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铭远全程等在门外,御林军统领封如山,已经奉圣命,再一次来催了。
顾承昭从里面走出来。
封如山抱拳行礼,“殿下,不能再耽搁了。”
他垂了眸,“萧慕的首级,我来斩。”
封如山见他应了旨,终于松了一口气,“是!”
顾承昭回到萧无玉身边,万分不舍地一遍遍吻她。
“卿卿,我去把那个害你人,碎尸万段。”
“要乖,等我。”
“等我回来,你想去哪里,我都陪着你,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最后一吻,点在眉心。
顾承昭又嘱咐数遍,安排好照顾好她的人,随后,跨上战马,玄甲加身,直捣幽州。
萧无玉在碧河村休养了五日,薛翎见她的状态渐渐稳定,准备挪回公主府。
她仍是昏迷着躺在马车里,碧河村的村民一直跟在马车后面,从神女庙一路跟到京郊。
白菊换做了白色桔梗,在广阔的天地间蔓延。
意味对公主,永恒的爱。
沿途不停有被救治过的村民加入队伍,浩浩荡荡,直至宥京城门,竟达万人之众。
杜文州领着官差,沿路护送,进城之后,城里的百姓亦自发组织起来,有秩序地分立街道两旁。
苏婉颜将萧无玉的故事写作一篇长诗,满京城传颂。
一时间,所有人齐声颂念,漫天桔梗飞舞,为挽救了万千生灵的昭阳公主,献上最虔诚的感激和祝愿。
尽管公主的命是保住了,但不知是不是一辈子都会这样沉睡。
哀戚的呜咽声仍是此起彼伏,一直送到公主府门口。
直到公主的马车彻底消失在府内,才陆陆续续散去,不少百姓已自发捐款,要为公主立生祠。
玉鸻苑,萧无玉面容安静地沉睡着,苍白的脸颊已经恢复了少许血色,但只能靠汤药维持着生命,本就有些消瘦的身形,现在更是一阵风都能吹走。
顾承昭已经走了大半个月,幽州战火连连,漠北军趁机卷土重来,贺老将军的三十万大军,在云州被拖住了脚步。
“今日,还是没醒吗?”
薛翎摇摇头,床上的人眼眶有些凹陷,只靠汤药,不知还能坚持多久。
陆铭远立在榻边,这些天,他一下朝就赶过来看她,熬了这么久,从最初的希望到一点点绝望。
“玉儿.......”
“你醒醒好吗?”
他不敢触碰她,她是顾承昭的命,他不想乘人之危。
仍是毫无反应,他替她掖好被角,叹了口气,转身出门。
门外,却遇到了景王萧玄璟。
“陆大人。”
陆铭远朝他一拱手,刚要走,被他唤住。
“陆大人这玉佩,有几分眼熟?”
陆铭远低头看了一眼,玉白色的蝶形玉佩坠在腰间,苏婉颜离开陆府时,明确告诉他,她根本不是他的救命恩人,这玉佩,是路上捡的。
当时,陆铭远本就心口重伤,闻言气得又吐了几口血。
抛开父亲的事,他竟然为了一个错认的救命恩人,任由萧无玉受了那么多那么久的委屈。
可世上从来没有后悔药,他错过了她,生生把她推到了别人怀里,再也没有重来的机会。
陆铭远不想对萧玄璟多言,出声告辞,被他一把拉住。
“我想起来了!”
陆铭远脚步一滞,萧玄璟对他伸出手。
“可否借给本王详观?”
他犹豫了片刻,还是取了下来。
萧玄璟仔细摸索了玉佩的纹路,呀了一声。
“这不是姐姐的吗?”
刹那间,空气凝滞,陆铭远如遭五雷轰顶。
“你......你说什么?”
萧玄璟把玉佩还给他,“十几年前了吧,我和姐姐随父皇母后去寺里敬香,我们偷跑出来。”
“后来,姐姐在山崖边救了一个快坠崖的少年,那少年便以玉佩相赠,只是这玉佩在在回宫的路上掉了。”
陆铭远手脚都有些不听使唤,颤抖着声音问:
“是在......凝华山吗?”
“对,那次父皇遇了刺杀,我记得很清楚。”
陆铭远捂住胸口,喉头涌上一丝血气。
他寻了那么久的人,竟然就在自己身边。
“玉儿.......”
“原来......我那么早,就遇见了你!”
陆铭远越过他,踉踉跄跄地冲了进去。
萧玄璟立在身后,眼底一抹阴鸷。
他说了假话,那玉佩,是他亲手扔的。
萧无玉后来找了很久都没找到,只能作罢。
那时的她,是他的护命稻草,他怎能允许她对别人有心思,救命之恩也不行!
只是命运捉弄,后来她竟然还是爱上了陆铭远,萧无玉嫁去陆府,他在宫里的日子更难过了。
好不容易和离了,竟又被顾承昭得了手,他好不甘呐。
那是他的所有物,他得不到,就是撕碎了,也不能让别人好过。
莲子草染过的那缕白发,浓黑得突兀异常。
萧玄璟转过身,嘴角那抹笑,透着几分痴狂。
陆铭远跪在萧无玉榻边,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手。
白皙的皮肤裹着嶙峋的指骨,失去了莹润的光泽。
他心疼地一遍遍抚摸着,眼尾殷红。
“对不起.......”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你醒来好不好,我错了,玉儿......”
“如果,如果我们从一开始就没有错认,是不是,就没有后来的事。你还是陆府的少夫人,是我的妻子,我们或许,或许已经有孩子了......”
\"玉儿......\"
泪水滴坠,沿着手背滑下去,浸湿了锦被。
窗外有鸻鸟扑棱着翅膀飞过的声音,榻上的人,手指微不可察地颤动了一瞬。
陆铭远被这细微的动静惊了一惊,他放开她的手,目不转睛地死死盯着。
过了片刻,萧无玉的手指,又动了一下。
陆铭远瞳孔猛地张大,狂奔出去。
“薛神医!她的手动了!”
薛翎很快赶了进来,掀了她的眼皮查看。
把过脉之后,面露喜色,拿出银针,刺入几处穴位。
又过了几个时辰,萧无玉的嘴唇阖动了一下,竟然破天荒地发出一个沙哑的音。
“水......”
陆铭远将她扶起来,一盏温水递到唇边,萧无玉无意识地咽了一口。
随后,缓缓睁开了眼帘。
她虚弱地眯着眼,望向陆铭远。
“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