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时值春深,雨盛。

“妙仪!”

妙仪正背好背篓,就听见阿娘的声音从厨房传出来。

“看样子怕是又要下雨了,你且先带着伞去,若是下雨了便回来。”阿娘嘴上一边叮嘱着,一边给她的背篓塞吃的。“这油饼我用油纸包好了,饿了吃。对了,最近听你阿麦叔说瀛洲边界不太平。别去的太远了,若是实在没有,就回来,阿娘再想别的办法。”

“好,晓得了,阿娘。”妙仪点点头应声。空气中满是油饼的油脂香,她深吸了一口气,咽了咽口水。

走到门前,天阴沉得厉害,怕还是要下大雨。看了一眼天色,回身同阿娘道:“阿娘,那我走了。”

“早些回来。”阿娘有些担心道。

“嗯。”妙仪一边应声一边往外走。

快到村口大榕树的时候,正巧遇着四阿婆赶牛羊回来。

“妙仪,这个天,背背篓去哪儿啊?”四阿婆看见妙仪,挥了挥手上赶牛羊的竹枝笑着开口问道。

“去山上寻些草药卖。”妙仪亦笑着应声道。

瀛洲靠南,草木春盛,山林茂密,山中有一些稀有草药。不少村民上山挖草药贴补家用,妙仪,自也不例外。不过,却不是贴补家用,而是赚些钱,在债主上门的时候能够应付一阵子。

“天要下雨了,可要小心些。”四阿婆应声,转而叮嘱道。

“嗯。”妙仪应声,正要错身过去的时候,被阿婆拉住了。

“瀛洲边界不太平,近来老是有一群人在山上。我方才赶牛羊的时候远远的就看见一群穿着甲胄的士兵,你自己小心些,别走太远了。”四阿婆低声地同妙仪道。

“好,多谢阿婆。”妙仪应声,心里有些犯怵。母亲同她说,她大抵也许还不放在心上,可四阿婆同她说这些,她有些害怕。

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儿,最终抬了抬背篓的肩带抬步往前走去。

听阿麦叔说涿洲刺史结党营私被查,京中派人捉拿回京,涿洲刺史连同别驾、长史一同反了。洲界的三个大官都一起反了,那便是真的抱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决心。毕竟,造反谋逆可是诛九族的死罪。但他们不反,估摸着也没什么好下场。这怕是真的被逼到了绝境,垂死一搏罢了。

妙仪这样想着,已经到了山脚下。

大抵快要下雨了,空气中草木泥腥气极盛。妙仪加快了上山的脚步,想快些挖一些回去。

不知是不是被人抢先一步了,一路上都没有多少草药。于是不知不觉地走得远了一些。

七叶一枝花!妙仪目光突然瞥见一株草药,有些欣喜。

这七叶一枝花是名贵药材,而且看它的样子还是完整的七叶,在集市或者药铺里大抵能卖十两银子。

妙仪查看了一下,接着摸出背篓里的小锄头,小心翼翼地铲着,生怕伤了根。虽说别的草药没有采多少,可有这七叶一枝花也够了。有了这一株,妙仪便想着会不会还有。于是仔细地找着。

雨滴落下来的时候,妙仪抬眼才惊觉天色已经有些暗了。方才被找到七叶一枝花的喜悦冲昏了头,这会儿猛地想起阿娘和四阿婆的话,出了一身冷汗,开始往回走。

她走得有一些远了,天色又暗得快,加上雨变得越来越大了,妙仪撑着伞有些急。

“啊!”手心和脚先是麻了,紧接着是钻心的疼!她从坡上滑下去了,背篓的肩带卡着肩头生疼。伞也摔到了一边,雨毫无顾忌地落在她的头上身上。

妙仪看了一眼自己擦伤的手,又看了一眼掉在旁边的伞,有些糟心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开始后悔刚刚为什么没有慢慢走。

一瘸一拐地捡起伞,调整好背篓的肩带,正准备慢慢地走的时候。妙仪借着仅有的光,瞥见旁边有个狭小的崖洞。想着自己已经如此了,倒不如在崖洞里歇一会儿。况且现下是又渴又饿,先进去把油饼吃了吧。

一旦有了这个念头,妙仪便有些走不动道了。一瘸一拐地朝着那崖洞走去。

崖洞里很安静,不过,除了浓浓的泥腥气之外,还有……血腥味。

原本还放松的心,一下就被抽紧了。心里想着四阿婆说着话,一边摸出背篓里的火折子吹亮,看见眼前的景象,妙仪不禁尖叫了一声。

一个男人,穿着甲胄,浑身是泥血,蜷缩在崖洞的角落里。地上也有一滩已经干涸了的暗红色血迹。

妙仪顾不得这许多,拿着火折子拿起伞便要往外走。到底是被吓着,且刚刚摔了也走不快。约摸是听见了妙仪的尖叫声,那个男人挪动了一下。

妙仪吓得僵在原地,屏住了呼吸。

“救……我。”喑哑的声音,很轻,带着喘息,似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妙仪站在原地,脑子很乱,心跳得也极快。火折子在她手上明明灭灭的。隔着两步,就是暗了的天色和厚重的雨帘。崖洞里灌满了落雨的声音,还有些雨水从上头的土石中渗下来,滴落在崖洞的石壁上,滴答滴答,同外头的雨声重叠在一起。

