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朝议身着官服,他腰间未配软剑,顾承昭也不用兵刃,一手背在身后,只用一只手同他过招。
陆铭远被激得眉头紧皱,出了全力,他却神情轻松,未伤毫发。
从前在书院时,他用了十成力,才勉强同他打个平手。
这几年顾承昭精进了数倍不止,他却在原地踏步,现如今,早已不是他的对手。
二人你来我往,陆铭远被渐渐逼到了瑶台边上,底下就是碧波荡漾的九曲河水。
顾承昭眸中闪过一抹戏谑,一掌猛拍向胸口,陆铭远抵挡不及,身形直朝后倾倒。
他上前一步,手臂伸出,作势要拉住他,陆铭远下意识伸手一抓,顾承昭却骤然往回收了一寸。
随即,陆铭远直挺挺地栽进了漆黑的河里。
虽是初春,可九曲河水依旧寒凉刺骨,陆铭远浑身被冷水一激,陡然打了个寒战。
顾承昭抱臂立在瑶台边,薄唇上扬。
“可怨不得本王,是你自己,握不住。”
陆铭远呛了几口水,总觉得他这话,像是意有所指。
“顾承昭!你故意的。”
看着他在水里挣扎了一会儿,远处路过的画舫上已有人在喊落水救人,他才不急不慢地,飞身过去,将他从水中拧了出来。
陆铭远被掷在地上,浑身湿透,从上至下都滴着水,狼狈不已。
顾承昭半蹲下来,眸中狠戾尽显。
一掌握住他的咽喉,陆铭远被扼住呼吸瞬间两眼泛白。
就在他感觉快被掐断的时候,顾承昭松开他。
“被掐脖子,痛吗?”
男人攥住他的衣襟,沉声威胁。
“陆铭远,你若再敢动她一根手指头,我绝不留情。”
随即拳头松开,甩了甩指尖沾的水珠,阔步行了出去。
陆铭远趴在原地,呛咳了几声,眼眶中的积水刺红了双目。
手臂的伤口还未好,又浸了河水,他回府便发了烧,浑身滚烫。
“少夫人,少爷病了,正烧得糊涂呢。”
萧无玉坐在桌前,双眼有些呆滞。
那丫鬟见她没反应,又唤了一句,“少夫人?”
芷瑶在一旁拉着她,“怎么病的?”
“说是在醉月楼不慎坠了河。”
芷瑶一听,便挥手将人往外赶。
“行了,知道了,快出去吧。”
她小心瞄了公主一眼,仍是面如死水。
从醒来起,公主就是这般模样,枯坐了一天。方才那丫鬟又提及姑爷去了青楼,芷瑶不敢再打扰她,躬身退了出去。
眼珠木然地动了动,萧无玉一整日滴水未进,现下终于觉察出自己嗓子干疼得紧,才倒了一杯水。
喝水时手也握不稳,水撒了满襟。
萧无玉缓缓挪去了浴房,让芷瑶备了一桶热水。
她将衣衫一件件剥下来,身上这套,是昨夜顾承昭替她新换的,是她喜欢的绯色。
现在却觉着,这衣衫贴着肌肤,是刺痛的。
她踏进水中,水温有些热,莹润的皮肤泛起微红。
萧无玉用绢帕轻轻擦洗着,随后,手越来越重,快要将胸前蹭破。
那里,他吻过。
还有耳垂,脖子,锁骨,腰肢,大腿......
每一处,都是他滚烫的烙印,她怎么洗,都洗不掉。
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进水中。
“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
萧无玉整个人浸没入水,咸涩的泪晕在里面,仿佛将整桶水都染成了苦涩。
直到濒临窒息,她才探了出来。
随即又浑浑噩噩地穿衣回去,于榻上,辗转难眠。
夜色甚浓,却有人,酣梦绵延。
云渊阁内,熏香袅袅。
陆铭远额头敷着冰凉的棉帕,悠悠转醒。
他自嘲自己烧糊涂了,竟看到萧无玉坐在榻前。
晃了晃眼,他抬眸,眼前的人虽有些重影,可确然便是她。
“玉儿?”
那身影没有说话,伸手要换额上的帕子。
陆铭远一把捉住她的手腕,他坐起身,指尖颤抖着轻触脖颈上的红痕。
他听见自己沙哑着声问她,“还疼吗?”
她摇摇头,陆铭远着了魔似的,抚上她的脸。
“玉儿,我错了。”
指腹从脸颊划到咽喉,他欺身吻上去,那处红痕烫得他心颤。
那是他亲手留下的印记,他现在,却悔得想掐住自己。
在醉月楼,顾承昭将他打醒了。
自己的力道那样大,每次都弄得她伤痕累累。
看她痛苦,他却并没有任何报复的快感,反而在深渊中越陷越深。
陆铭远亲吻她的唇角,声色喑哑。
“玉儿,我以后,不再会弄疼你了。”
滚烫的唇辗转覆于其上,她没有躲开。
如同得了允许,陆铭远心中燃起微弱的星火,用力吻得更深。
他紧紧拥住她,想将她揉进身体。
急不可耐将那颗心剖出来,呈于她面前,生怕她会拒绝,只能小心翼翼试探。
得到了她的回应,男人身体里压抑的狂潮席卷而来,他翻身将女子压在身下,伸手挥落轻纱帐幔。
满室旖旎春情,在缥缈香气中缠绵,朦朦胧胧,犹似梦境。
翌日的晨光,透过窗棱洒进来,室内暖意融融。
陆铭远餍足地睁开眼,烧已完全退了。
怀中人还沉沉睡着,他低头想要吻她的额头,却隐隐觉得,有些目眩。
待看清了拥在臂弯中的人,陆铭远猛地退后,眸中全是震惊之色。
榻上未着寸缕的女子,竟然是......
程雪心。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他的玉儿呢?!
昨夜红被浪涌,他翻来覆去折腾了一次又一次,置身醉生梦死的温柔乡。
他以为,她仍是爱着他的,她的回应是对他的原谅,他终于完完全全拥有了她。
可现在,梦碎成一地残渣,将他的心刺得千疮百孔。
他晃了晃头,拼命揉着眼角,以为再次睁开,那女子就会变成他心心念念的那张脸。
可那榻上,还是程雪心。
是他自己,认错了人。
怎么会这样?!他怎么可能会认错?!
不。他绝对不会,认错的。
榻上的人已转醒,女子娇声软语唤道:“夫君。”
怒火灼烧了他的双目,怒吼一声,“滚!”
程雪心小脸通红,清秀的容颜还残留着一抹春色,她用锦被捂着身体,又唤了一声:“夫君......”
“滚啊!”
哗啦啦!
陆铭远用力将桌上的瓷器通通拂到地上,裂成无数的碎片。
他颤抖着披上外衣,踉跄逃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