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说一遍!”郁清气得伸手指着郁鹤庭开口道。
“我要娶她为妻。”郁鹤庭定定地看着郁清又重复了一遍。
妙仪在一旁看着郁清阴沉的脸都有些害怕。
“好!实在是好得很!”郁清被气到,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父子就这样僵持许久,直到一个女声响起:“侯爷。”
顺着众人的目光看过去,一个女子,看着有些年纪了,湖水蓝百合纹云锦广袖,钗环简单,看着却名贵。虽走得急,发上的步摇确确实实是一步一摇,看着雍容华贵。
“夫人。”众人反应过来后纷纷行礼,妙仪也跟着躬身施礼。
张婉怡先是看了妙仪一眼,虽身边的嬷嬷已经同她说过了,但在看见她的脸时,还是有几分惊诧。世上竟有如此相似的人。若不是确定秦芝念已经死了,若她说她是秦芝念,怕也是大有人信的。怪不得郁鹤庭如此反常。
“侯爷,如今鹤庭年岁已到,身边无人,不如,纳为妾室吧。”张婉怡同郁清说道。
郁清还要再说什么,眼神在妙仪和郁鹤庭身上来回看了看,终究是叹了一口气,拂袖而去。
张婉怡看着郁清进去,松了一口气,接着清了清嗓子道:“今夜的事,不许外传。”
“是。”众人齐齐应声。
接着张婉怡又看向那个中年男子:“朱管事,还不让人去将屋子收拾出来。”
“是!是!”朱管事慌忙应声,领着人进去。
妙仪跟在郁鹤庭的身后进去,安远侯府很大,进门入目是刻着天地乾坤的石屏风。再往里,两旁假山流水,草木欣欣,别有一番天地。走上旁边的廊道,绕了了一会儿,便看见一个院子。院子上挂着的牌匾上头写着两个字,镜园。
“姑娘随我来。”有个小丫头上前,妙仪看了郁鹤庭一眼,接着随她走到一间房前。
那丫头推门进去,房间里的陈设不是新的,但是很干净。紫色的帐幔重重叠叠,一看就是女子闺阁。
“姑娘今后便住在这,奴婢是伺候姑娘的,姑娘唤奴婢茵绿便好。”
妙仪点了点头,回身朝门前看过去,镜园中心是个湖,房间便围湖而建,湖里种着满湖的荷花,荷叶茵茵,荷花随风而动,静谧悦目。
“好,多谢。”妙仪习惯性地应声,茵绿倒是笑了笑,接着又出声道,“方才夫人着人过来说,今日匆忙,纳妾之仪,待明日准备了再办。”
“姑娘先随着奴婢去沐浴吧。”茵绿开口。
热水很热,灼得她的皮肤都红了。郁鹤庭带她入府,又说要娶她为妻,待会若是会发生什么,也在意料之中。妙仪在浴房里泡了许久,泡到皮肤都起了褶子,茵绿低声提醒道:“姑娘,还要添水吗?”
“不必了。”妙仪应声。
换了里衣,从浴房走回房。廊道上挂着红灯笼,微风拂过,湿润不燥,很舒服。看着一晃一晃的烛光,她的心底突然腾升起一股想跑的念头,只是须臾之间,已经走到了房前。
旁边站着两个丫头,大抵是侍奉郁鹤庭的,廊下灯火幽暗,看不清她们的面容。
推开房门,往里走,微微偏头看过去,郁鹤庭就靠坐在床榻之上。床榻边的帐幔未落,空气中弥漫着他身上的松香,还有极轻淡的酒气。他似乎也才沐浴过,白色的里衣松松垮垮,外头罩着一件绀蝶蝴蝶暗纹外袍。墨色的长发用发带束着,尾端披散开来,像是一朵盛开的合欢。
郁鹤庭听见动静,抬眼看过去,滞了半晌。
她就这样站着,素色的里衣,紫蒲色的外披。未施粉黛。
妙仪看向郁鹤庭,他现在,跟之前在裴府时全然不同。满眼尽是温情柔意。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郁鹤庭回过神来。
“坐这儿吧。”郁鹤庭伸手,拍了拍他边上的位置。
妙仪踌躇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抬步坐到了他身边。
迟疑了一会儿,妙仪还是问出了心里一直在想的问题。
“奴,有几个问题想问殿下。”
“问吧。”郁鹤庭似是不在意,轻淡应道。
“世子殿下为何会去裴府抢亲?明明奴同殿下也只有一面之缘。”
郁鹤庭眼角低垂,似笑非笑地应道:“若本世子说是对你一见钟情,你可信?”
