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水淌至青石板的地面上, 形挺拔的青年跪立不动,墨蓝『色』的衣袍一滩湿『色』。
殿台上,魏皇后素来温贤的神态里满是怒气,胸口伏不平。
瞧着底下人低沉的神『色』, 她恨恨道:“竟有两年了!?”
谢明鄞低首, 见母亲盛怒便不敢顶话。
为了顾及昭宁的名声, 此从来就有他和昭宁彼此清楚, 不管是两年前,还是现在。
魏皇后指着他,斥责道:“原本以为你是在北疆学来粗鄙,失了礼法!何曾想你早就动了昭宁, 为一朝皇子, 自应德行兼备,岂能行些歹人之, 胡作非为!”
皇后一面斥责,一面怒不可遏地走下殿台来,“你去了北疆袭敌立功,本宫欣慰你少有所成, 不曾想本宫可怜的昭宁, 受尽委屈, 未出阁便栽你手里,这若传出去不是人看尽笑话。”
听着母亲怒语向着昭宁, 谢明鄞略有一顿,紧绷的心微微松懈。
魏皇后怒斥:“若是你父皇让礼部来查,端你一个失德之名,到时又如何重用你!”
谢明鄞眼眸低垂,缓缓道:“两年前, 儿臣向父皇求过娶昭宁的。”
听此,皇后怒『色』微平,问:“你父皇也知此?”
“不知。”
谢明鄞抬眸与母亲对视,心绪微转,“父皇不知儿臣和昭宁有肌肤之亲。”
魏皇后行到他前,“他如何说的?”
“父皇命儿臣奔袭北疆,若击退匈奴,便将昭宁许儿臣。”谢明鄞话至此微停,低下眼眸:“是回京之后,父皇始终不动声『色』,如今南阳王密奏欲求娶昭宁......”
魏皇后眉梢轻挑,原来当初任老二前往北疆沙场还有这一层条件在,皇帝倒是一直瞒着她。
谢明鄞惆怅下来:“父皇肃正贤明,或许会考虑儿臣为先吧。”
这话是如此说,语态悲愁,就像在表明皇帝是反悔了,意向南阳王。
魏皇后隐隐带怒的眉目一顿,静思须臾,将手覆于前,在殿中走动。
南蛮个穷苦偏远的地方,怎能让昭宁嫁过去,这高袭不过区区一个郡王,还能比得过亲王不成。
昭宁自小在皇后旁带着,怜惜她无父无母,锦衣玉食,样样不缺,养得水灵灵,娇滴滴的。
生得国『色』天香,貌绝京城,精通书法画艺,皇后一听人夸赞昭宁,便喜笑颜开的。
何曾想老二占了便宜。
人说肥水不流人田,倒也是,便宜自家儿子,也不能便宜了南阳王高袭。
想着,魏皇后又将冷眼横过来,谢明鄞便俯磕首,想到这小子所做的混账,她便是火冒三丈。
谢明鄞俯首道:“还请母后莫责罚昭宁,要罚便罚儿臣。”
魏皇后扫一眼他茶水浇湿的衣袍,冷道:“妄度礼法,不尊德行,你以为本宫不敢罚你?”
