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难道是芸娘拿错了卷宗?不可能,那卷宗上,分明写着裴少暄的名字。即便裴少暄同郁鹤庭的喜好相似,却也不能都一样。况且他们两个人,分明就是水火不容。

“妙夫人?”茵绿见妙仪出神,出声唤道。

“哦,在府里的时候听婆子提起过。”妙仪敷衍地应声道。

话音才落,门外便进来两个丫头,看着眼熟,像是伺候郁鹤庭的。

“妙夫人,老夫人让你过去。”其中一个丫头开口道,妙仪察觉到了她的不善。

“好。”妙仪应声,心里却有些忐忑,云梅不喜欢她,这会儿叫了她去不知要做什么。

到了云梅的院子,云梅的院子同郁鹤庭的镜园不同,院子里成片的绿植,绿意盎然。鼻尖满是绿植花木清新的香气,让她原本紧张忐忑的心倒是放松不少。

院子里的丫头领着她往里走,云梅就在葡萄藤架下坐着。一同坐着的,还有那个月姬夫人。她正在沏茶,眉目敛着。她的长相是明艳张扬的,可偏生在饭桌上话是最少的。妙仪总就在前厅用过两次早膳,她都没什么话,安安静静地坐着。

“妙仪见过老夫人、月姬夫人。”妙仪走到藤架下,同二位请安。

云梅未让她起身,拿起茶盏慢悠悠喝了一口,悠悠开口:“从前可读过书会写字吗?”

“从前上过私塾,会写一些。”妙仪不知云梅是何意思,小心翼翼地应声道。

“青云。”云梅偏头唤了一声。

有一个嬷嬷应声退下,再过来时,手上端着一叠东西。东西放到石桌上,笔墨纸砚,旁边还有一本《金刚经》。

“过几日要出门礼佛,还差几卷,你来抄吧。”云梅开口,语气是不容置喙的。

妙仪躬身应道:“是。”

将纸铺陈开来,妙仪慢慢地抄着。已是夏深,旁边放着冰釜也不顶用,没过一会儿便觉得闷热得厉害。但云梅不让她停笔,她也不好开口。

日头渐盛,妙仪觉得背后湿汗愈发多且黏腻。口也干得厉害,但云梅没有让她停的意思。

“老夫人,这会儿暑气盛,不如入夜凉快些再抄吧。想着侯爷同世子殿下进宫这会儿应当也要回来了。”李淡月将凉茶递过去给云梅开口道。

云梅瞥了一眼正襟危坐的妙仪,接过凉茶抿了一口,才出声应道:“也好。”

妙仪松了一口气,将笔放下,小心活动着手指。

云梅站起身,还煞有介事地走到妙仪的身边看了一眼她的字。

“凭你这样的出身,这字,写得倒也算不错。”

“谢老夫人。”妙仪站起身行礼。

“拿回去抄吧,三日后礼佛前带上便是。”

妙仪有些迟疑地看向云梅,三日后,得日夜抄才能抄得完吧。

离毒发的日子也只剩三日了,若是这两日不能出府,三日后礼佛时毒发就完了。

“怎么,不愿意?”云梅见妙仪迟疑,反问道,已然是冷了脸色。

“妾身不敢。”妙仪垂首。

安远侯府里早膳在正厅用,午膳同晚膳便只要在自己院子用就行了。回到镜园时,郁鹤庭已经在了。桌上放了两碗梅子汤,里头还搁了几块冰。

他身上穿着官服,乌纱帽已经脱了随意地放在桌上,深绿色的官服愈衬得他肤白如玉。少见他穿得这样正经,看着比平时多了几分稳重。

“殿下。”妙仪进门唤了一声。郁鹤庭抬眼一瞥,轻淡道,“坐吧。”

妙仪坐到郁鹤庭的对面,云梅的佛经可以缓缓,三日期限紧赶慢赶也是能抄完的。可落回的解药缓不得。

郁鹤庭端着梅子汤喝,一小碗很快就见底了,只留了几块冰在白瓷碗里头,放下时碰到杯壁发出叮当的响声。

“殿下,晚些时候我想出府一趟行吗?”

方才的暑气还未褪去,妙仪此时额角还有薄汗,脸也有些红红的,看着格外生动。

郁鹤庭看着妙仪,原以为青楼出身的多少都会带些勾栏里的风尘气,没想到她倒是没有。不但没有,反而有一种单纯的感觉。只是不知是装的,还是真的。

“出府要做什么?”郁鹤庭接话,这会儿侍奉他的丫头浮紫进来了。

“想出府随意逛逛。”妙仪没想到他会细问,搪塞道。

“那晚些时候便同我一块去吧。”郁鹤庭接话。

“一块去?”妙仪有些惊诧地反问。

“不愿意?”郁鹤庭挑眉反问,脸色却是淡淡的,让妙仪想到了在裴府的时候,心下一颤,忙摇头,“妾身不敢。”

不愧是一家人,云梅同郁鹤庭说话,简直一模一样。

郁鹤庭看着妙仪拘谨地拒绝,莫名有些想笑。她同秦芝念长得像,性子同她却是完全不同的。想到秦芝念,郁鹤庭心跳得快了几分。

妙仪就看着郁鹤庭原本带着笑的眉眼突然冷了下来,怪吓人的。

“殿下,午膳已经备好了,这会儿上来吗?”浮紫开口问道。

郁鹤庭站起身,未应,往门外走去。妙仪一脸疑惑,身边的人像是见怪不怪地问妙仪道,“妙夫人可要这会儿用午膳?”