他受了重伤,再怎么样,应该伤不了她。若是救了没救活,倒也不怕。可若是不救,妙仪心里过不去那道坎。

思来想去,妙仪最终还是拿着火折子,忍着心里的害怕和紧张,一瘸一拐地试探性地走到那个男人的身边。

火折子凑近,妙仪先看见了一双眼睛,眼睛里全是血丝,却很亮。妙仪一怔,转了视线,看清了他的长相。即便脸上有泥血,可依旧看得出来,清秀俊朗的五官。他肩头中了箭,箭还在身上,血已经干了。妙仪不是大夫,看见这样的场景,有些心惊。

“救救我。”他的声音比刚刚稍清晰一些,喘息声更重,他说着,还试图伸手,想拉妙仪的衣角。

妙仪被他的举动吓得后退了一步,有些结巴道:“你莫急,莫急。”

妙仪说着,将背篓放到地上。接着走到他身边。

“你……忍着些,我看看你的伤。”妙仪迟疑地开口道,她又不是大夫,心里没底。

小心地解开他的甲胄,里面鲜红色的内衫被血浸透,变成暗红色。箭头插/得不深,妙仪知道,她得将箭头拔出来。

可拔出箭头之后,没有止血的白药,只会出更多的血。

对了!妙仪突然想到自己背篓里的七叶一枝花。清热解毒,消肿止痛。想来应该有点用。妙仪低头:“我得将箭拔出来,我方才挖了一些草药,大抵有用,可没有麻沸散,你……”

妙仪话还未说完,就听见他应声道:“多……谢。”

他既都这么说了,妙仪便快速地站起身,找了一块平坦的石头和一块小石头,将石头用雨水冲洗了一下。然后将七叶一枝花拿出来,将根部的泥冲洗掉,放在石头上。拿起小石块的时候,妙仪心里还有些犹豫,这可是十两银子。转而又看了一眼那个年轻男人,随即抬手,银子可以再赚,可他的命,没了也就没了。

很快地将药捣好,回到他身边。看着那插/着的箭头,妙仪深吸了一口气。

“忍着些。”

妙仪说完,就伸手过去,抓住箭身,用劲拔出来。她想尽量快,可她终究是女子,力气没那么大,箭头还有倒刺,还是费了一番力气。

而那年轻男子,手抓着石子,青筋暴起,牙关紧咬,额角眉梢,冒出细细密密的汗来。

妙仪手拿着箭身,眼睛死死盯着,箭划过肉的声音,通过箭身传出来,很清晰。

“噗!”箭被拔出来的同时,鲜红色的血顺着伤口喷了出来,溅在妙仪的脸上。

妙仪这会儿顾不得许多,撕了衣裳的一角按在他的伤口上。衣角很快被他的血浸湿,半密闭的空间,血腥味更甚。手上,亦是湿润黏腻的触感。

“你……你怎么样?”妙仪有些担忧地开口问道,她开口才发觉,自己的声音在颤。

他眼睛半瞌,脸色惨白,毫无血色,呼吸比刚刚快了好些。妙仪问完好一会儿,才扯了扯嘴角,最终还是说不出什么像样的话来。

妙仪见他没晕过去,悬着的心,终究放下了一些。按了好一会儿,妙仪将刚刚捣的药小心地铺在他的伤处。

冰凉又带了几分刺激的感觉让他再次皱紧了眉头。

做完这些,妙仪猛地松了一口气,在他身边坐下。坐下来才发觉,背后已出了一身的汗。方才一直紧张都未发现,这会儿放松下来,妙仪注意到,他的甲胄和衣裳,同镇上见到的士兵和官府的人穿得都不一样,不像是将士,倒像个……将军。

“咕咕咕。”肚子传来一阵饿意,打断了妙仪的思绪,妙仪想起阿娘给她塞的油饼。走到背篓边,将油饼拿出来吃。

虽然已经凉了,但依旧很香。妙仪吃得急,有些噎着了,拿出水壶灌了好几口。总觉得有人看着自己,扭头顺着看过去,就看见那年轻的男子躺在地上,偏头定定地盯着她手上的饼和水。

妙仪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妙仪挪到他身边,掰下半个油饼,递到他嘴边。他另外一只手虽然是好的,但失血太多,没有什么力气,只能用嘴慢慢地咬着,样子有些滑稽。妙仪看不过,便帮他扶着。

吃完饼子,又喂了他一些水。

“多谢。”他轻声道。

他的话音才落,就听见崖洞口有动静,妙仪心里一惊,猛地扭头,看向他。

作者有话要说:预收文《连理枝》,求收藏!

沈宝玲作为刑部尚书的嫡女,被陛下赐婚给了国子监司业江予夺。

传闻国子监司业,相貌出众,性子温文尔雅,如松如竹。

某次酒宴,沈宝玲隔着雨幕遥遥见过江予夺一面。少年穿着一身太师青官服,站在一群官员身边,丝毫不掩光芒,因着容貌好,反倒还有更胜一筹的意味。

沈宝玲正出神,甫一抬眼,就对上了江予夺的眼睛。

江予夺未避,而是大大方方地朝着沈宝玲行了一个礼。

——

成婚当日,江予夺用秤杆小心翼翼地挑起了沈宝玲的盖头。

因着喝了酒,江予夺的脸有些红。

“郎君。”沈宝玲有些羞怯地叫了一声江予夺。

——

沈宝玲原以为江予夺是个冷淡的性子,未曾想,相处之后才晓得,是个黏人的性子。

“娘子,今日下学早,给你带了几根糖葫芦。”

“娘子,京郊的桃花开了,可要去赏?”

“娘子……”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1.先婚后爱。

2.是个甜文,文案可能还会修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