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十六、向年年

红昭咕嘟咽下一口口水,小声道,“师兄,还有半个桥绳没切断,必须想办法切断,不然张若棲他们只需续上绳子,便可直接走了!”

红端看了看剩下的半个桥绳,心里也清楚,一旦此时放弃切桥绳,若要再想办法困住张若棲他们,便更难乎其难。他想到二人之间,红昭轻功更胜一筹,便道,“红昭,你做掩护,我去切桥绳!”

红昭愁眉苦脸的,只得叹了口气,脚一错步,道,“我来了!”这就出拳打向陈豹。那陈豹见红昭正面攻来,刚要挥锤迎击,结果双臂一用力,铜锤竟挥了个空,侧眼一看,那红昭不知何时已跑到了自己身后,原是耍虚招迷惑试听罢了!

那红昭窜到陈豹身后,掏出一把暗器,射向张若棲和他身后几人的马匹身上。张若棲见状,嗖地一声,拽下马绳,在空中轻轻一挥,那几颗暗器瞬间被绳子挡开,噼里啪啦的落在地上。

红昭啐了一口,不敢再上前招惹张若棲,又变换脚步,跃到陈豹一旁,左面撺一下,右面跳一下,上跃一次,下落一次。这套轻功名‘仓鼠跳’,是红昭模仿粮仓中的仓鼠所自创的步法,灵活多变,乱人耳目,几圈下来已把陈豹晃得眼花缭乱,铜锤也挥的毫无章法。他气得‘啊啊’大叫,顿时丹田涌气,强泄出来,攻向红昭。红昭轻飘飘地向后一翻,又躲了过去。

另一边,红端将铁绳索缠在腰上,他扎了个马步,铆足力气向后仰身,运出真气,强行要把绳索根部断开半截给拉出来。这时,张若棲跃下马,示意身后手下和那蒙渡等人不要乱动,自己一人向前走来。红端见他过来,心急如焚,使出吃奶的力气去拉绳索,那铁绳索才终于‘铮铮’地一点点裂开。

张若棲走到左侧断开的绳索前,左手一用力,以内力将地上一截断开的铍青丝吸了上来,他右手轻轻摸了摸铍青丝,指尖毫无知觉地就划破了,一滴血顺着青丝坠下。张若棲轻轻一笑,将铍青丝放在手心中,问道,“你们红粹宫这次出马,是来独山县切桥绳的,还是来找我水棲宫的麻烦?”

陈豹惊道,“红粹宫?!”

红端、红昭均是一震,红昭反应快,未等多想,嘴已经张开道,“我们红粹宫今日就是来切桥的!”

张若棲道,“好,红粹宫与我水棲宫井水不犯河水。陈豹,停手,把这桥让给红粹宫,咱们绕山路走。”

陈豹一脸怒气,但张若棲既已下令,便规规矩矩停了手,走到张若棲身侧。

张若棲道,“这桥便让给你们红粹宫了。”说着便与陈豹转过身去。

红昭与红端互相看了看,红端道,“师弟,你胡说甚么?”

红昭道,“说甚么都没用!左右都是要动手了!”说着又从怀里掏出十几颗暗器,飞身射向张若棲等人。

张若棲轻笑一声,刚刚那长绳又自他身前甩了过来,“啪啪啪”几下,就挥开了那些暗器。红昭大吃一惊,正要再出手,却见一道银光如电雷闪来,速度极快,他张皇后撤,却快不过那银光,只得脚步一转,向旁闪避,那银光刷地划破他半片袖子,远远地落在地上。红昭吓得一身冷汗,回头一看地面,竟是那小半截的铍青丝,当下更是心惊,想到若晚撤了半步,只怕自己半条胳膊已没了!

张若棲道,“我再问一次,你们红粹宫来独山县做甚么?”

红昭擦了擦头顶的汗,看向红端,道,“二师兄,他武功比咱俩高太多,不如先撤退罢!”

红端道,“的确啊,张若棲武功高强,咱们若硬碰硬,只怕万死一生。但我红粹宫中人绝非胆小懦夫,既是收钱做事,也要讲信用,不然红粹宫日后如何扬名立威?总之命可以没,事不能不做!”

红昭心想,“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么.....”却也只得在心里嘀咕,嘴上仍是道,“是。”

红端道,“张宫主,今日我红粹宫来,不为别的,只为一本‘名册’。这本‘名册’无需我多言,想必张宫主心知肚明,而且据我们所知,这本‘名册’如今您正贴身带着。”

陈豹道,“就凭你们两个,想对付我们宫主?哈哈,真是笑话。还是说,你们两个臭小子不过是马前卒,红粹宫的大队人马还没到?”

张若棲道,“既是要砍桥,必然是为了把咱们困在此处,红粹宫的人马一定还没到。”

红昭额上又流下一行冷汗,寻思,“这张若棲,果真有两下子.....”

张若棲道,“不如我给你们两个选择,一是束戈卷甲,俯首投降,我留你二人一命。二是....!”

红端道,“张宫主,不必说了,我红粹宫虽然收钱办事,可武林道义是要讲的,俯首投降万无可能,动手罢!”

