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肆无忌惮(4)

“有模有样的嘛。”赵毋恤冷不丁的出现,吓得令闻猛然后退一步,差点撞歪赵毋恤的下巴。

“对不住——”令闻吓了一跳,听到赵毋恤惨叫一声,赶忙回头,神色慌乱,不知所措。

“头这么硬!”赵毋恤双手捂住下巴,眼睛眉毛皱成一块,似乎真的撞痛了。

董褐快步走过来,跟随他的还有侍卫长和赵毋恤的贴身小厮,个个神情紧张的看向赵毋恤。

“没事,各自归位。”赵毋恤挥挥手,众人又都离去。他压低声音对令闻说道:“头那么铁,看来是块学武的好材料,先把你培养成好的御手,其它的后续再安排。”说完,一脸坏笑。

令闻的心情像是坐上过山车。先是为了能驾驭马车狂喜期盼,接着是撞到赵毋恤害怕受到惩罚,听说他没事之后,一颗心放了下来。结果没想到他竟要将她往武学方面栽培,一下子又回到畏惧彷徨的状态。

“宗主手下又不缺强兵猛将,为何偏偏对小女子另眼相看?”令闻想,赵毋恤言出必行,看来已是无可逃脱,干脆打破砂锅问到底,也不管得罪与否。

“闲来无事,正好遇到性格叛逆的,权当是驯服野马了。”赵毋恤面无表情的淡淡说道。

“你——”令闻气得无言以对,一口气直冲胸口,差点要跟他呛声。拼命告诉自己要冷静,爹在场,众多将士也在看,终于,拼尽全身力气生生将一股怨气强行压下。

赵毋恤被撞后,王子期已经暂停教授令闻。他走下马车,远离二人,静候吩咐。两人的谈话他听不到,只是看到小姑娘神色大变,颇为狐疑。

赵毋恤位高权重,他的言行举止虽然令他十分好奇却不敢多说。这是主子们的私事,况且赵毋恤这位主子又跟其它人不同,行事常常出人意表。

一个水灵灵的姑娘,穿上半男不女的衣裳学习驾车,想来肯定不是甘心情愿的。可是,宗主为何有此奇怪的要求,他也说不上来。

令闻气急败坏,赵毋恤只觉得好笑,看她差点跳脚,莫名的愉悦感在心间升起,忍不住嘲笑道:“小白兔,胆小鬼!”

王子期正在胡思乱想,众人都没反应过来,令闻忽然“噌”的蹦到马车上。用她残存的理性,凭借对王子期短短几分钟教过的模糊动作的记忆,双臂前举,双手握拳,拳心向上挽住缰绳。动作是对的,力道却无法传授,只能自行琢磨。

因为气火攻心,情绪传导到动作,拉的太猛,马头后仰,先是服马发出嘶叫,接着骖马受到感染也慌乱起来。令闻吓坏了,马上松开缰绳。马儿受惊,没命的发足狂奔。

一切发生得太快,王子期离得远没反应过来。赵毋恤正沉醉在与常驻心中的小恶魔的对话中,待他抬起头,令闻已被四匹马拉得老远。

不止两人,一众军士仆役以及在远处偷看的吃瓜群众都惊呼起来。虽然他们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是马跑得毫无章法又迅疾,御手又手忙脚乱的,显然已经失控。

赵毋恤心急如焚,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个主意马上浮上脑海。他指指右侧,大叫“马”字,王子期马上意会,两人同时朝自己的坐骑狂奔过去。

身为赵毋恤的专用坐驾,“烈火”通体红褐色,体形矫健,身材高壮,是匹万里挑一的好马。王子期是骑术高手,他的坐驾自然也非寻常之辈,周身乌黑,毛色发亮,如上好的锦缎,丝滑细腻。

两人几乎是同一时间跃上马背,直奔令闻乘坐的马车。

此时,马已放缓步调,令闻却未察觉。如果她能冷静下来,轻握缰绳,说不定马儿就能停下脚步,事情就能圆满解决。可是她已经六神无主,看到马儿慢下来,又想立马让它停止,手上一紧,绳索勒住马儿,新一轮的暴冲一触即发。

幸好,赵毋恤和王子期一左一右及时赶到。看到赵毋恤,令闻仿佛迷路遇到明灯,逢难遇到英雄,差点热泪盈眶。

令闻的心情高低很快被马儿感受到,它们也随之起舞,前蹄扬起,兴奋不已。令闻误解了它们的雀跃,以为新一轮的暴走又来开始,慌乱的向赵毋恤伸手求救。

本来赵毋恤和王子期已经分别把最外侧的两根缰绳牵握在手,忽然令闻跳起来,毋恤只得放下缰绳双手扶住她的肩膀。

王子期没看到赵毋恤松开缰绳,仍然用力牵住右骖。右骖以为要转向,往右一偏,其余三匹也跟着转。令闻本是站着的,突然的转向并非她的预期,于是整个人往前扑,连带赵毋恤也跟着往后仰。

说时迟那时快,赵毋恤的侍卫长拍马赶到,双掌撑住赵毋恤,这才避免了赵毋恤摔倒,同时也稳住了令闻。与此同时,王子期飞身跃上马车,代替令闻驾御。

令闻是被毋恤抱下马车的,尽管此时马车已经平稳,令闻仍然惊魂未定面如土色浑身无力。虽然双腿着地,仍是一副随时准备昏倒的模样。董褐赶忙上前,一把扶住女儿,令闻靠在父亲的怀里,久久说不出话来。

王子期则接过马车,停到一边。

直到此时,众人都长吁一口气,终于放心了。

赵毋恤也被吓到了,虽然他强自镇定。董褐面色苍白,显然也吓得不轻。马车比单枪匹马安全,四马很稳定,几乎不存在翻覆的可能。可是,若是马匹持续高速行驶,令闻本身人小体轻,很可能会扛不住颠簸被甩下马车。如果是这样,受伤的程度一定不轻。

终于找回自己的魂后,令闻把头靠在她爹的肩膀,小声啜泣起来。

“好了,别哭了,没事了。”平日里从不轻易落泪的倔强女儿大庭广众的掉眼泪,可见已是心惊胆战。董褐轻拍她的后背,轻声哄道。

赵毋恤伫立一旁,十分内疚。若不是他苦苦相逼,令闻不必来到男人堆中学驾马车。一个成功的御手并非人人都能胜任,即使是勇健武材也要看他的天分配合长期坚持不懈的训练。令闻就算真有这方面的天份也不可能亲征沙场,战场实在太危险,驾御战车对人的考验又异常的全面复杂。

赵毋恤的玩笑开大了,没想到倒竟把令闻胸中的傲气全面激活。“哎,毕竟是小姑娘,下次还是少放冷枪冷箭吧。”毋恤在心中感慨道。

“我——”令闻从爹的怀里抬起头,睫毛被泪水沾染,一绺一绺,轻轻一眨,泪水滴落,像晶莹的雨珠,濡湿了下眼睑,整个人看起来可怜兮兮。她看向赵毋恤,欲言又止。

“回去好好歇着吧。”赵毋恤说完,转头而去。

他约略猜到她要说什么。她闯了祸,而他救了她,她肯定要道歉致谢。看她楚楚可怜的模样,联想到自己是罪魁祸首,实在无颜承受她的感激。赵毋恤心中的恶魔暂时安寝,良心苏醒,面对难以厘清的情绪,只能选择回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