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内厮杀声渐密,在血潮中被吞噬的凡人约有三十余万,足足占了全城百姓的十分之一。
再加上先前死于周易平之手和乱贼屠杀的人数,加起来约莫有八九十万。
也就是说,血魔作乱所杀之人加起来,居然比不过城中乱贼杀的人多。
乱贼们汇聚于主干道上互相搏杀,一些被他们当作货物携带的美貌女子,在此时也成为了争夺的热门。
一箱箱璀璨耀眼的金银珠宝,古玩字画,在黑夜中闪耀着诱人的光芒,就像是罪恶的深渊一般,将人连同灵魂一起吸入漩涡,从此不可自拔。
原本已经撤退了的王子轩和孙昌武,此时也已从城门处返回城中。
至于剩下的天罡祠众弟子,则是由副门主胡修贤统一带回门中修养。
弟子们大多都还只是肉体凡胎,虽然会些江湖拳脚内力功夫,但白日间京城救援,早就已经耗尽了这些人的全部精力。
此时再让他们进城,无异于就是让他们送死。
二人联袂出手,一路上所向披靡,作乱的群贼怎会是这两位武夫的对手,被刚猛霸道的拳罡打得溃不成军,短短半个时辰死在二人手下的乱贼就已经多达上千人。
这样的效率远比在城中巷战救人要高效的多,乱贼逃命蜂拥汇聚,此举无异于是自寻死路。
乱贼们丢盔弃甲,有些甚至把身上的财物都给扔了,此时他们就恨爹娘少生了几条腿,后面的恶神一路横推过来,当真是势不可挡。
百姓们如蒙大赦般,沿着二人开辟出来的道路逃亡。
王子轩的破土拳罡,如雨点般落在前方的乱贼身上,孙昌武在旁协助。
两人配合的天衣无缝,前方的乱贼就算是躲在暗处偷放冷箭,箭矢也根本就近不了二人的身,光是他们周身的武夫罡气,就足以摧折八石强弓射出的弓箭。
除非是内卫中特殊炼制专门针对护体罡气的弩箭,否则仅凭这些乱贼是无法伤到他们丝毫的。
二人向前推进很快就来到了官道中枢,而这里也是乱贼最为汇聚,落难百姓最多的一个地域。
王子轩面色沉静,挥拳不止,看上去十分的轻松自如。
可孙昌武却早已留意到,每挥出一拳,王子轩的身体就会轻微的颤抖一下。
孙昌武心中一沉,这是力竭的象征,他现在的状态和王子轩大同小异,两人虽然是三境武夫,力量速度都远超常人,可归根结底还是人,而不是机器。
既然是人,那么就会疲倦,只不过两人都在硬撑着罢了。
既是对自己的实力有自信,也是想要尽快拯救百姓,避免更多的流血牺牲。
刘向北掠出皇城之后,径直就循着喊杀声最大的西门方向而去。
一路上凡是看到提刀拼杀之人,刘向北二话不说就是一记血色刀罡横劈出去。
刀罡恍如死神收割生命的镰刀,乱贼们眼中只能看见一道血芒划破夜空,然后就见到自己尸首分离,血肉横斩的恐怖画面。
这些人甚至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就全都伏尸在地,城西主道上顿时血流成河。
城郊禁军大营,贺章文正站在高台上眺望京城,脸上的神色严峻异常,站在他身侧的是父亲贺坚白,和那个原先在赵卫帐中担任参军的中年文士。
贺坚白看着远处烽火喃喃道:「章文,刚才那是什么?」
贺章文略微有些失神的抬头仰望高空,自语道:「神仙?不,那是真正的至尊人物。」
显然,哪怕是他们这样没有涉足修行道的凡人,也清晰的感受到了方才天际上那道光影的强大。
万千匍匐跪倒的人之中,
自然也有贺章文父子二人的身影。.