红昭哭丧着一张脸,叹了口气,瞧了瞧四周,前路走不通,后路为张若棲等人堵死,只剩北面山路可走,暗自算计,“实在打不过,我就带二师兄从北面撤!”

张若棲道,“好,有骨气。”便一个纵身闪来,左掌攻去,红端已下定决心,便也不躲,迎面而上,挥拳挡格。此时陈豹也攻向红昭,红昭没了利器‘铍青丝’,只得徒手攻击,双手齐处,使出红粹宫的‘八面来风擒拿手’去攻陈豹手腕,只见他手指抓住铜锤手柄,微微一晃,不知用了甚么法子,转眼间就捏上了陈豹的手腕上!他正自得意,想反手按压陈豹手腕,令他松开铜锤,却未想,虽是拿住了陈豹手腕,可任凭如何运劲也掰不开陈豹手腕,心道,“完了!擒拿手好使,内力不够!”

果然那陈豹内劲一运,双臂狠一发力,直接将红昭给狠狠撞了出去,红昭借力用力,在空中两个翻身,趔趄落地,麻溜爬起来!再见一侧红端,已被张若棲制服,打倒在地!红昭惊慌失措,全不知如何是好,心道,“我便上去也是送死,我逃了还可以去找师傅再救师兄....怎么办?逃还是不逃?”但见红端口吐鲜血,奄奄一息,咬牙道,“奶奶的,死就死吧!”这就要冲上去!

这时,整个山谷里,响起此起彼伏的短哨声,那声音刺耳尖锐,如野兽嘶叫。张若棲一颦眉,立地道,“陈豹,护送蒙渡都尉下山去!”

那蒙渡都尉道,“张宫主,甚么事?大伙有难同当,你为何单叫我蒙渡走?!”

陈豹一听那哨声,神情亦是万分严肃,他走到蒙渡身前道,“都尉,咱们快撤,是十四段!”

蒙渡脸色大变,道,“果然有诈?!”

陈豹道,“不,十四段是冲我们水棲宫来的!咱们手中有刘奔的令牌,我先护送您去独山县的县衙内!”

蒙渡道,“可留下张宫主一人怎么成?”

陈豹道,“依我们宫主的本事,我在旁也不过是累赘。”虽嘴上这么说,心里却盘算着,待护送蒙渡入到县衙,便立地赶回此处。

张若棲抓起身受重伤的红端,站到悬崖一侧,他见陈豹等人下了山,笑道,“还不出来么?楚伸,那日放你走,留你一命,我便料到你会有一日追回来。”

一人影自北面飞来,那人是一三十多岁,身材瘦弱的白面书生。只是他一张脸虽白净,右颊上却有一道长长的疤。

红昭喜道,“楚首领!你来了?!”

楚伸只是应了一声,便盯住张若棲,这时七八个身穿灰衣短袍,戴紫金甲,腰上悬挂赤铜牌的男子也跟了上来,正是十四段的人马!

张若棲看向楚伸,别有深意地道,“楚伸,那晚我只放你一个人走,倒不为别的...!”

楚伸突然间面红耳赤,怒道,“住口!张若棲!江夏那日,你杀我同僚十几人,此仇不报,我楚伸誓不为人,今日你便拿命来罢!”

张若棲道,“可惜,我对楚伸首领心怀恻隐,你却嗤之以鼻。”话音刚落,又一人影追风逐电般飞来,楚伸与众十四段弟子立马跪下行礼。

只见一个子不高,身材中等的布衣老者到来,那人头发花白,圆圆的脸,眉毛和胡子已全白了,看着不过个普通老人,但其眉宇间却流露出一股肃然威严之气。

张若棲道,“钟离末大人,您也来了。看来今日,我张若棲插翅难逃了。”

此人正是十四段大首领,大内第一高手——钟离末。

红昭暗道,“钟离末大人来了?师傅呢?也来了么?”来回环望,却不见红粹宫的身影,便问道,“钟离末大人,我师傅来了吗?”

钟离末道,“快到了。”

红昭道,“钟离末大人,张若棲手中那人是我二师兄红端,您本事了得,请您救回我师兄!”

钟离末望向张若棲,轻捋胡子道,“张宫主,抓着一个重伤之人做挡箭牌以防身,可是你的作风?”

张若棲道,“十四段以多欺少,可是大人您的作风?”

钟离末道,“张宫主武功高强,我十四段禁卫两批人马,加一起也不足以抵抗张宫主您一人,即是如此,又怎么算是以多欺少?”

张若棲笑道,“这么说钟离末大人,所谓的大内第一人——您,也需加上这些人,才足以抵抗我张若棲?”

钟离末道,“今日我们这么些人,若要一起对付张宫主你,的确算是以多欺寡。不过张宫主绝世聪明,妙算神机,我钟离末又怎敢掉以轻心?自是要做好万全准备。但今日我见到你,倒临时改了主意,不如这样,我单独与你比试,我钟离末可以名誉担保,十四段与红粹宫绝不会插手其中。若最终你胜了,你自可离去,且我钟离末任你处置,若张宫主你败了,亦是如此。只是张宫主你可否保证,一会儿不会有其他甚么人插手你我之间?”

