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刀落入水中,发出“噗通”的声响。
萧无玉目瞪口呆,神情恍惚。
手中的烤肉没拿稳,直往下掉,男人轻巧地接住,拿出一柄小刀剔下一片肉,送到她嘴边。
“吃吧。”
萧无玉刹那间双目通红,张了张嘴,只发出破碎的音。
“你......”
她颤抖着手,指尖触到他的鬓角,摩挲了一会儿,掀起皮肤一角。
呼吸滞涩,她的手像是根本提不起力气,只愣愣停在他脸颊旁。
带着薄茧的手掌覆上她的手背,牢牢握住,用力一撕。
“是你......”
眼泪如倾盆大雨,再也抑制不住。
“是你。”
那人亦将她的面具揭下,浓长的眼睫坠着珠泪,在脸上肆意淌。
萧无玉嘴角扯出浅浅的弧度,眼泪融进唇齿间,咸湿苦涩。
“阿鸻,是你。”
顾承昭一把将人扯进怀里,“是我,我来找你了。”
他紧紧圈着她,要揉碎她的骨骼血肉。
“你何时醒的?怎么来这里了?父皇知道了不会怪罪你吗?快回去......”
灼热滚烫的唇,将她的话吞进腹中。
迟来了不知多久的吻,在她心头剜出深深的刻痕。
他狠狠攻城略地,要将这分离岁月中的所有苦痛都找补回来。
萧无玉攀着他的肩,头晕目眩,气若游丝。
像是到天荒地老,他才略略松开一点距离。
她的气息,终于近在咫尺,他却怕又一不留神,就要消散在风中。
顾承昭吻上她的左眼,萧无玉止不住抖了抖。
“为什么,要把角膜给我。”
她就知道,就算她再三嘱咐了,姬姒也绝不会帮她隐瞒。
萧无玉别过头去,她左眼黯淡的眸光,像是捅进五脏六腑的利刃,随时提醒他,他有多懦弱无能。
“你若两只眼都伤了,就彻底瞎了。”
“那就任它瞎了,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
萧无玉提高了几分音量。
“我不要你看不见,我不要......”
她怎么能允许他,一辈子只能待在黑暗中。
萧无玉稳了稳情绪,轻声哄着。
“我不过只换了一只给你,这样我们都能看的见是不是。”
她贪恋地抚上他的脸颊,翘起唇角。
“你能看见我,我也能看见你。”
她看见他的眼眶,殷红滴血。
“对不起。”
对不起......
他早点结束辰国这一摊事,就不会让她失了左眼又远嫁漠北。
怪他太贪心了,他想要辰国的权,却差点赔了她的命。
“这次回去,我们去晟国。”
他说这话时,没有丝毫商量的意思。
萧无玉垂了眸,她在漠北陷入流沙身亡的消息,应该不久就会传回辰国,那她现在,算是自由了吗。
“为何去晟国,贺家还在云州,我......”
“我们先回云州,等你同他们道别,我们就启程。”
她有些不解地望着他,“那你呢?你的仇,不报了吗?”
“还有,你在这里,那宣王府里躺着的.....”
“是假扮的。”
萧无玉知道,他应是暗中在晟国有经营,可若真去了,她何时才能再见到贺家人。
一辈子隐姓埋名她无所谓,公主这个身份就是层枷锁,禁锢了她的人生,既不能嫁给他,还差点死在漠北。
“你不能再回辰国皇室,和我去晟国,是最好的路。”
“可是我......”
他没有再给她开口的机会,只剔着兔肉,将她一点点喂饱,收拾了火堆,在四周撒上驱野兽的药粉,抱着她入了帐篷。
萧无玉窝在他怀里,软软唤了一声。
“阿鸻......”
他嗯了一声,“睡吧。”
她没有再多言,翻了个身,背对他。
小小一方帐篷里,两人贴得很紧,他从背后拥着她,叹息几不可闻。
翌日,段鸿一行人追上了他们,萧无玉看到这五人安然无恙才算是落下一块重石。
当时明明能逃,她却非要去救拓跋律,导致被抓去了偃月城。
若他们因她殒命,她此生万万不能原谅自己。
“段大哥,之前是我任性,抱歉。”
听到公主竟然同他道歉,段鸿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没......没关系,保护公主,本就是属下分内之事。”
顾承昭不动声色地挡在二人中间,将萧无玉抱上他的马。
“好了,走吧。”
萧无玉觉得他这次,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硬。
也不知道他在晟国的身份是什么,她猜想大约是商人?毕竟连第一钱庄天恒源都是他的。那真去了,他必然看得比现在还紧,她不就真成他的金丝雀了吗。
现下是和他说不通了,萧无玉想着先回云州,同贺家人商议了再做打算。
两日之后,他们到达了云霞关,再往前,就能彻底进入辰国境内。
萧无玉骑在马上,朝草原默默回望了片刻。
身后的男人,气息冷得可怕。
“还在看什么?想那把刀?”
萧无玉没有否认,眼底有几分惋惜。
“是他救了我,不然,我也早被埋进流沙里了。”
“他若不求娶你,便没有这么多凶险,死了就死了,是该他偿还你的。”
顾承昭心中的醋意若滔天巨浪,他知道,即便她对他无意,可死人总归会在她心中留下一点分量。
他要她的全部,连一丁点边角也不愿让他人侵入。
萧无玉收起心绪,回头看他。
“干什么吃这些飞醋。”
他狠狠盯着她,手臂加了力道像是要把她的腰揉断。
“你是我的,我凭什么不能吃醋。”
她浅浅一笑,“好啦,我还没吃你的醋呢。”
萧无玉做出一副心酸的表情,“你现在可是和韩小姐成了亲了,她是正儿八经的宣王妃,我可是无名无分的......”
“啊!你干什么!还有人......”
顾承昭直接啃上她的嘴唇,力道大得差点咬破皮。
“还胡说吗?”
“我哪有胡说,明明就是......呜......”
她的话被男人封在吻里,舌尖探进来,辗转碾磨,直到被吻得失神软倒在他怀里,才放过她。
段鸿等人都抬眼望天,装作没看到。
为了掩人耳目,他们仍是扮作商队,踏入云幕城时,城里已挂满了白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