妙仪自是不信,在裴府听着他同裴少暄的对话,两个人像是从前就有过节。郁鹤庭若只是想让裴少暄不痛快就抢了她去,也不是不可能。只是她不明白,为何郁鹤庭会说想娶她为妻。
她现下是青楼女子,就连裴少暄,都只是纳她为妾。郁鹤庭堂堂安远世子,娶她为妻,想想便不可能。不过郁鹤庭如此说,便是不想告诉她实情,她也没必要再问。
“还有要问的?”郁鹤庭见妙仪低头思索,接着问道。
“殿下在裴府让奴选,奴当时,若是未选殿下……”
“我不过是随口问问,无论你选谁,都不重要。”郁鹤庭这会儿眼神沉了些,让妙仪想到了在裴府时他的模样。
“若是没什么要问的,便早些安置吧。”他的声音有些哑。不似方才的清朗。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出去。
妙仪看着郁鹤庭准备起身出去,内心也跟着雀跃起来。不管如何,今夜应当是逃过了。
他出去之后,熄了烛火,因着不习惯,一颗心吊着。今夜实在发生了太多的事,妙仪有许多事担忧着。原本芸娘要让她嫁的是裴少暄,如今却莫名其妙地进了安远侯府。她又该如何同芸娘说这件事?且安远侯府于她而言,是未知和陌生的。她暂时能依靠的,只有郁鹤庭。可她对郁鹤庭一无所知。就凭着他能明目张胆地入裴府抢亲,就知道也是个不好惹的主儿。
她这个月的落回解药还未服,她得尽快适应,然后同芸娘联系才行。
不知是屋里太安静还是她太累的缘故,她最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姑娘。”听见声音时,妙仪还迷迷糊糊的,以为自己还在瑶光楼,睁开眼睛,瞧见青远山帐顶时,才慢慢地回忆起昨夜的事。
茵绿进来伺候着她洗漱完,换了一身素雅的衣裳。
“姑娘,走吧。”茵绿将妙仪收拾好,开口道。
妙仪疑惑地看向她。
“去正厅用早膳。”茵绿开口提醒道。
“哦。”妙仪应声,踏出门时,郁鹤庭就站在廊下等着。听见动静,回身过来。
依旧一副嚣张张扬的模样,高白玉冠,银灰色浮光缎,腰间环着叮叮当当的银链子。同上回见着的,是不一样的样式。
“殿下。”妙仪微微一躬身。
郁鹤庭颔首,算是应了。
跟在郁鹤庭的身后,一前一后地走着,略抬头,是熟悉的红绸,路过一段段红绸。
“府里可是有什么喜事吗?”妙仪终于忍不住,侧身问茵绿道。
茵绿眉头轻轻一皱,不解地看向妙仪:“这府里的喜事,不就是您和世子殿下的吗?”
“我?”妙仪讶异地问道。昨夜里闹得这样大,郁清摆明了不喜欢她,张婉怡应当也是,就是因为郁鹤庭,才勉强让她入府的。加之她确实是青楼出身,说出去,安远侯府怕是有失体面。这种境况之下,没想到他们竟也会办纳妾之仪。
安远侯府很大,跟在郁鹤庭身后走了好一会儿才到正厅。正厅里已经坐了许多人,饭菜的香味若有似无,细细的人语中夹杂着碗筷叮当的声音,在他们到场时,所有声音都停下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京妙仪的身上。
“见过祖母、父亲、母亲、月姬夫人。”郁鹤庭微微躬身行礼请安道。
妙仪也跟着躬身。
“听闻你昨日抢了一个青楼女子回来,还要娶她为妻,就是她吗?”一个女声响起,声音苍老,但洪亮有劲。
抬眼看过去,一个老太太,头发花白,身着福色如意纹华服,看着精神攫取。
“是。”郁鹤庭应声道。
“简直胡闹!你也不小了,劝你娶妻不娶,如今抬了个青楼的女子为妾,说出去,倒是要叫旁人笑话。”
“祖母和父亲点了头的,旁人可不敢笑话。”郁鹤庭笑着应声道。
“我看是平日里太过纵着你了,才这样放肆!”云梅似乎是真的动怒了,言辞颇锋利,“此事若是真的捅了出去……”
似乎是意识到了在众人面前,云梅话锋一转,看向妙仪问道:“你叫什么?”
“妾身,京妙仪。”妙仪恭谨地应声道。
浸淫在家世显赫的大家族中多年,老太太年纪虽大了,可身上的气势却是十成十的。
“名字倒是端庄的,只不过出身,实在差些。”云梅上下细细打量了妙仪一番,她从前是见过秦芝念的,自然知道郁鹤庭为何抢亲。
“从今往后,你便是节度副使京昀的庶女。用完膳之后,会有人将你悄悄送至京府,入夜再坐轿撵进府。”
“安远侯府,即便是妾,也不该是青楼出身。青楼的那些人,不要再接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