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人显然是刚刚下朝,直接身着官服就来了弘文书院。
萧无玉暗自心惊,今日出门没看黄历,陆铭远竟然和顾承昭一同出现在她眼前,还是这样人数众多的重要场合。
她回身呵斥着考生们坐回原位,声音透着一丝她自己都觉察不到的轻颤。
等考场恢复了肃静,她直接将窗户关上,室内还有其他夫子监考,她朝那几人略一点头,便准备领着沈琉璃往姑母那里去。
此时,宁王萧玄琮出声唤住她。
“这是怎么了?”
宁王是鸿苑的苑长,虽然平日里他嫌外务冗杂,扰了他清读,将鸿苑的一应事物都丢给副苑长,但现下他开口询问了,萧无玉不得不停下来。
她回头瞪了一眼沈琉璃,示意她待在原地不要走动。
随后提着衣摆抬脚走下了台阶,朝宁王行去,碍于还有外臣在场,她凑近他身畔,低声道:
“二哥借一步说话。”
宁王随她行至一边,虽然背对着,但她知道,身后有两道目光正直勾勾地盯着她。
她同宁王的关系,比晋王和荣王亲近了许多,是真的把他当做兄长。
萧无玉将沈琉璃夹带小抄一事同宁王秉明了,没想到他低声笑了笑。
“既是女孩子,倒不用那么严苛。这才刚刚开考,恐怕也还没得及偷看,不如就将册子收缴了便是,放她回去考试吧,若是姑母追问,你便说是我准许的。”
既然他这个苑长都开口求情了,她便顺势将沈琉璃放回了考室,毕竟,她也不想和建安侯府结梁子。
二人回到树下,那几人还等在那里,萧无玉不禁问道:
“不知几位大人这是?”
“玉儿有所不知,水月庵一案,朝中职位空缺太多,急需甄选人才。父皇已将明年的春闱提至今年六月,时间紧迫,除了吏部礼部,特命其余四部从旁相助,因材施教,按需擢选。”
萧无玉点点头,没想到她在水月庵的一番动静,竟然如同蝴蝶效应,牵扯了这么多事情出来。
现下,已经完全没有按照前世的路来走了。
她目光逡巡过眼前几人,陆铭远代表刑部,其余二人分别是户部侍郎裴行宴,工部侍郎方知淮,皆是陆铭远同期的进士,京中的世家公子。
那兵部呢?
她余光向顾承昭扫过去,他今日也身着亲王朝服,难道他不打算装他的闲散王爷了吗?
宁王继续同她解释道:
“京畿大营要拆撤重组,父皇特命宣王代替兵部选人。”
他拍拍顾承昭的肩,“要重新筹备一支军队,宣王殿下任务艰巨啊。”
怪不得那夜顾承昭说有时日不能见她,原是要忙这些事。
等等,父皇竟重用他了?连兵部都让他插手!
萧无玉忆起宫苑惊马时,顾承昭那一番救驾之举,恐怕那时候父皇就有意要让他接触朝中事务了吧。
她将宁王的动作看在眼里,这二人似乎关系匪浅,难道顾承昭是二哥这边的人?
几番思绪转圜不过一瞬,她客气地同他们拱手。
“既如此,辛苦几位大人了。”
待要回去继续监考,宁王又唤住她。
“二哥还有事?”
他朝陆铭远那侧略一偏首,笑着同她打趣道:
“考场的事还有别的夫子看着,这几日六部忙得脚不沾地,听说陆兄可是几日没回府了,玉儿你还不同他叙叙旧。”
言毕,朗声笑着,领着众人往内院去了,留下陆铭远一人。
顾承昭从头至尾一言不发,好像跟她半分也不熟,只在转身离去时深深看了她一眼。
杏花树下只余二人,相对无言。
萧无玉看着陆铭远,有些不好意思。
“那个......我本是想同你说姑母让我来书院的事,但是这几日一直没见到你,所以......”
陆铭远唇角上扬,“我知道,玉儿不是有意瞒我的。”
萧无玉以为他会生气,气她又故意躲他,没想到他只是浅浅带过,顿时放下心来。
“那个......我会在书院住一阵子,那件事等我回府之后再同祖母提吧。”
陆铭远眸光一黯,“好,都依你。”
萧无玉瞥见他眼底的一丝失意,岔开了话题。
“嗯......那你忙吧,我先回考室了。”
还没等转身,他轻声叫住她。
“玉儿。”
“嗯?”
“听你唤宁王殿下二哥,想必甚是亲厚。”
萧无玉点点头,“母后去世之后,在宫里,二哥对我很是照顾。”
陆铭远神情诚恳地望着她。
“我比玉儿年长三岁,纵有一日你我和离,玉儿也可以将我当做兄长,若有何事需要我,任凭玉儿差遣。”
萧无玉瞳孔微微张大,陆铭远这是,在给予她承诺吗。
她原以为和离之后,她同陆铭远定然会是仇人,形同陌路。
可是如今,他却仍想着要同她和解,即便不做夫妻,也能好聚好散。
陆铭远现在已经同晋王结了仇,其实和她也没有别的冲突了。若是能既不得罪陆家,也能得自由身,那自然是有利的。
她望着他的眼睛,想从中找出一点阴谋的痕迹来,但却只看到一片清澈,没有任何杂念。
萧无玉抬眸,冲他明媚一笑。
“那就,多谢了。”
陆铭远亦温柔地回望着她。
“既如此,玉儿私底下,也可同弟弟妹妹那般唤我便是。”
萧无玉想了想,她近日对他老是这个那个的叫,确实很不礼貌。
于是,她试着唤了一句:“哥哥?”
“嗯。”
陆铭远立在纷飞的花瓣中,轻轻地答了一声。
随后伸手替她拂去肩上的落花,指尖克制地并未触碰到她。
萧无玉笑着同他道别:“那我走啦。”
陆铭远点点头,看着她的背影进了考室,才转身朝内院走去。
在无人留意处,有灼热炽烈的锋芒在眸中一闪而过。
想躲到书院来吗,希望到了晚上,玉儿可不要太吃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