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雨没有下很久,当杜鲁门带着林决走到地方的时候,雨已经基本停了,只是天还没放晴,依然阴沉。
同样阴沉的,还有林决的心情。
因为这个地方他认识。
这里是一处小巷,巷子里飘着彻夜不散的酒臭味,走进巷子里,可以看到一家招牌霓虹灯坏了一半的小酒吧,门口堆着许多空酒瓶子。
“这是当初黄洪带我来和李冬私下见面的地方。”
林决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已经猜到了什么。
“走,进去喝几杯。”
杜鲁门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拍了拍他的肩,领着他走了进去。
走进酒吧,林决一眼就在曾经那个小角落的位置里看到了黄洪和李冬。
但他没有立即将眼神转开——因为,作为曾经寒桥医疗的员工,他不可能不认得这两人,所以在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他表现出了一丝讶异、一丝慌张,随后立刻别过头,用背对着那边,跟着杜鲁门入座。
“怎么,看到了熟人?”杜鲁门似笑非笑。
林决抿了抿嘴,压低声音道:“那边坐的是寒桥医疗的人!你知道他们在这里?”
“对,我知道。”
杜鲁门直视着林决的双眼:“毕竟,想加入学院组织,不是听听故事就可以的。”
“刚刚我说过,我们的敌人是全世界,想要加入我们,当然就要和这世界做一个决裂。”
“你的决裂,就是今天、这里、现在。”
林决故意避开了他的目光,声音颤抖:“你要我去杀了他们?!”
“放心,杀完之后,我会马上带你离开,之后也不会有人来找你麻烦。”
杜鲁门的笑容真诚且阴沉:“他们不是公司里的大人物么?不是一直拿下巴看你吗?怎么,你不会和他们有交情吧?”
“我、我只是从来,从来没杀过人。”
林决深吸了一口气:“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可以理解。”
杜鲁门笑了笑:“没有关系,我已经给你叫了酒,他们刚来不久,起码还要聊几个小时,只要在他们离开前,你都可以动手。”
酒很快被老板端了上来,这老板是个面无表情、但实际却很热情的老头,不仅送来了酒,还多送了一碟零食。
“如果……我是说如果。”
林决问道:“如果我下不去手呢?”
杜鲁门笑容不变:“那么,你当然没有资格加入组织,组织也不会再管你,你之后怎么办,自己解决吧。”
“怎么可以这样!?”
林决咬紧牙:“为了你们,我抛弃了一切!”
“并不是全部。”
杜鲁门朝着黄洪他们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完成你的决裂,这才是抛弃一切。”
林决僵住了。
他的僵硬,并不完全是演的。
这确实是个死局——杜鲁门就在这里看着,他不可能把黄洪和李冬打晕了事,也没可能警告他们,选择只有两个,杀或者不杀。
“还真特么被我猜中了。”
他在心中暗暗啐了一口。
这就是之前自己最担心的投名状了。
该怎么办?林决抿了一口酒,整个人有些焦虑——他也没有掩饰地将这些情绪全部展现了出来,杜鲁门则是悠然喝着烈酒,很感兴趣似地注视着他。
“如果我要杀他们,我该怎么杀?”
半晌后,他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总得给我一支枪吧?”
“你喜欢用枪?”
杜鲁门笑着,伸手在怀里一探,随后取出一个黑布包拍在了桌上,从那质感重量来看,是把结实的手枪无误。
“请。”他作了个请的姿势。
林决苦笑起来:“你竟然真的带了枪?”
“你的异能不是战斗型,我不认为你突然之间可以赤手空拳打死两个成年人。”
杜鲁门很坦荡地说道:“这是刺杀专用的蜂鸟手枪,虽然威力远远比不上像眼镜王蛇那样的大家伙,但胜在无声无息,而且配备了毒弹头,不论打中哪里都能致命,不需要精准射击。”
林决将手按在那黑布包上,心中盘算着要不要先给这位杜鲁门来上一枪,给他致个命。
犹豫了许久,他最终深深叹了口气。
这世上没有那么多两全之法的。
“我不干了。”
他把黑布包往杜鲁门那边一推,随后两手一摊:“对不起,我杀不了人,这个事我做不了。”
杜鲁门眯起了眼,眼上的笑容消失不见。
没等对方有什么反应,林决直接将手边的酒一饮而尽,然后站起身,往外走去。
这一举动,令他一身轻松。
他走出酒吧,大步朝着巷子外走去——也许杜鲁门会追来、也许不会,但这都不重要,船到桥头自然直,至少现在自己不能真的成为一个恐怖分子!
就在林决走上大街、沿街走了几分钟后,便在一个十字路口再次看见了杜鲁门。
他没有闪避,而是径直走了过去,叹了口气道:“你还找我干嘛呢?我已经放弃了。”
“你的异能很特殊,组织很看重。”
杜鲁门倚靠在一根红绿灯柱子上,悠然道:“不过,既然你做不了一线的暗杀者,也依然可以做一个间谍、一个潜伏者……组织不想就这么放弃你。”
他说话的语气还算诚恳,但林决却敏锐地察觉到了危险。
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虽然很短,但他学会了一件事——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对你好,尤其是在你明确表示拒绝之后。
他很清楚,对于一个恐怖组织来说,间谍?潜伏?意义大吗?
他们要的是破坏、是示威!
如果你连杀人的事都做不到,他们凭什么要收容你?!
尤其是在刚刚那种情况下,如果学院组织真的能够接受自己不杀人,就不会等自己离开这么久,杜鲁门才追上来了,现场喝着酒直接把事聊开了不就行吗?
林决心中浮现出两个字,灭口。
但他没有立即扭头离开,而是感激地点了点头,表情复杂:“如果能这样,那就最好了,那就最好了……”
杜鲁门安慰似地拍了拍他的肩:“来,跟我走。”
林决低头默默地跟了上去,插在大衣口袋里的双手渐渐捏紧成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