年是四十五岁,算是一个年轻的老板。根据简介上的介绍,他从一家大型零件制造公司离职后,创办了这家公司。公司的股份有百分之六十归江木持有,是公司最大的股东,一个名叫江木顺子的女人则持有百分之二十——估计是他的妻子吧。除此之外,股东名单里还有几个应该是董事会成员的名字。
公司的资金是三千万日元,员工一百五十人,以这样的规模也不能说是小公司了,至少在中小型企业当中,也算得上是较大的那一类了。
新田又看了之后一期的财务报表,营业额已经更上一层楼达到了三十五亿日元,经常利润也有两亿五千万日元。也就是说,这是一份“增收增益”的报表。再往下一期的财务报表上记录的是,营业额达到三十七亿日元,经常利润也上涨到将近三亿日元,上升趋势相当稳健。在如今这个严峻的经营环境中,能有这样的成绩实在不简单。
新田心想,照这个趋势,今年最新的结算成果应该也有不错的业绩吧。如果真是这样,很难想象原岛会以“信用有问题”为理由,中断与这家公司的交易。
新田将那个位于相模原的地址抄写下来之后,便把文件夹放回原处。接着他开始调查东京建电去年给“透明科技”一共付了多少货款。
只要用财务专用的终端机搜索一下,那个金额很快就找到了。
这一年里支付的总额,大约是三亿日元。
“透明科技”的营业额中,东京建电占了将近百分之十,算是一个大客户了。反过来说,原岛转移那些订单后,不难想象会给这家公司造成多大的损失。
原岛和“透明科技”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原岛要不惜多耗成本,坚决从“透明科技”转走订单?
新田从终端机的屏幕中抬起头,确认课长不在座位上之后,自己也站起身走开了。这天下午有课长联络会议,加茂田应该一时半会儿不回来了。
新田前往的地方是人事部。
“你现在方便吗?”新田走到老朋友伊形的桌子前,压低声音开口道,“关于坂户先生的事情,有些情况想跟他说一下。他不是调到人事部了吗,人在哪儿呢?能不能让我跟他见一面?”
找坂户问一问应该能知道些什么。但是,伊形露出困惑的表情,说道:
“他是归部长管的,现在在休假。我们也被吩咐不能跟他有任何联系。”
“为什么?”这个意想不到的回答,让新田不由得盯着伊形的脸,“难道发生了什么糟糕的事?”
伊形也觉得纳闷,不让人跟坂户联系确实不太妥当。
“区区职权骚扰,有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吗?”
“什么叫‘区区职权骚扰’?”
听到新田这么问,伊形回了这么一句,但随后又泄露了一点真心话:“不过,我确实也觉得做得太过火了。”
“我说,真的是因为职权骚扰吗?”
新田突然有些担心地问道。
“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只是觉得因为职权骚扰就下了这么一个处置,实在是反应过度了。公司把坂户先生隔离开来,会不会是基于别的什么原因呢?”
“隔离坂户先生的原因?没有这回事吧。”
伊形立刻否认了。
看来找伊形是问不出真相了。新田的脑海里浮现了一个男人的身影——营业部的八角。
说到底,跑到职权骚扰委员会投诉的人就是八角。如果这个职权骚扰事件本身只是一个台面上的理由,那么参与这件事的八角,应该是知道一些情况的。
新田意识到自己心中对于原岛的愤怒已经急速褪色了,取而代之涌现的是对于这件事的兴趣,让他实在难以抗拒,就像无可取代的恶魔诱惑一般不停地驱使着他。
朦胧的亢奋让新田面露红潮,开始思索下一步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