红昭心想,“果真是钟离末,先不说是否真要单挑比拼,这套话本事可就是一流啊!!”

张若棲道,“只亏不赚的买卖,我张若棲不做。不过,大人您若愿意保证与我单独比试,我手中这人,便可放了。”

红昭激动想,“放啊!赶紧放!放完再反悔就是!”却见身旁楚伸等十四段的人,皆神情严肃,楚伸道,“大人,您请三思,红粹宫这次既做了马前卒,本应析微察异,洞烛其奸。却竟为水棲宫误导,算错了时间,险酿成大错.....成源等红粹宫人马仍未到来,本就是红淬宫办事不利,咎由自取,何用管他们?为救这一红粹宫的弟子,实在不足以得您一‘诺’。”

红昭便听明白了,想到这钟离末既身居高位,又为十四段总管,一旦做出承诺诺,必然一诺千金,若出尔反尔,不单会侮辱了十四段的名声,更会侮辱圣上的名声。他又听楚伸将今日之事归咎于红粹宫,自是敢怒不敢言,心道,“虽是我们师兄妹三人办事不利,出了岔子,可十四段也不该‘见死不救’啊!”

钟离末道,“成源出世已久,十年未曾涉入中原武林,此次为我恳求而来,自是看在我老颜之上。他弟子大多年纪轻轻,江湖阅历少,所以我才将此次任务交给你。只是我就不懂了,此次任务本应我十四段与红粹宫通力合作,同心敌忾。为何最后,只有红粹宫一路人马前来做探路?”

那楚伸脸一红,道,“属下知错。”

红昭心中冷哼,“十四段的人,都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哪里瞧得起我们江湖人,自是不屑与我们合作!”

钟离末道,“张宫主,你放了这位红粹宫的弟子,我与你单独比拼。但有一事,我需提前告知。我年岁已高,本事不比壮年,几年前一次任务,右手差不多废了,至今也不见好转。”

张若棲道,“怎么,大人这是在以强示弱?”

钟离末道,“我年岁可做你爷爷了,今日与你出手是以大欺小。所以才将我的弱点告诉给张宫主,一会儿我与你交手只用左手,你便可攻击我上身右侧。”

红昭自是不信,只道钟离末此举,是为了蛊骗张若棲,好诱敌制胜。可一侧楚伸脸色极其难看,红昭纳闷想,“难不成钟离末大人说得是真话?这打的是甚么主意?”

张若棲道,“钟离末大人未免小瞧了我张若棲。”

钟离末道,“今日我钟离末若是败了,便是时也,命也。长江后浪推前浪,浮事新人换旧人。”

张若棲道,“钟离末大人,动手前我有一事相询。您亲自率领十四段禁卫,又邀请了红粹宫宫主一同前来,就是为了对付我张若棲?我张若棲何德何能?”

钟离末道,“水棲宫坐镇南海,可谓武林第一门派,张宫主你乃武林新秀之翘楚,统领众多英勇的海卫兵,麾下又有四大得力干将,若说你是海上霸王,怕也不过分吧?我大宋这些年对你水棲宫不予管制,并非是大宋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而是因为你水棲宫在域外之地,不属我大宋管辖,且这些年你水棲宫也并没存有甚么非分之想,入我大宋做些败坏乱纪之事。听闻水棲宫是世外桃源,岛上百姓丰衣足食,夜不闭户,去过水棲宫的人都乐不思蜀。张宫主,你既有了如此实力和地位,为何仍不满足?偏偏入大宋投奔魏王门下?”

张若棲道,“魏王殿下招才纳士,广开贤路,我张若棲自问有些能耐,愿佐理魏王,为大宋治理出一份力,不知何错之有?”

楚伸冷哼道,“为我大宋治理出力?张若棲,你可真会颠倒阴阳!南部四州如今串通一气,又与南越国内外勾结,还不是你暗中作梗!”

张若棲道,“南越国若肯与我大宋结盟,自是造福边境百姓的好事。”

楚伸道,“还敢狡辩,你当我们十四段不知道南越国的征珍已偷偷入益州了么?!”

钟离末道,“住口!”

张若棲笑道,“我护送女王入大宋,便是为结盟而来,女王想看看大宋的诚意,又不愿此事节外生枝.....如若你们十四段不喜欢,惹圣上不高兴......不妨,杀了她?钟离末大人,您只需一声令下,我张若棲自会代劳。”

红昭暗道,“这张若棲,也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征珍是南越女王,入到我大宋若是死于非命,必然激怒南越国,到时两国交战便不可避免!他竟敢说甚么杀征战的话,真是居心叵测!”

钟离末道,“张若棲,我只问你,你为什么投奔魏王?”

张若棲道,“钟离末大人,我也只有一个疑问,楚王殿下明知魏王殿下与他同床各做梦,为什么不杀他?擒贼要擒王,没了魏王殿下,我等之人还有何用武之地呢?”

钟离末大声道,“动手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