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抱歉

只有老天知道,凌或已经强忍怒气多久了。

他抱着“韶光无双锏”冷冷看了谢昭一眼,转身就走,还是丝毫不拖泥带水的那种。

十九岁的少年圣王境高手背影如青竹挺拔,衣衫翩跹如画,举止干脆利落。

不过似乎利落的过了头,因此倒是显出了一丝冷意。

韩长生先是一愣,旋即似乎是有点想笑。

但是很快,他就又自己憋住了。

他看向老实了一些、仿佛还罕见略显无措的谢昭。

“谢昭,你这回惨了,你可是把老实人都惹生气了。”

谢昭茫然将视线从凌或那明显怒意横生、但又克制隐忍的背影上移开,呆呆看着韩长生“啊”了一声。

她蹙眉道:“他怎么这般生气的?我怀疑.他方才几乎要破口大骂了!”

好在凌或人还怪好的嘞,素来都是温文尔雅十分守礼的模样,刚才到底是忍住了没有口出恶言。

韩长生“哈”了一声,阴阳怪气的道:

“骂你?那你不用怀疑了,若不是看你这金遥境实在太弱、不堪一击,凌或揍你都是有可能的。”

谢昭一噎,她有些哭笑不得的说:

“不是,我再过几个月都快十九岁了,又不是九岁。纵使出去玩了一夜流连忘返,也罪不至此罢。”

韩长生看热闹不嫌事大,他耸肩道:

“嗤,你若真是九岁那还好了,兴许便不会这么多心眼子、那么会惹是生非,能让我们省省心!

你是不知道,在你失踪这一日一夜我们哥俩都快找疯了!

生怕晚了一步,你又在哪里多管闲事被人打死了去。”

谢昭闻言失笑。

其实,她九岁时的心眼子可并不比现在少上半点。

自她六岁能上马后,大疆四境便都是她的脚步,没人留得住她、管得了她。

谢昭的本性本就是野惯了的,从来不耐烦被人拘束,但却也被捆绑束缚了十七年。

如今破而后立,天大地大,她无名无姓,自是再也不想被束缚。

当然了,朋友的关心那另当别论,这可不算束缚约束,她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

谢昭心虚的摸了摸鼻子,对已经发过一通脾气,现在早就转好了的韩长生道:

“行了韩少侠,你不用继续在神台宫蹲守热闹了?今日可是沈威问道请战路伤雀的

韩长生闻言一愣,旋即反应过来还有这么一回事!

他“啪”的一声抬手力气不小的拍在自己额头上,一惊一乍道:

“哎呀!你不说我险些都忘记了!这可是头等大事!

——阿昭,你可真是害苦了我,你不知道,我先前寻到了一处观景极佳的前排位置,此时多半已经被旁人占了去,不行!你既无事,那我就先走一步!”

“不急。”

谢昭笑吟吟的丢了一个小香囊过去,韩长生下意识抬手接过,就听她说:

“待繁华散尽、热闹散场,别忘了顺便去成衣铺子给你和凌或买几身新衣裳做行头。如今有钱了,别说我亏待了你。”

韩长生一愣,不会吧?

谢昭这只铁公鸡居然还真的肯拔毛啊?

他先前还以为谢昭让他去买衣裳是开玩笑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他十分警惕的试探性问:

“银子.真给我了?”

谢昭有点不耐烦了。

“要是不要?若是不要,那便还来。”

“要要要!当然要了!”

韩长生眉飞色舞的连忙将香囊收进自己怀中,得了便宜还卖乖道:

“行吧,看在这些银子银票的份儿上,我就原谅你了,至于凌或嘛.

