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彦文再也忍耐不住,腾的一下就跳了出去,大喊道:「住手!」
只是当看清倒地的尸体后,他不禁一愣。
后方吴钧脸上浮现出玩味的神色,饶有兴趣的看着人群中手持砍柴刀的汉子。
那些士兵见到后方的崔彦文后都是一惊,不过在看清他只有一个人时,紧张的神情又放松了下来。
伍进手中的砍柴刀正在往下滴血,那个士兵捂着自己的脖子倒在地了地上,眼中满是不可思议的神色。
伍进丝毫没有在此停留的打算,他大喝一声:「都给我让开!」
士兵们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人群中走出了一个刀疤脸的汉子,看盔甲打扮,正是负责看守东门的校尉。
校尉盯着伍进的脸看了半晌,眼中的红芒似乎消退了一些,有些讶异的喊道:「这不是砍柴的老伍吗?」
伍进丝毫没有因为对方认识自己,而放松身上紧绷的肌肉。
看这东门的情形,城中此时定然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就连戍守大门的士卒都开始作乱,朝廷这次恐怕是出大问题了。
眼前这些士兵,手下亡魂绝不少于双掌之数,这根本就不是人,而是野兽,是畜生。
伍进沉声道:「我不打扰兄弟们发财,让我进去!」
那校尉沉吟片刻,刚想开口。
一旁的士兵却嚷嚷道:「头,不能放这老小子活着进去,不杀了他,刘二不白死了吗?」
校尉眼中杀意闪动,忽然大笑道:「城内可不太平,你既然要进去,那就让你进去便是!」
手下人还想说些什么,校尉却一瞪眼,怒骂道:「没听见老子说的是吧?让他进去!」
这些人今天已经杀了好几百个想要出城的人,从尸体上搜刮下来的金银器物比之郭铁林他们更加丰厚。
可杀到现在,他们所追求的东西已经变质,不是为了财物,而是单纯的为了杀人,一种畸形而扭曲的快感。
当有人被砍倒在地,向他们大声求饶惨叫时,这些士兵的心理就是得到极大的满足。
看伍进的这身打扮,所有人都知道,他身上不可能会有什么值钱的物件。
至于倒在地上的所谓兄弟,也只不过是酒肉朋友罢了。
现在既然校尉下令,士兵们慑于他的威势,只得不情愿的给伍进让出了一条进城的道路。
伍进看到了通向城内的道路,心中稍稍松了口气,也不去管后面跳出来的崔彦文,快步就往城内跑去。
校尉转头看向不远处的崔彦文,看样子也是个穷哈哈。
不过既然他自己跳了出来,那就没理由放过他,看他细皮嫩肉的。
正好让手下这些人泄泄火,之前那几个女人死的太快,兄弟们都还没有过瘾。
他径直转身,狞笑着王崔彦文的方向走了过去,伍进于心不忍,知道崔彦文是看到自己遇险才跳出来的,只是……
伍进看了看血火纷飞的京城,轻叹了一口气,还是没有选择转身去救崔彦文。
自从妻子离世后,就只留下了女儿和自己相依为命。
伍进年轻时也曾在江湖上闯荡过,一手快刀在州郡上也是颇有些名气,不过自从娶妻之后,就金盆洗手退出了打打杀杀的江湖。
平日里就以砍柴为生,他自然知道江湖上的侠义之道。
可,可相比之下,一个陌生人的性命,显然没有唯一的女儿重要。
正在他左右为难之时,忽觉身后有劲风袭来,后方那个年轻人再次叫道:「小心!」
可此时已然来不及了,伍进只觉后背一阵剧痛传来,他靠着自幼苦练的武功,
危急之时就地一滚,这才堪堪避开了致命的要害。
回头一看,却见是那校尉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面前,钢刀上有血珠滚落,伍进的后背被砍出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巨大伤痕。
根本不容伍进有片刻喘息,士兵们见自家老大忽然动手,当下也反应过来。
几十号人顿时就把伍进围了个水泄不通。
校尉收起钢刀,冷笑道:「早就听说你有两下子,可你今天千不该万不该,就是杀了我兄弟,你不死,谁死啊?」
说完一挥手道:「上,剁成肉泥,拿去城中喂狗。」
士兵们一拥而上,伍进在狭小的包围圈中左右腾挪,刀光剑影中,愣是让他又砍死砍伤了三五个人。
可他终究还是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被校尉偷袭早已将他重创,如今只是在做困兽之斗罢了。
崔彦文一咬牙,抓起地上一块大石头就冲了过去。
吴钧一拍额头,这小子还真是个愣头青,这种情况也敢上去,那不是嫌命长,活得不耐烦了吗?