“过一会儿吧,我这会儿也没什么胃口。”妙仪应道,夏日里原就没什么胃口,加上方才又受了暑气。这会儿老见面前的梅子汤倒是有些馋了。

坐着将梅子汤喝了便回房了。浮紫和稍红两个丫头是伺候郁鹤庭的。茵绿是她的丫头,妙仪同茵绿也亲近些。回房之后妙仪试探着问茵绿道:“殿下方才是怎么了?”

“殿下应当是去书房了,奴婢入府的时间晚,又不是近身伺候的,并不知道其他。只知晓殿下常去书房,一坐就是许久。有时候夜半了还会过去。听闻是在书房作画,作什么画,奴婢也不知晓。书房只有殿下的两个近身侍卫能进去,就连稍红、浮紫也不能进去。”茵绿一五一十地同妙仪说道。

郁鹤庭如此,想来,书房应当放了很重要的东西。不过这不是她现下要想的事,待会出府郁鹤庭也要一同去。那她压根就没机会去找芸娘拿解药。该如何是好?解药不拿到,到时候毒发被发现就是死。

想到这妙仪的心情变得沉重起来。待会得想个法子同郁鹤庭分开一阵子。即便拿不到解药,能将消息传给芸娘也是好的。

不过现下有时间,还是多抄佛经吧。免得到时候赶不及。匆匆用了午膳便开始抄了,妙仪抄得专注,没一会儿,天便暗下来了。

妙仪心里惦念着出府的事,早早地就在堂里候着郁鹤庭。郁鹤庭过了许久才出来,面上没什么表情,不过感觉他心情有些不大好的样子。妙仪一言不敢发,同郁鹤庭用了晚膳之后两个人一同上街。

天色已经彻底暗了,转过街角便是铺天盖地的热闹。陛下上位新政,兴商户,废宵禁,又是在繁华的京都,即便夜深,街市上的人也有不少。

妙仪心思不在这上头,有些心神不宁地同郁鹤庭走着。

“郎君,给娘子买捧花吧,刚摘的栀子,香着呢。”一个小女孩拿着花就要靠近他们。

衔青动作快,一把就拦下了。小女孩年岁小,像是被吓着了,拿着花往后一跌,花掉了一地。

“衔青。”郁鹤庭偏头见状斥了衔青一声,衔青垂首,往旁边退了几步。

妙仪下意识地过去扶起她,在靠近她时,她突然低声说了一句:“去邀月楼。”

妙仪一怔,回过神来时,她已经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沙尘土。捡起了地上的栀子,原本新鲜带水珠的栀子沾了泥土,变得灰扑扑的。栀子的香气确实很浓,就在她挥动间,鼻尖盈满了栀子的香气。

“这栀子多少钱?”妙仪开口问道。

“五文。”小女孩笑着应声道,仿佛刚刚同她说话的并不是她。

妙仪摸出五文钱递过去给她,她道了谢,将手上的栀子递给妙仪。

“多谢娘子。”小女孩很高兴地接过银钱,扬起笑脸同妙仪和郁鹤庭道,“祝郎君娘子永结同心,百年好合!”

突如其来的话让郁鹤庭和京妙仪都有些无所适从。新妇新婚前几日会在发髻上簪红绢花,茵绿给妙仪梳妆也簪了,所以小女孩说这话,也并不奇怪。

只是她同郁鹤庭的身份关系,实在微妙,冷不丁听到这样的话,实在有些手足无措。妙仪耳尖红了些,郁鹤庭倒是笑了笑,未接话。

妙仪拿着栀子,将尘土抖落,靠近郁鹤庭时,身上浓郁的栀香带动过去,花香沁人心脾,扫开了些许阴郁。

将栀子递给身边的茵绿,妙仪走在郁鹤庭的身旁。邀月楼,若她没记错的话,应当是卖成衣首饰的铺子。

“殿下,妾身听闻邀月楼新进了些首饰衣裳,妾身想去看看。”妙仪略紧张地说出这话。毕竟安远侯府里女眷的首饰衣裳自有做好的送到府上。若郁鹤庭以此推辞,怕也是没理由过去。

“嗯。”郁鹤庭应声,抬步往前走。妙仪松了一口气,跟在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