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然间,顾承昭遍体生寒。
“你要做什么?”
她将一把带血槽的匕首放进他手里,言笑晏晏。
“做你当初做最想做的事啊。”
“卿卿!”
顾承昭眼尾殷红,眉间的褶皱比任何时候都要深,仿佛万年的沟壑,怎么都抚不平。
萧无玉伸手触上他的眉间,轻声道:
“你手轻些,不疼。”
他浑身抑制不住地颤抖,嗓子沙哑到破音。
“不,你想都别想!”
“呃.....”
萧无玉点了他的穴道,脸上的笑愈发瘆人。
男人瞳孔猛地睁大,那股凉意若寒潭深渊的积水,淹没他的呼吸。
“卿卿!不要......”
“我求你......”
她握住他的手,将尖刃对准自己心口,此时此刻,嗜血的欲望达到了顶峰。
顾承昭试图冲破穴道,刚提起内力的一瞬间,听见她幽幽开口。
“你若敢妄动,这匕首下一秒就能割破我的咽喉。”
他立刻顿住,嘴里不停重复着:
“不要......”
不要......
“那就乖乖的,很快就好了。”
萧无玉将琉璃盏放进他另一只手中。
“接稳了,否则,我也不介意再来一遍。”
匕首穿透衣衫,刺破皮肉的一刹那,疼痛像是浇灌荆棘之花的养料,尖刺在体内肆意疯长,穿破骨骼血肉,她却觉得,是前所未有的快意,浪潮一般席卷过四肢百骸。
顾承昭脸色已苍白如纸,他眼睁睁看着自己握着匕首捅进她的胸口,却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不能做。
他像案板上的死鱼,被开膛破肚,挖出血淋淋的内脏,再被随意丢弃在阴沟里,等着腐烂发臭,再也没有救赎的希望。
汩汩鲜血顺着阴冷的血槽淌下来,滴进精致透明的翠绿琉璃盏中。
不过片刻,便接了半盏。
泛着璀璨金光的血液,如同美味的琼浆,在盏中轻轻摇晃。
她甚至轻嗅了一下,香甜的气息混着浓烈的血腥,在鼻尖徜徉。
“看,我的血,像不像西域葡萄酒,配这月光杯,天作之合。”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他却觉得比世界坍塌还要漫长。
她根本没有痛感一般,笑意像一张癫狂扭曲的面具,覆在曾经笑靥如花的脸颊上,再也回不去了。
“够了......”
“我求你......”
血已满盏,快要溢出杯沿,顾承昭奋力冲破了穴道,嘴角溢出一抹血迹,一把将匕首抽了出来。
盏中血差一点就倾倒,被他稳稳放置在一旁。
浑身仍是颤抖的,封住穴脉的指尖却丝毫没有错位,精准点在胸口每一处,止住血流。
他撕开她的衣衫,擦去血迹,撒上药粉,将绷带层层裹住。
她如同一具提线木偶,失了生气,任由他折腾。
末了,淡漠一句。
“把血,端给她。”
顾承昭扶着她躺好,才将琉璃盏端了出去。
姬姒接过时,深深看了门内一眼,摇着头走了。
再回去时,她双眼空洞地望着帐顶,不知在想什么。
顾承昭在身旁坐下,抖着手抚上她的眉眼,羽毛一般轻柔划过黯淡的左眼。
“如果折磨我能让你好受,你冲着我来就好,不要再伤害自己了,好吗?”
萧无玉转了转脖颈,冷冷望着他,随即启唇说了一句。
“抱我。”
顾承昭目眦欲裂,头痛到快要炸裂。
“卿卿,够了......”
她仍是凝视着他,重复着,“抱我。”
体内被抽走的血液,让这副躯体前所未有的空虚。
迫切需要新一波的刺激来维持麻木的呼吸和心跳。
“或者,送我去诏狱。”
她亟待要与鲜血和欲望为伍,一刻也不要再等。
一声低哑的轻笑从男人唇间溢出。
“好......”
“你想做什么,都如你所愿。”
明明是最亲密缠绵的事,如今变成了世上最惨烈的酷刑。
她发疯地汲取着他的灼热,他只觉得每一次碰撞都宛如将心脏从悬崖上狠狠摔下,在崖底粉碎成灰烬。
伤口渗出了血,盛开在雪白的绷带上,比曼殊沙华更加艳丽夺目。
刺目的红晃得目眩,他埋进她的身体里,将绝望送进深渊底处。
她终于在欲望潮涌中,得到心满意足的救赎。
室内一片狼藉,血混着白浊,麝香和血腥,交织成密不透风的网,将他勒出看不见的窒息血痕。
他抱着她,静静躺着,萧无玉已经晕厥,他也好不到哪去。
唇角的皮撕裂,浑身青紫掐痕,胸前背上是指甲划出的狰狞痕迹,皮肉碎屑翻开,触目惊心。
他并不觉得疼,比起内心的煎熬,和她的痛楚,这些不过是轻描淡写无关痛痒的边角料。
抵死缠绵,相互折磨,不过如此。
她要他一同堕入罪恶深渊,他便将这副血肉垫于她身下。
萧无玉睡了很久才醒来,身上再次被清理过,再也闻不到血腥味的香甜。
宁王会试舞弊一案尘埃落定,他亲口招认是为了安插自己的亲信,才铤而走险。
作弊那几十人被抄家流放,不过均会在日后病死于流放途中。
会试定在十日之后重考,因着这些人被抓,反而给了寒门子弟更多的机会。
陆铭远手段强悍,宁王那日被萧无玉折磨得奄奄一息,如今从诏狱出来,身上却一丝伤痕也寻不见。
他被削去爵位,贬为庶人,永久幽闭于昭罪寺。
萧无玉对姬姒混乱神志的药很是满意,不过需要在他清醒前把人处理掉。
还剩下荣王和韩相,她就能将朝中的势力彻底清理干净。
昭罪寺破旧的院落内,她踩着一地枯枝落叶,皂靴一撵,碎成粉末,散进空中化为尘灰。
萧无玉的脸隐在玄色兜帽下,执起钥匙,打开了门锁。
宁王披头散发地坐在堂中,月白色衣衫沾满了灰尘,曾经那位温润如玉醉心诗书的翩翩公子,再也寻不见踪影。
他听见有人来了,抬起那双晦暗的眼睛,迷茫地看着前方。
来人轻笑一声,又是一粒药丸喂进去,混沌的神志骤然清明。
他使劲晃了晃头,怒火焚心,一掌掐上了对方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