贺章文双拳紧握,眼中满是憧憬和向往之色,感受着高台上吹来的秋风,他深吸了一口气。
霍的转身看向那个文士,沉声道:「大军集结的怎么样了?」
参军连忙跪倒答道:「三万精锐禁军已集结完毕,由各营都尉统率,只等大人将令,随时可以开赴京城平叛!」
贺章文手扶腰间宝剑,眸光炽盛,大踏步走向了帅帐高台。
锐利的目光,扫视着下方集结完毕的数万披甲锐士,微弱的月光照在黑甲上,反射出一缕略显黯淡的黑芒。
士兵们手中握着长戈,背上的弓箭倒映在黑色的影子上,一轮轮弯月蓄势待发。
战马躁动的打着响鼻,这不是战前的不安,而是兴奋。
「进军!」
随着贺章文的喊声落下,台下的数万黑甲宛如钢铁洪流一般快速向前推进。
金戈铁马奔腾向前,大有横扫天下之雄姿。
贺坚白刚欲起身,一双有力的大手却按在了他的肩膀上,贺坚白抬头看去,却见是自家儿子对他摇了摇头。
贺章文轻声道:「父亲年老体弱,此时城中已是烽火连天,平叛之事交给儿子率军去办就行,父亲只管坐镇帅帐,静候儿子佳音便是。」
贺坚白握住贺章文的手,眼中满是期望,沉声道:「为父老了,不中用了,你既然有这份心思,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天佑贺家,天佑我儿!」
贺章文用力的点了点头,旋即松开双手,毅然转身离去。
听着马蹄声渐行渐远,贺坚白遥望贺章文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眼中不仅有担忧,更有浓厚的期望。
东城门的城楼上,崔彦文此时终于悠悠醒转,他先是下意识的摸了摸酸痛的肩膀,接着像是又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一般。
崔彦文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使劲的勾头看向自己的后背,当看到那张稚嫩却又布满伤痕的小脸正在熟睡时,他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醒了?我还以为你要睡上个三天三夜呢。」
略显轻佻的声音传入了崔彦文的耳中,他连忙循着声音的来源转头看去,就见到吴钧正抱着肩膀,懒洋洋的斜倚在城墙上。
崔彦文揉了揉昏昏沉沉的脑袋,晃悠悠的走到了吴钧身前,不解的问道:「怎么回事?我怎么晕倒了?」
吴钧轻描淡写的说道:「我把你拍晕了,本来想带着你,还有你背上的小拖油瓶一起跑路的,可后来,啧啧,你还真是运气不好,错过了这几万年也许都不会再有的机会,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他絮絮叨叨的一反平日冷漠的常态,此刻的吴钧简直就像是一个话痨一样,嘴巴更是像开了阀的闸门,一直说个没完没了。
崔彦文听得头昏脑涨,什么至强者,什么绝巅人物,到底扯得是什么东西呀?他怎么一句也听不懂呢?
忽然,正在滔滔不绝的吴钧神色一变,他有些面色古怪的把耳朵附在了城墙上。
千军万马奔腾震动大地,这如雷般的颤鸣声绝对做不了假。
吴钧不免有些好奇起来,这不就是城郊驻扎的禁军吗?
起先他还以为禁军收到皇帝驾崩的消息,也开始自己内乱了起来,不然也不会迟迟不出营平叛了。
可如今看来,禁军的力量保存的十分完好才对,不然根本就发不出这样如雷鸣般的巨响。
吴钧的神色变幻不定,一旁的崔彦文看的有些古怪,于是问道:「怎么了?我听见有马蹄声向这边来了,是不是有人来平乱了啊?」
他的脸上浮现出一缕喜色,若真是有人来平乱,听如此动静的声响
,必然是千军万马的阵势。
那些乱贼们见到王师进城,恐怕就得立时吓得四散而逃,城中危局自然能够得以化解。
吴钧二话不说上前就赏了崔彦文一个爆栗,顿时疼的崔彦文差点跳起来。
他指着吴钧刚欲破口大骂,却不料对方神色阴沉,恨恨的啐了一口在城墙下方。
见此情形,崔彦文也很识相的闭上了嘴巴,老老实实的跑到一旁蹲了下来。
吴钧转头看了崔彦文一眼,不由的摇了摇头,暗叹道:「真是个傻小子啊,可为什么偏偏那一缕国运精粹就落到了他的身上,逐鹿天下?这样的货色真的能斗得过那些枭雄人物吗?」
以吴钧的机敏,略加思索就已经大致猜到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必然是朝中有人觊觎九五之位,趁着余氏皇帝驾崩和城中大乱,顺势接掌了最具战斗力的郊外禁军。
之所以说郊外禁军最具战斗力,是因为吴钧本就出身内卫,对整个皇城的势力结构十分清楚。
梁国的精华在于内卫,内卫中设有指挥使和副指挥使,
以副统领来说,修为至少也需要达到炼气六层以上的境界,方能出任。
至于底下的内卫番子,大多都是从整个梁国修行界中招募得来。
内卫的待遇条件丰厚,且背靠皇室这棵大树好乘凉,大凡有点实力的修士无不对内卫趋之若鹜。
除去内卫之外,就是由大将军韩安平统率的侍卫亲军。
实力虽然比不上内卫,但却也逊色不了多少,又是归属皇帝余茂亲自指挥,天子近臣自然要比寻常臣子吃得开。
至于郊外禁军,说实话,压根就排不上号,但凡这两支势力还有一支没有元气大伤,郊外驻扎的数万禁军根本就是一个摆设。
由凡人士卒组成的军队,在这样的世界里还是太过脆弱了。
而今皇城内的高层战斗已经彻底落下帷幕,现在就有人迫不及待的想要出来摘桃子了。
如此女干险手段,吴钧都不由的汗颜,自己虽然手段狠辣,可比起幕后之人的城府心机来,还真是拍马也追不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