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一身玄甲,风霜染尘,左脸覆着半张银质面具,遮住了眼睛四周,右脸却异常的俊美,桃花眸顾盼生辉,柔情缱绻,只站在那里,天地都像是失了颜色。
萧无玉有些怔愣,见他径直就进来了玉鸻苑,也没有人拦,想来恐是她认识的人。
“你是?”
顾承昭呼吸一紧,薛翎信上说了她记忆错乱,可方才她对陆铭远唤的那样亲热,却为何偏偏记不起他?
他朝前迈了一步,神色急切。
“卿卿。”
这个称呼,为何如此熟悉,萧无玉头疼地皱了皱眉。
“抱歉,我有些事,忘记了......”
他想上前拉她的手,却被陆铭远挡在前面。
“让开。”
陆铭远沉声道:“她现在状况不稳定,你不要刺激她。”
“陆铭远,你竟欺她失忆,想趁虚而入?!”
男人却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她记得我,却不记得你,说明她爱我更甚,你若一直激她,只会让她再次陷入沉睡!”
顾承昭压低了声线,面色沉戾
“我再说一句,让开!”
陆铭远要摸上腰间软剑,被萧无玉扯了扯衣袖。
“我没事的。”
她对着陆铭远笑了笑,随后绕过他,一步步行至顾承昭跟前。
“你,是我认识的人,对不对?”
顾承昭猛地将她拉进怀里,萧无玉被吓得惊呼一声。
回过神后,却并没有挣扎,只觉得这个怀抱,万分熟悉,这个人,她竟然一点也不想推开。
“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
顾承昭贴着她的鬓发,心如刀绞。
“我是阿鸻,是你的夫君。”
“阿鸻......夫君......”
萧无玉只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眼角就有一滴泪淌了下来。
她抚了抚额头,“夫君......可为何,铭远哥哥也说,他是我的夫君。”
顾承昭瞬间抬眸,怒视陆铭远。
“他骗你的。”
陆铭远斜睨他一眼,朝萧无玉温言解释。
“玉儿,我没有骗你,我本就是你的夫君,八抬大轿,明媒正娶,婚书为证。”
顾承昭嗤笑一声。
“那要不要,把和离书也拿出来看看?”
萧无玉身子一抖,“和......离?”
头痛欲裂,眼前又有些重影,她甩了甩头,还是很恍惚。
“卿卿?”
“玉儿!”
陆铭远急得上前,“我说了,不要刺激她!”
萧无玉浑身都有些软,一个不稳倒在顾承昭怀里,男人慌忙将人打横抱起来,行进内室。
陆铭远将薛翎寻过来,查看了之后,并没有太过担心。
“她的记忆应是在恢复当中,不过,还是少些直接的刺激,循序渐进吧。”
顾承昭微松一口气,她没有抗拒他的怀抱,潜意识里,应是记得他的。
陆铭远眉眼一垂,明显有些伤神,若她恢复了记忆,便再也不能像这些日子那样,同他亲密相处了。
顾承昭一直握着她的手腕,他站在这里,像是多余的空气。
深吸口气,准备转身出去。
萧无玉躺在榻上,忽然睁开眼侧头看他。
“铭远哥哥。”
陆铭远欣喜地回到床边,“玉儿,感觉怎么样?头还疼吗?”
萧无玉摇摇头,“没那么疼了,你送我的花,我很喜欢,谢谢。”
“你若喜欢,我今后每日,都送你好不好?”
萧无玉却笑着,“太麻烦了。”
随后顿了顿,有些抱歉地看着他。
“我想,同他说些话,你可不可以,先出去一下?”
陆铭远瞪了顾承昭一眼,那人也沉着脸回瞪他。
他有些不舍,却只能应下,“好。”
偌大的寝室,只剩下他们两人。
她想挣扎着起身,顾承昭连忙扶住她,在背后垫了好几个软垫,让她舒服倚靠着。
“谢谢。”
萧无玉歪着头打量他,“你的左脸,怎么了?”
顾承昭眸色一黯,“不小心,受伤了。”
她不由自主地伸手,触碰那张面具,男人不自觉往后避了避。
萧无玉悠的抽回手,“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要碰你,我也不知道怎么了......”
内心深处有个声音提醒她,他一定是对自己很重要的人。
顾承昭默了片刻,伸手摘掉了面具。
萧无玉在看见那毫无光泽的瞳仁,和狰狞的疤痕后,心脏霎时一阵抽搐,汹涌的泪溢满眼眶。
她手足无措地摸着脸上的泪,不知为何自己会这样伤心。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看你受伤了,眼泪就,自己淌了下来。”
她抬袖拭去了泪痕,轻声道:“失礼了。”
顾承昭却满心欢喜,即便忘了他,可身体残留的本能却骗不了人。
他知道,她一定,还爱着他。
顾承昭一把将她圈入怀里。
“没关系,你不记得我也没关系。”
他克制不住吻上她的眼角,湿润的触感在唇间蔓延。
却又怕她恼了,蜻蜓点水般一触即走。
萧无玉被亲得有些懵,脸颊唰的红了,眨了眨眼。
“我们以前,也经常这样吗?”
顾承昭笑着点头,“是,还有更亲密的事。”
萧无玉羞赧着,眉头轻蹙。
“那日,铭远哥哥也想如此,我却觉得抗拒。”
顾承昭内心又把陆铭远活剐了一遍,平复情绪,轻声问她:
“那我,你也觉得抗拒吗?”
萧无玉想了想,摇摇头。
“好像,没有。”
不仅没有,她的身体反倒渴望他的触碰,一想到这里,她就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我们没有成亲,这样不太好。”
她往后缩了缩,被他身上的沾着风霜的战甲吸引了目光。
“你是将军吗?”
顾承昭温柔点头,“嗯,算是吧。”
萧无玉有些兴奋,“我外祖家也是,不过,薛伯伯说他们还在打仗,现在还没回来。”
贺唯和贺乘风伤了胳膊腿脚行程慢些,他等不及,连夜行军,提前赶回来了。
她望着顾承昭那只黯淡的左眼,神色莫名哀伤。
“这只眼睛,是不是打仗时受的伤,是看不见了吗?”
男人沉默着点头,不知怎的,她又忍不住低声呜咽起来。
顾承昭抱着她,轻声安慰。
“没关系,我还有另外一只眼,可以好好地看你。”
“只要能看着你,就足够了。”
萧无玉摇头,“可是,为什么,我还是很难过。”
她伏在他怀中,只觉得不仅心口,连五脏六腑都在痛。
门外,寻风的声音响起。
“主子,漠北的使臣快要进京了,圣上命您去礼部协商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