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朝着李元熹大喊道:「你快住手,现在应该还来得及,我不要剑了,还会收回散出去的血魔之力,你应该也不想真的陨落在这样的地方吧?」
李元熹却只是淡淡一笑,到了如今地步,这周易平还不想放弃最后的希望。
可他李元熹又不是什么未经世事的少年。
对于周易平这样的人,或者说是魔,一旦让他脱困,不要说是现在这些被他把性命握在掌中的百万凡人。
未来会被他所杀的人,绝对只会比现在多的多。
而这种不把人命看做人命,高高在上的魔道修士,他所说出来的话,连半句都不值得相信。
李元熹眸光深邃,仿佛看穿了血云,看穿了自己制造出来的光幕,目光回到了远在百万里外的大汉青州。
桃树下牙牙学语的孩提时代,少年时的离乡远游,二十加冠,儒家君子,无数耀眼光环加身。
彼时的少年意气风发,文庙问答,儒圣亲临,一切的一切就好像是发生在昨天。
李元熹目光下移,虽然没有能够穿透光幕看到下方的叶子玉,不过却也感受到了那股同自己一般炽烈的气息。
年轻的后辈,也许这就是先生时常说的,后辈人的身上,寄托着先辈们的殷切期望。
李元熹似是自嘲的一笑,旋即目光陡然变得凌厉起来,手中长剑破开光幕,飞向了叶子玉所在的方向。
「剑是好剑,可我李元熹向来不会用剑。」
将剑还回去后,李元熹终于再次看向了对面的周易平,二人目光对视,周易平的血眸竟是不由自主的燃烧了起来。
周易平顿时发出了凄厉的哀嚎声,那是凝练至极的浩然正气,足可穿透血魔真力,灼烧他的魂魄。
到了这种地步,周易平也知道想要活着离开此地,基本已经是不可能了。
困兽尚且要有临死的反扑,更何况是他这位盖世魔枭?
周易平不顾熊熊燃烧的血眸,他狞笑一声:「你不让我活,我也不让你好受。」
看着下方绵延百里的京城房舍,地上渺小的如同蝼蚁的人类,周易平脸上的疯狂之色仿佛快要凝为了实质一般。
「我知道你不怕死,可你不是想要救这些人吗?我周易平今日偏要让你失望,这些人,你一个也救不了!」
李元熹不为所动,自他用出秘法,开始燃烧浩气之后,局面就已经彻底落入了他的掌控之中,现在只等最后一角光幕笼罩,就可以彻底放手诛灭周易平。
忽然,周易平的身体竟是开始不断膨胀,李元熹冷笑一声,伸出手掌对着他虚握而下,四周的虚空瞬间凝滞。
周易平的膨胀的身体顿时受制,就像是被装进了一个透明的容器中一般,任凭他如何膨胀,都不能触及到其他空间丝毫。
李元熹所施展出来的隔绝光幕,其功效还不仅只是隔绝周易平对于血雨的控制那么简单。
这光幕就像是一个小世界一般,乃是儒家最核心的神通,其核心秘法和李元熹之前所施展过的画地为牢剑术颇有相似之处。
李元熹在空中隔绝出来的空间,足有方圆十里大小。
在这光幕所笼罩的十里范围内,李元熹就是独一无二的主宰者,可以自由运用空间内的天地之力为他所用。
而这门神通如此霸道,代价也是极其惊人的,这是唯有飞升境的儒家大修士,才能够勉强使出。
毕竟,隔绝一方天地归为已用,想想都觉得是匪夷所思。
天地之力何其浩瀚,其中所蕴含的道则力量更是奥妙神异。
就算是抛开非凡的威力不谈,光是能够御使天地之力为己所用,
这样的神妙体验,就足以使得卡在元婴瓶颈的修士增加一分突破飞升的把握。
悟道悟道,只有真正的接触和感悟过道则的人,才能有机会掌握的明悟那神妙不可言的道。
李元熹以元婴初期的修为,以君子气运为引,强行燃烧浩然正气,短时间内获得了元婴巅峰的力量。
本来仅仅是这样的话,还不足以施展出这门儒家神通。
关键就在于李元熹头顶悬浮的那枚玉佩,李元熹的先生,那位书院山主。
自然是一位声名赫赫的儒家大修士,这枚玉佩的品秩直追神兵,且正如李元熹刚才同叶子玉所说的那般。
玉佩常年受浩然正气滋养,十分契合儒家神通,双方可谓是相辅相成。
果然,当李元熹施展出这一手封锁空间的神通后。
周易平鼓胀的面容瞬间就变得十分难看,盯着李元熹头顶上方的玉佩看了半晌,总是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
不过周易平此时可没工夫去想,究竟在哪里见过这样的玉佩。