估计可就不是你几块银子几件衣裳能买通的,你且自求多福。”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谢昭“啧”了一声,挥手的动作就像是在赶蚊子。

“且看你的热闹去吧。”

在用一小荷包碎银子成功打发了韩长生后,谢昭认命的叹了口气。

她拖着沉重的步伐用一种上坟的心态,敲了敲凌或的房门。

里面没有一丝动静。

但是谢昭知道凌或就在房间内,就如同凌或知道,谢昭此时就在房间外一样。

谢昭叹了口气,决定伸手直接将门推开,不见外的不请自入。

“出去。”

里面传来凌或淡淡的声音。

谢昭脚步微顿。

但下一刻还是若无其事的继续往里走,仿佛丝毫不将少年圣王境高手的权威当回事。

“凌或啊,气大伤身,你这又是何必嘛。”

凌或此时正坐在房间东侧的榻上,闭目打坐练习心法。

他一双秀气的薄唇抿的紧紧的,看来是打算若赶不走人,那么便无视她。

谢昭从内襟口袋中掏出两支看似寻常的小玉瓶,轻轻放在凌或塌前的矮柜上。

“你的天资虽然远超于常人,但是若急于突破境界,真气和内力难免会不稳。

——这是极好的补药,调息养气、温养内力最为适宜,也极为适合你此时境界状况。

每日服用一粒,既能助你稳固圣王人境的境界,亦可助你尽快突破玄境。

此物收好,平日万万不要外漏于旁人。”

当年她十四岁那年孝淳皇后崩逝,她急于尽早踏入祗仙境、阻住柏贵太妃登顶后位,便是如同凌或近日那般,不要命的拼命修习武道。

那时由于时间上太过于仓促,以至于谢昭破祗仙境时受了不小的内伤。

当时南墟便炼化了此丹药,给她温养调理身体和丹田。

此丹药名曰“鹿桁丹”,实乃万金难求的天下一等一的好药。

凌或豁然睁开眼,他目光锐利的钉在近在咫尺的翠绿玉瓶上。

然后下一刻,视线直射谢昭。

“你去了神台宫。”

这话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那翠绿的玉瓶上还雕刻着神台宫特有的昙印记,凌或几乎被气笑了。

她是连装,都懒得装一下吗?

谢昭无奈。

其实真不是她懒得掩饰,而是这“鹿桁丹”十分名贵且不易储存,只有用这神台宫特质的寒玉玉瓶,才能最大程度保证丹药药效的稳定。

因此,她自然只能放弃了买几个普通药葫芦,来装这些丹药的暴殄天物的馊主意。

谢昭叹气。

“此乃一位故交所赠,真不是我去神台宫偷的。”

凌或冷笑一声,显然并不相信。

“谢昭,我虽不知这瓶神台宫丹药是何物,但是它装在如此名贵的寒玉瓶中,想来不是一般珍稀。

究竟是交情何等特别的‘故友’,才会随手送你这种礼物,况且还是一位不理世俗事的神台宫神官?”

谢昭笑了笑。

她漫不经心道:“这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若是你和韩长生有这种宝贝,不也一样会送于我分享?”

凌或脸色十分严肃,他蹙眉道:

“谢昭,我没有与你说笑。”

谢昭叹了口气,也坐在了榻上。

“人在江湖走,总归是会有几个朋友的。

凌或,你本不是刨根问底的人,不必如此在意这些不甚重要之琐事。”

凌或轻轻咬住牙关。

他静默一瞬,突然道:“谢昭,我并非有意探究你的隐私,只是希望你能对自己的那条小命上一点心。

但凡你当真有这般可以托付生死的朋友,当年便不会那般狼狈的孤身一人跌在神仙岭下。”

他这话说的很重,也不太客气。

但却是他的肺腑之言。

谢昭那时一身数不胜数的内伤外伤,其中很多都是足以致命的。

这也证明伤她之人,分明就是奔着要她的命去的!

她既然有这般仇家,还能侥幸逃脱一命,何其幸栽?

之后行事不论如何小心,那都不为过!

可她仿佛丝毫不将自己的身家性命放在心上。

谢昭嬉皮笑脸的笑容,在听到凌或那句“但凡你当真有这般可以托付生死的朋友”时微微一顿,似乎被什么东西狠狠蛰了一下。

但是当她的视线落在凌或那一脸认真下难掩的担心记挂伤,心底又不禁轻轻一软。

可是哪怕有那么多势力、那么多的人都恨不得她去死,至少现在还有两人,会因为她深夜未归而焦急到彻夜寻找,盼望着她这个一无所有、一无是处的小人物,亦能身长健、长安宁。

片刻后,谢昭突然牵起唇角笑了笑,带起了一只小小的梨涡。

“我知道了,还有昨晚的事,让你和韩长生担心.我很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