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沈认识皇爷。
但是,我从来没有听皇爷提到过老沈。
我虽然跟了皇爷十年,但他对自己的过去,却很少提到。
如果老沈真是皇爷的朋友,我不认识,也很正常。
这时,黄雕嘟囔了一句。
“这个老家伙,有两把刷子,就真把自己当棵葱了。要不是看他年纪大了,我非收拾他不可。”
“算了。他不为难我们,我们也别难为他。”
“听你的。”
第二天一大早,我和黄雕就赶到了医院。
小姨今早上就要开始手术,我必须一直守在这里。
进手术室前,我不断安慰小姨,要放松,要相信医生,肯定能治好的。
小姨感动得热泪盈眶,连连点头。
“等小姨好了,就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
“好。”
听到这话,我的鼻子立马就酸了,有种想哭的冲动。
十岁前,小姨家的条件不算好。
她知道我喜欢吃糖醋排骨。
每次发了工资,她都会给我买,亲自烧给我吃。
她会把最好吃的仔排夹给我。
表哥也喜欢吃。
但小姨说,陈九是弟弟,让他多吃点。
表哥一气之下,拿起筷子照着我的脑袋狠狠地打了几下,随后扔下筷子,饭也不吃,转身就出去了。
离家出走,跟着皇爷后,他也带我去过那些所谓的星级大酒店。
但那些大厨却始终做不出小姨的那个味道。
如今回忆如同潮涌一般在脑子里浮现,真是让我怀念。
等小姨进去了,我才问道。
“孙军呢?”
我没有喊小姨夫,但他知道,我是在跟他说话。
我也不叫表哥,直接叫他名字。
但自从我拿出了七十万给小姨做手术,小姨夫对我的态度就好了很多。
“他说有事,来不了。”
我立马就火了。
“小姨今天动手术,他什么事比这个还大?”
“我也不知道他一天到晚在忙什么。每次打电话,他都是很不耐烦地说,忙,没空。”
这时,黄雕走了过来。
“九哥,我的手下找到了孙军。”
“他在哪儿?”
“他目前在金大鹏的赌场里上班,当保安。谁要是在场子里惹事,他就负责解决。”
小姨夫立马惊呼了出来。
“赌场?这个畜生,难道他还是狗改不了吃屎吗?”
“怎么回事?”
小姨夫看了我一眼,叹气道。
“三年前,我又一次抓到他在家里偷钱。当时我就问他,拿钱干什么。他发火了,说跟我没关系,还叫我别多管闲事。接着,他就摔门出去了。我跟踪他,结果发现他去了一家赌场。一打听才知道,他这些年从家里偷的钱,基本上都送到那家赌场里了。并且,他还欠了人家十五万块。”
“高利贷?!”
“对。当时我得到这个消息,气得火冒三丈。因为我和你小姨上班一年,也就存几万块而已。他虽然只借了三万,但人家利滚利,最后竟然高达十五万!你小姨知道了这事,气得差点就背过气去了。”
“后来呢?”
“等他回家,我就跟你小姨一起责问他,为什么不老老实实做人,非要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你小姨以前也抓到他赌钱,苦口婆心地劝说。但他根本不听,甚至还和你小姨大吵大闹。那一晚,我打了他,四处借钱,帮他还清了高利贷。我本以为他会就此收手,重新做人。没想到,他,他竟然……”
说到最后,小姨夫眼睛通红,额上青筋暴起。
他一巴掌打在墙上,表情很痛苦。
他暴怒,也痛心。
自己唯一的儿子,竟然变得这么没出息。
换了哪个父亲,都会难受至极。
蹲下来,他双手抱着头,更咽了。
他保留着男人最后一点尊严,没有哭出来。
我叹气道。
“戒赌没那么容易。”
他突然起身,大喝道。
“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赌徒。一天到晚正事不干,就知道走这些旁门左道。弄得妻离子散不说,自己也没个好下场。可偏偏我的儿子,就是个赌徒,我真是恨不得亲手打死他!”
这些年,我跟着皇爷走南闯北,见识过很多赌徒,确实如同小姨夫说的那样,落了个凄惨下场。
所以皇爷也常说,不赌为赢。
可惜的是,这么浅显的道理,很多人都不懂。
或者说,他们懂,但他们戒不掉。
接着,小姨夫忽然看向了黄雕。
“你能不能带我去那个场子?我今天非要把他拽回来不可。”
我一把抓住了小姨夫的胳膊。
“孙军在那里肯定不是一天两天了。说不定,他在那里也欠了钱。咱们现在手里没有钱,就算他肯走,人家场子也不会放人。”
“那该怎么办?”
“你在医院好好照顾小姨吧。这件事,交给我来办。”
“陈九,谢谢你。”
这还是小姨夫第一次向我道谢。
我没放在心上。
我做这些,也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小姨。
虽然孙军叛逆,但小姨还是很关心他的。
她就这么一个儿子。
我又不能永远陪在小姨身边。
我早晚要离开南滨市,去找皇爷。
到时候,只能是孙军在小姨面前尽孝。
但在此之前,我要让他脱胎换骨,戒掉赌瘾。
否则,家庭不和谐,小姨永远开心不起来。
在医院等待了几个小时,手术终于结束。
小姨被推出来。
但她的麻药还没有过,仍是昏迷的。
王医生摘下了口罩,笑着说。
“手术很成功。接下来,就要看看是否会产生排斥反应。如果一切顺利,她就能被治愈。”
“谢谢医生。”
“不客气。”
小姨被送到了无菌仓,我们不能进去看望她。
这时,江菲儿急急忙忙地赶来了。
“陈先生,你小姨怎么样了?”
“刚做完手术。”
“一切还顺利吧?”
我嗯了一声。
“那就好。我买了些吃的,你们也吃点吧。”
她还是很贴心的。
等到了下午,小姨才慢慢醒过来。
可是,当她看到自己独处一室,且周围没人,有点惊慌。
护士进去安抚小姨的情绪,并且告诉她,我们都在外面守着,让她放心治疗,会好起来的。
小姨的情绪恢复正常,没一会儿又睡着了。
看到她没事,我这颗心才终于放下。
但是,在医院这几天,孙军一直没出现。
他是小姨的儿子。
小姨手术住院,他居然不来,真不是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