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琴,你确实付出不少。”这是林决的声音:“那么接下来……”
“接下来,既然你要扮演林润发,那就演好这个角色,保护好琴。”
安德烈的声音悠悠传来:“她是未来的维克托家主,也是我愿意与你达成合作的基础。”
“呵呵,你的心胸比我想像得要宽广许多。”录音中的林决笑了起来:“我还以为你会把我赶得远远的。”
“像你这么危险的人,既然控制不了,不如留在身边,至少能知道你在做什么。”安德烈也笑了。
录音到这里就结束了。
琴放下摘下耳机,在黑暗的房间中一言不发。
对于自己爷爷发动革命的目的与手段,以及与林决合作的大纲,此时终于在她面前清晰展开。
安德烈始终瞒着家里人的原因,竟然是为了自己?
林决所谓的保护倒也确实做到了,从那次聊天之后,他再也没有接触过琴,这其实就是一种很好的保护了。
“一个家主而已,真的值得么?”
琴静静地坐在椅子上,但手里的耳机早已经被她暗暗发狠捏碎,碎片刺破了她掌心皮肤,但她却毫无感觉。
她就这样坐了很久,一直到太阳从远处地平线上升起,都再没动过。
终于,待到听见窗外传来一阵阵新来保镖们的训练声时,她才如梦初醒,深吸一口气,慢慢从椅子上站起。
“花……”
琴喃喃着,却没能在自己房间里找到一朵花,于是她来到落地玻璃窗前,将掌心与指尖的血迹抹在窗上,然后潦草地画成了一朵花的模样。
随后,她缓缓退后两步,盯着玻璃上那朵冒着血腥味、丑到不能再丑的花,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她觉得,这朵花就是自己那丑陋可笑的少女心,竟然会喜欢上一个骗子、间谍、阴谋家……
就在这时,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谁?”
琴沉声问道。
“小姐,您的早餐做好了。”门外传来一个普普通通的男声。
然而琴一听,立即脸色就变了——这是“林润发”的声音!
她连忙冲到门口,将门打开。
门外站着的是一个穿着佣人衣物、有着完全陌生五官的年轻人,但当他抬头微微一笑时,琴便知道,这人就是林决。
“你怎么来得这么快!”她张了
张嘴。
“因为我早有准备。”林决没有废话,闪身进了房间,反手便关上了门,但并未变回自己的模样。
看着他在屋里忙活着检查有没有监听、监控设备,琴冷笑一声:“你早就知道我一定会叫你过来?我有这么好猜吗?”
“呃……你别多想。”
林决听出了女孩话中那股子不对劲的味道,苦笑道:“我只是觉得,你听完那段录音后,不管怎么样总会想要与我谈谈。”
琴阴沉着脸不说话,回到那张自己待了一夜的椅子上坐下。
犹豫两秒后,她却首先问出了一个与录音内容无关的问题。
“爷爷被……被处决的时候,他说了一句话。”
她冷声问道:“他说他错信了你,你怎么解释?”
林决垂了垂眼皮。
“琴,我不打算骗你,所以,对于你的问题我也不想一个个回答,那样反而可能会误导你。”
他轻声道:“我知道你也是维克托家的人,对于我接下来要做的事大概率怀抱着恨意与杀意,但既然我来见你,就是想要向你坦白一切。”
林决原本来到耶马城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救那群昏迷不醒的同伴,现在兰德岛四处都是险地,他需要一个有资源、有条件的地方想办法救醒同伴们,所以才来了这里。
但现在,情况进一步变化,耶马城中还藏着依附着阿波罗意识的芯片。
在琴拼凑自己破碎灵魂的这一夜,他也在不停思考,最终决定向琴坦白一切。
到了这个阶段,靠谎言和欺骗当然可以成事,但他不想这么做了。
正如他曾经向慕容嫣说过的那句话——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如果相信自己做的事是正确的,为什么害怕告诉别人?琴未必不能成为自己真正的同伴。
于是,林决开始将自己来到兰德岛上的计划一点点说了出来。
不仅如此,他也将自己必须要对付阿瑞斯的理由剥开细细讲述。
这一过程十分漫长,不论对于讲述的人、还是听的人来说都不是件容易的事,但林决依然耐着性子一点点讲明白了,琴也始终非常认真地听着,虽然她一夜没睡、看着十分疲惫,但还是硬撑了下来。
“大概就是这样。”
林决长舒一口气:“对我来说,其实什么国家局势都是假的,我
不关心,我必须要对付阿瑞斯。”
“他身上那股神秘的未知能量大概是我们这个世界不至于陷入混乱的最大关键,而且他现在情况也很复杂,不好好处理的话,世界会乱得更快。”
琴没有说话,她疲惫地半趴在桌子上,侧着脑袋看向林决,眼睛半睁半闭。
“你很累?要不要休息一下。”林决轻声道:“我可以迟点再来。”
“没事……我能行。”
琴缓缓坐起,直视着林决的眼睛道:“因为你伟大的计划,我的爷爷就必须死吗?难道就不能真的像之前录音里你自己说的那样,与他一起联手吗?”
“不行。”
林决苦笑一声:“我无法接受,安德烈在发动革命的一开始,靠的是杀死无数流浪汉,用他们来顶替那些士兵们——这还是你发现的。光这一点,我就绝对不能接受,我是不会与他真正合作的。”
“……”
琴没有再说话,只是站起了身。
只不过,因为一夜没睡,又聊了很久很久,她一下子晕眩起来,晃了晃,又跌坐回椅子上。
林决一惊,想要伸手去扶,但最终还是收回了手,然后他便看到琴眼角流出了两行清泪。
但很快,小姑娘就自己抹掉了眼泪,深吸了一口气。
“我知道了,我相信你说的都是真的。”
琴低着头道:“但我也无法接受。”
“不论你们怎么看待维克托家族、不论你们怎么评判我们,这就是我们的生存之道,我们家族能够存续两千年,靠的绝对不是仁慈和怜悯。”
“爷爷是我的爷爷,你为了自己的计划,在他本已经准备赴死之前给了他生的希望,却又亲手将其夺去,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
“所以,你走吧,我不会告发你,但也绝对不会帮助你。”
林决目光微闪,嗯了一声。
“明白,不论怎么样,现在你知情了。”
他轻声道:“既然这样,那你自己保重,再见了。”
说罢,林决没有一丝犹豫,转身便离开了房间——琴选择了不帮助自己,自己也不可能强迫她,那么就必须另想办法了,他不会浪费时间在这里停留。
关上门后,他再次伪装成佣人,面无表情地平静离去,只是那紧闭的门里隐隐传来女孩的哭声令他有那么一丝丝心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