因为被李元熹隔离的狭小空间在不断的压缩,空间道则和天地伟力根本不是周易平所能抗衡得了的。
之前放出去要屠灭百万生灵的狠话,此刻却连自己的性命都已是危在旦夕。
周易平使出浑身解数,想要挣脱这恐怖的空间束缚,但不论是血魔大法,亦或是幽魂灭世录,一切的神通术法在这绝对的天地伟力压制下,竟是派不上任何用场。
一切的攻击挣扎就犹如蚍蜉撼树一般,根本撼动不了空间壁障丝毫。
随着周易平的身体被压缩的越来越小,周身血肉更是在恐怖的压力下节节爆碎最终只化成了一团血雾。
李元熹体内的金色小人通体已经布满了裂纹,此时只需一阵微风吹过,便能让这尊由浩气汇聚而诞生出的金身瞬间崩碎。
到了那时,李元熹不仅修为尽毁,就连性命都保不住。
甚至像其它元婴修士那样夺舍肉身重生,他都办不到。
因为对于儒家修士而言,达到元婴境界后塑造金身文胆,一身浩气凝聚于文胆之中,比之修士所谓的元婴更加神异强大。
金身文胆就等同于他们的元婴,如今李元熹体内的文胆破碎已成定局。
此刻,就算是一位学宫大祭酒亲临,也救不了李元熹的修为性命了。
李元熹手掌用力,带着火光的浩然正气狂涌而出,在空中交织在一起,像是一张大网般逐渐收拢,补齐了那残缺的一角光幕。
看着补齐的光幕,李元熹心中终于长出了一口气,可紧跟着,他便猛的喷出一口鲜血来,眼眸中的浩气正在飞速消逝。
不仅如此,他的身体也在发生着奇异的变化。
原本挺拔的脊背渐渐的佝偻了起来,满头黑发化成了银丝,眉眼间环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黑气,那是死亡的气息。
不过李元熹却像是没有察觉到这些变化一般,他的眸中哪怕失去了炽烈的浩然正气,可却依旧让人无法直视。
那样的炽盛而灼烈的光芒,比之浩然正气也毫不逊色。
忽然,他的猛的抬头看向了此时已经被压缩成一个芥子大小的空间屏障。
在被他封锁的空间中,周易平的血肉早在刚刚就已经被压碎,爆成血雾,消散于虚空之中。
可如今,在芥子大小的空间壁中,竟然还有一滴细若牛毛,肉眼根本无法分辨出的细小血滴,正静静的浮在其中。
李元熹心中一凛,抬手想要继续压缩空间壁。
可此时的他,却已经连一只手都抬不起来,更何谈去灭杀那滴比之芥子还小的血滴。
随着力量的消散,一种前所未有的空虚感笼罩了李元熹的全身。
那种感觉,就像是刚刚降临在这个世界,像是在母亲胎中时那般软弱无力。
他颓然的瘫坐在光幕上,用尽全身力气这才勉强捡起了掉落下来的玉佩。
又是一口鲜血喷出,这次的血不再殷红,而是变成了病态的黑,这位儒家君子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体内再无一丝力量可用。
金身文胆也已经轰然爆碎,随着他力量的减弱,又过了一刻钟,那滴芥子大小的血滴猛然膨胀,轰的一声惊天巨响在空间壁中响起。
接着便是一声声如同玻璃碎裂的咔咔声响起,李元熹干瘪的手掌握紧了玉佩,眼中的光芒若隐若现,已然十分微弱。
再次凝聚出肉身的周易平身形一闪,就来到了李元熹面前。
他抱着膀子冷笑道:「大君子,大先生,看来还是我要技高一筹啊,你输了!」
李元熹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苦笑,他此时连抬头去看周易平的力气都已经没有,听着对方讥讽的话语,他只是轻轻摩搓手中的玉佩。
周易平却不急着动手杀李元熹,他此刻虽然看上去毫发无损,但是实际情况却只有自己清楚。
儒家画地为牢的神通,再配合以口含天宪的莫大威势。
若非是以血魔功法顽强的在再生之力,以及耗尽整个梁国的国运之力作抵抗,此刻的他早就已经灰飞烟灭了。
当然,周易平受创极重,现在他的状况只是比三百年前要略好一些而已。
一身元婴修为十不存一,情况已是万分危急。
不过,比起三百年前,现在周易平还有一个机会,那就是破开李元熹设下的屏障,然后再以手中的两滴真血引动先前降下的血雨。
虽然不能像先前那般一蹴而就,可既然李元熹毙命,那就不妨在此地多停留些时日,慢慢吸收血肉精华,照样能够再重铸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