校尉看都不看冲过来的崔彦文,看他快要冲到近前,一伸脚就把他绊了个狗吃屎。
崔彦文摔在地上刚欲挣扎着爬起来,校尉的钢刀却已经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别动,动了小命不保。」
崔彦文视线下移,瞥了一眼下方的钢刀。
忽然觉得胸口处落下了一滴滚烫的液体,再往下一看,却原来是钢刀上的血珠,滴落在了他的胸口。
崔彦文自从经历过上次被何岳追杀的险局,也算是在生死间走过了一遭,面对这样的威胁自然也比从前坦然的多。
他焦急道:「你快让他们停手,不能再杀人了!」
校尉像是看傻子一般看着崔彦文,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怕是读书读傻了吧?看你年纪轻轻的没成想是个傻子。不杀人?不杀人哪来的银子。再说了,他先杀了我的一个兄弟,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你就算是傻子,也得讲道理呀?」
说完,校尉就先笑了起来,笑容中满是轻蔑和嘲讽。
崔彦文脸色涨得通红,竟是直接被这校尉气得说不出话来。
校尉冷笑道:「你这小白脸今天走运,把我这些弟兄们都伺候舒服了,兴许还能保住这条小命。」
崔彦文顿时脸色一白,早就听说过,这些当兵的就是色中饿鬼,见到个老母猪都走不动道。
自己虽然长的不算俊俏,可却比这些丘八们要白得多,想到要遭受这些人的凌辱,崔彦文一咬牙,抬起脖颈来就朝着刀尖上撞了过去。
锋利的刀尖立时刺破了崔彦文的皮肤,可下一秒,周遭的一切仿佛都静止了下来。
一侧围杀伍进的圆圈中,一柄长矛已经抵在了伍进的头颅上,闪着寒光的矛尖散发出刺骨的寒意,伍进眼中满是绝望之色。
不知何时,校尉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穿着青衫的少年。
吴钧缓步上前,伸出手去拍了拍校尉的脸颊,淡淡道:「没看出来,你倒还挺风趣的呀?」
除了崔彦文,所有人的额头上都冒出了一层冷汗,就连地上的伍进也不例外。
他们听得见,也看得见,更感受得到。
偏偏,自己的身体却是动弹不得分毫,就像是被人施展了定身术一样。
方才还不可一世的校尉大人,此时眼中竟露出了惊惧之色。
吴钧转头对着崔彦文摇了摇头,颇有些无奈的感觉。
自己怎么就变成这副样子了呢?
多管闲事不说,如今竟然做起了出手救人的勾当,还真是令人匪夷所思啊。
吴钧轻轻
用手一挥,体内真气席卷四野,无形的力量将校尉连同他手下的士兵裹挟到了一起,。
又过了片刻,吴钧收手,地上的士兵们惊讶的发现,自己的身体又能自由行动了。
但是他们却不敢有丝毫动作,校尉带头第一个面朝吴钧跪了下去,紧跟着所有人都跪了下来。
伍进倒在地上已是奄奄一息,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块好肉,除去后背的刀伤,前胸处也被利刃割破,手上脚上更是多了不知多少个血洞。
若非是心中的一股执念,此时早就已经气绝身亡了。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了凭空出现的青衫少年身上,目光中除了恐惧和敬畏,再无其它。
混迹京城的人,见识过的世面可远比州郡上面的人强得多。
如此手段,不是传说中的炼气士,还能有谁?
士兵们欺负欺负百姓也就罢了,遇上真正的炼气士,唯有跪地求饶的份。
吴钧故作惊讶道:「你们跪着干嘛?」
伸手一指那跪在最前方的校尉道:「这位大人刚才不是说,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吗?你们的仇人如今可还没死呢,怎么不动手了?」
他略一思索,忽然一拍自己的脑袋道:「你看,差点忘了,猛兽生有爪牙利齿,诸位自然也该要有刀枪斧钺才是。」
吴钧一招手,散落在地上的兵器瞬间浮空而起,化作一道洪流直奔跪在地上的士兵们而去。
这样的场面着实吓坏了这些人,哪怕他们今天杀了再多的人,可当死亡降临在自己头上时,还是会不由自主的恐惧,颤抖。
出乎意料的是,兵器洪流刚刚到他们近前,就缓缓落在了地上,任凭他们拾取。
可队伍中的人,却一个也没有去捡自己的武器。
校尉眼中神色变幻,硬着头皮抱拳道:「这位上仙,小的们也是一时鬼迷了心窍……」
啪,校尉口中鲜血飞溅,连同鲜血一起飞出的还有几颗牙齿。
「你不是说要讲道理吗?我只想听杀人偿命的道理,其他的,你就留给你这群兄弟们讲,如何?」
青衫少年笑意盈盈,语气轻松,像是在说一件十分有意思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