谢明鄞沉默须臾,两年前的,虽是无心之举,但他不后悔,若母亲责罚,他也甘心受罚。
是希望母亲莫迁怒于昭宁,她子弱,受不得罚。
谢明鄞缓缓道:“求母亲为此保密,儿臣往后定好好孝敬您。”
魏皇后怒拂衣袖,回殿台处的太师椅坐下,取下震裂的玉扳指,气氛凝固。
顿默片刻后,皇后呵斥道:“在殿跪着,没有本宫的懿旨,不得作罢。”
正是寒日风雪,这一跪恐是没有一夜半日的,是不来了。
谢明鄞神『色』沉恳,没有半句怨言,磕首应是后退出暖阁,形修长挺拔,衣袂纷『乱』,透着些许狼狈。
魏皇后冷视着他退下后,不禁呼出一口浊气,扶额角。
她的昭宁素来乖巧,从不越礼越规。而二儿子看来温良谦恭,实则通脱不拘,若不是他胡来,昭宁岂做得出失贞之。
正因他是亲生之子,才要好生管教。
***
傍晚昏沉,雪『色』朦胧。
暖殿的檀『色』帷帘之,沐锦书秀眉紧拧,眼睫还残留着泪意,定定站在原地。
夏荷阻拦,她也没能进去为皇兄说话,听着里皇后娘娘的训斥,心里哪还有什么委屈。
帷帘轻掀,谢明鄞从里走出来,面『色』沉着,原本一丝不苟的衣袍也沾染了茶水,狼狈不已,想来是砸了茶杯。
沐锦书紧张地望着谢明鄞,见他展『露』一个相安无的表情,便提步往殿行去。
这时宫女入殿去收拾狼藉。
而沐锦书的目光追随着谢明鄞,他在殿的台阶上,掀衣摆跪下,姿修长,认真肃正。
面天『色』已晚,小雪飘落。
沐锦书双手紧攥,想说以前的时候,兄长亦是如此,在落雪天罚跪。
时是私自带她出宫,中还打断齐国公长子的胳膊,为此受罚。
她原本以为她在皇家,毕竟是养女,无依无靠,是要谨小慎微的活,不敢触怒任何人,感恩皇家。
即便皇后娘娘常叫她陪伴旁,她始终也带着一份疏离的,从不像正常儿女般撒娇任『性』。
所以她和皇兄的情生后,沐锦书是极害怕的,害怕到将自己蜷缩来,不与皇兄相见,逃避一切。
沐锦书还以为会皇后娘娘逐出宫去,不知廉耻,蛊『惑』皇兄诸类的罪名。
可实证明她没有逐出宫。
直到这一刻才逐渐明白,皇后娘娘疼她,舍不得重罚她,所以每次都会罚二皇兄。
两年前是如此,如今也是如此。
京中人人都说她是有福气的,不生在皇家,成了皇家公主,享尽荣华富贵。
沐锦书道沐家将门于沙场之上无一幸存,剩她孤苦伶仃,又怎能是有福之人。
如今想来,即便无父无母,但自小受尽皇室宠爱,又怎能不是有福之人。
想着想着,沐锦书眼泪又掉了下来,将皇兄的大氅脱下来,往殿走去。
芙岚见此,忙唤一声:“公主。”
...
凤仪宫殿门前,谢明鄞高大的躯略显清瘦,一如青松般清冷,静静矗立。
沐锦书步伐浅浅走到谢明鄞的前,裙摆拂动,声音柔糯糯地轻唤他:“二皇兄。”
谢明鄞见她满眼的紧张,心间松和,温和宽慰道:“我无妨,待母亲消气后便好了。”
虽然母亲斥责他不少,但看得出母亲是向着他们的,是他着实混账,惹她大动肝火,总要惩治才行。
沐锦书轻轻瘪嘴,将大氅披在谢明鄞上,在他旁跪下:“昭宁陪皇兄一受罚。”
谢明鄞微微愕然,随之无奈一笑,拉她的手,“回暖殿去,好不容易说动母亲莫迁怒你,你就莫我添『乱』了。”
沐锦书垂首,不动子。
谢明鄞道:“这本来就是为兄的错,为兄不推脱。”
话语刚落下,殿里的夏荷走出来,恭敬地福:“皇后娘娘说公主殿下不得离开暖殿,还请公主殿下随奴婢进去。”
沐锦书哽了哽喉,还未来得及开口,夏荷同芙岚便上来搀扶她。
沐锦书侧目看一眼谢明鄞,唇瓣轻抿,欲言又止,随之便不得不站来,带回暖殿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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