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王城外的一处山林，顾承昭将信纸叠好收进怀中。
仰目远眺，城内某一处，忽然升起了滚滚黑烟，他嘴角一勾。
卿卿，我很快，就能回来了。
“殿下！我们已得手！城内粮草尽数被焚。”
顾承昭点头，“很好，立刻整军集结。”
他覆手而立，眼神幽暗深沉。
“围城！”
墨云滚滚，幽州王城外，旌旗烈烈，
静妃双手被缚，吊于城墙之上。
这是第三天了，她被齐王亲手挂在这里，奄奄一息。
城墙下，是二十万剿叛联军，黑压压一片，将王城围得水泄不通。
为首一人跨坐于马上，高大的身形覆着玄甲，头盔下，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冷如千年寒霜。
“殿下！京中急报！”
顾承昭接过士兵递来的密诏，皱了眉。
随后，不容置喙地抬起右臂，弓箭手皆齐齐拉弓上箭，蓄势待发。
静妃掀开沉重的眼皮，嘴角自嘲一笑。
皇帝，还是要杀她吗？
她知道，齐王就在城楼之上，如今都要死了，她已顾不得那么多。
“萧慕！你个忘恩负义的杂种！”
因为三日滴水未进，她的嗓音嘶哑得像是喉咙破了风。
那日瘟疫事发，齐王被围在王府，是她借口出宫，偷偷溜去府上，让他挟持自己，才得以逃脱出京。
贺家二位将军中了埋伏，陆绍霖的水师被拖在幽明江上，眼看着他们形势大好，联军群龙无首，一盘散沙，就要被彻底击退。
可顾承昭一来，不过几日，情势竟完全扭转了。
步步紧逼步步退，到最后，只能退守幽州王城，负隅顽抗。
城内本是粮草充足，还能再撑上几个月都没问题，却被顾承昭一把火烧了个精光。
为了让联军忌惮不敢攻城，齐王竟打了她的主意。
果然，她被挂在城楼的这三天，顾承昭只是围城，没有贸然进攻。
静妃仰头，冲城楼上大喊。
“萧慕！你以为把我吊在这里，就能制衡他？！你的如意算盘打歪了！”
军师立在齐王身侧，神情焦急。
“殿下，这招不管用了，要不要把娘娘先拉上来？”
齐王有些颓然地摆了摆手。
“她还有，最后一点用处。”
穷途末路，反正都是一死，不如让她死得再有价值些。
他低声阴笑着，“顾承昭，你杀了萧玄瑞的母妃，以后，他便是你踏上皇位最大的绊脚石。”
“这个位子，我坐不了。你，也别想轻易拿到手！”
静妃知道齐王还在盘算什么，她悲痛欲绝，目眦欲裂，朝城下的人厉声威胁。
“顾承昭，你若敢杀我，瑞儿将来，定会替我报仇雪恨！”
顾承昭漠然开口，没有丝毫犹豫。
“静妃勾结齐王，助纣为虐，圣上下令，杀无赦！”
刹那间，万箭齐发，静妃在万分惊恐中，被乱箭穿成了筛子。
她眼角嘴角都滴着血，如同女鬼般可怖。
“萧慕......你负我，不得好死！”
女人凄惨的诅咒声回荡在城墙之上，齐王握着剑，神情略有一丝哀痛。
“嫂嫂，我也是，不得以。”
没了人质，联军不再束手束脚，顾承昭剑指城楼。
“萧慕，开城投降，留你全尸。”
齐王朗声笑起来，咬牙切齿。
“顾承昭，你做梦！”
顾承昭冷嗤一声，进攻的号角吹响，誓要将幽州王城斩于剑下。
攻城战车上阵，不过一个时辰，就顺利破开了城门。
联军鱼贯而入，奋死拼杀，将城内幽州军渐渐逼至王宫。
齐王狼狈躲进去，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顾承昭提着剑，一步步踏上幽州王宫的台阶。
天上响过一声惊雷，震彻云霄。
大殿宫门洞开，顾承昭踏了进来，如地狱杀神般，一剑将两个侍卫头颅斩下。
玄甲上染着大片的血迹，却没有一滴，是他自己的。
刀削斧凿的轮廓上，被溅了一滴殷红，坠在左眼下，煞气中平添了一丝邪魅狷狂。
齐王坐于大殿之上，阴森森笑着。
“顾承昭，你以为杀了我，那皇位就能落到你头上？”
男人抬剑，指向咽喉。
“你伤了她，必死。”
齐王这才了然，他竟是为了萧无玉才统兵，一时癫狂地笑起来。
“没想到，是冲冠一怒为红颜。”
他把玩着手中的短剑，眼底皆是狠戾。
“我这侄女儿，确是祸水。她的娘是，她也是。”
“不过萧诩显然，比你清醒得多。她是你亲妹妹，你们注定，天理难容。”
顾承昭没再给他说话的机会，重剑直奔命门而去。
十几个回合后，齐王身中数剑，苟延残喘。
“你以为你能得善终？哈哈哈哈，我在阴曹地府，候着你。”
顾承昭浑身杀气笼罩，一剑斩下了齐王的首级。
不过瞬息之间，一根暗藏的箭矢，从齐王胸口处的机簧直射出来。
他根本来不及躲，箭矢擦着侧脸飞过，左眼顿时血流如注，一条长长的血痕，从眉骨生生划下，狰狞斜亘在这张完美的脸上。
顾承昭痛得退后一步，重剑狠狠插入地面，才稳住身形。
“主子！”
寻封扶住他，忧心如焚。
“快！宣军医！”
在营帐中醒来时，入眼是帐顶刺目的白。
顾承昭有些颤抖地抚上左脸，上面裹了厚重的纱布，左眼仍是隐隐作痛。
军医在一旁同寻风交谈。
“殿下的左眼伤了角膜，恐怕，会有失明的危险。”
寻风叹气，“只能等回京再想办法了。”
“脸上的伤，暂时没有大碍，不过，可能还是会留疤。”
虽然男人在沙场出生入死，受伤留疤是家常便饭，不少将士以伤痕为荣，觉得有军人气概，是荣耀的象征。
可是殿下的容颜，全辰国都找不出第二个这样俊美的人，如今毁了半张脸，军医也颇有些惋惜。
待军医拱手出了营帐，顾承昭缓缓坐起身，朝寻风问道:
“镜子呢？”
“主子......”
“拿过来。”
顾承昭望向铜镜里的自己，顿时泄了气。
“这么难看，卿卿会不会，不喜欢了。”
寻风在一旁安慰道：
“等回去，姬先生会想办法治好您的。”
“况且，公主向来，不是那样的人。”
寻风从前即便有再多的不满，也在萧无玉拿命放血救人时，被震撼了。
心怀苍生的人，怎会因为相貌取人。
顾承昭笑了笑，“是啊，她是神女，怜悯众生。”
他低声自言自语，眸中是无限的思恋。
“卿卿，请你也，怜悯我。”
十日后，公主府。
“谢谢铭远哥哥。”
萧无玉站在芙蓉树下，笑颜如同明媚春风，接过陆铭远递给她的一束捧花。
顾承昭刚踏入院内的脚步一滞，心头如同被钝锤狠狠重击了一下。
听到有人来了，她转过头，朝他望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