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肆无忌惮(2)

“你们愁眉苦脸的,是不是怕我来了扫兴?”赵毋恤的声音由远而近。

两人同时抬起头,眼前一亮。今日的赵毋恤,一反平日里的黑灰打扮,白袍加绯衣,天蓝色的披风,看起来瞬间年轻了五岁都不止。除了穿着,他的气色看起来很好,甚至有些得意?

“本来是挺担心,现在看来是多虑了。”魏驹调侃道。

“想来是叔叔家中有喜事,偏偏没告诉我俩。”韩虎说完,饶有兴味的盯着赵毋恤。

“喜从何来?”赵毋恤一脸无辜,摊开两手,“因为要跟好友相聚,特意收拾心情罢了。”

魏驹看看韩虎,两人同时摇头。

“到内堂去吧,外面风大。”说完,魏驹在前带路,韩虎和赵毋恤紧随其后。

“说说吧。”坐定之后,魏驹毫不客气,直接把话题引向赵毋恤。

“说什么?”赵毋恤一脸好奇,说完,轻轻啜饮一口茶。

“就从英雄救美开始说吧。”韩虎虽是晚辈,瞧见毋恤不推拒便大胆追问。

魏驹冲韩虎点点头,两人达成共识——既然不愿意提面有喜色从何而来,那就聊聊已经发生过的事情。

“你们两人不是专登约我来说这个的吧?”大雪初霁,好友相聚,难道不该论政说史,品评时事吗?为何感觉成了他的私事分享会?

“叔叔晚到,正事侄儿跟魏叔叔说得差不多了。”韩虎想八卦的心真是包天了,往日他可没这么大胆,理直气壮的要毋恤谈私事。

赵毋恤十分诧异,沉默片刻,似乎也默认了绕不开这个话题,于是微微一笑,说道:“既然两位对在下的英雄所为如此好奇,那就容在下细细道来吧。”

两位吃瓜群众顿时两眼放光,仿佛饿得眼露凶光的饥民看到香喷喷热腾腾的米饭,恨不得一口气全吞到肚子里去。

所谓“英雄救美”,还得从那日东湖赏菊说起。

董令闻虽知骑马可能会脱层皮,但是一想到能从竹简中暂时解脱,仍然令她对这趟郊游充满期待。抵达目的地后,眼前的风光更是令她欢呼雀跃。

碧空如洗,天高云淡,阳光明媚,和风煦暖,百日菊、小雏菊、千头菊、白菊、墨菊,翠菊,粉的、紫的、白的、明黄、淡黄、红的,朵朵迎风摇曳,组成花的海洋,翻涌奔腾,婀娜多姿。

“哇——”令闻张开怀抱,闭上眼睛,深深呼吸,像是要把花的芬芳和空气的清新全部吸纳,化身花仙子空气精灵。

“真是个傻丫头!”董褐摇摇头感叹道。虽然他会骑马,可是他深知驾御战车绝非易事,若要学会,一定会吃不少苦头。到时候,这丫头肯定后悔到此一游,宁愿呆在宅院里整理书简。

赵毋恤不出声,只是用眼角瞄了瞄董氏父女,暗暗好笑。一个老谋深算却阻挡不了事情的发生,一个对即将到来的危险困难毫无准备。

沉醉于缤纷花世界的令闻,看到一排整齐列队的军士和几乘马车以及一位表情严肃的师傅时,猛然意识到,学习骑乘战马并非赵毋恤随口说说而已。于是乎,前一刻还跟随花朵飘摇的心情一下子跌落谷底。

她天生爱动爱跳,偏偏对马儿却有些天然的畏惧。虽说也能勉强驾御,甚至跑上几步也不是问题,但是不知怎么的,她总是会害怕。跑不久就觉得颠得难受,要停一停,生怕被甩下马背。总之就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看到赵毋恤一行到来,军士们更是神情专注站得笔直挺立。像在等待将军检阅,军容整齐,一丝不苟,严阵以待。

赵毋恤走在前,频频颔首,十分满意。选择此地只是临时起意,并非早有计划。所有一切都是出发前命人安排的,有此效果足见效率可观,平日里训练有素。

除了准备参与驾马训练的军士之外,外围也站满了侍卫扈从。侍婢杂役已经着手将现场打扫清理,摆上几案,把带来的茶具、茶叶、酒水、小食等铺排开来。

总之,这场出游的阵仗不小,惊动了四里八乡的百姓。他们虽然不被允许接近赵毋恤等人,在外围探头探脑也能看不少热闹。毕竟,这是晋国最有权势的四个家族之一的首领郊游。除此之外,几乘马车试驾的动静紧紧吸引着他们的眼球,许多人踮起脚尖,好奇心被吊得高高的。

赵毋恤对一切很满意,包括不请自来的围观百姓。既然大家如此捧场,那就直接上大菜——驾御战车!

当然,他得先做示范。

今日展示的都是驷,即套着四匹马的车。中间两匹马被缚在衡上的轭,驾在车辕两侧,称为“服马”,两匹称“两服”。左右两匹则以皮条系在车前,称为“骖马”,两匹称“两骖”。

按照规定,每辆战车载甲士三名,按左、中、右排列。左方甲士持弓,主射,是一车之首,称“车左”,又称“甲首”;右方甲士执戈或矛,主刺,同时兼为战车排除障碍之责,称“车右”,又称“参乘”;居中为战车驾驭者,随身佩带自卫短剑。

若是天子、诸侯亲自出征担任主帅,他们会站在战车中间的位置,立在鼓下,御者居左,车右位置不变;若是天子、诸侯只是观战监军,则代替车左,御者和车右位置不变。

要同时驾驭四匹马,绝非易事。御者只有一名,不可能全部依靠他一个人,必须要借助机械原理分担他的责任。

服马因为驾辕已被束缚,距离相对固定,骖马只以皮带牵引,相对比较自由。为了保证四匹马各处其位,避免相互拥挤碰撞,在两匹服马胸部外侧,各装有一个带有尖锥的器具。如果骖马过分靠近服马,尖锥就会刺痛骖马,使它远离。

与此同时,为了不使骖马离开太远,在骖马和服马之间还系有缰绳。如果走远,缰绳一拉,骖马就会被迫拉回。这样一来,四匹马就能相互保持一定距离合力拉车。

马车向前的驱动力主要来自中间的“两服”,骖马主要负责控制方向。“两服”的动力绳系在车轴中部,“两骖”的动力绳分别系在车舆底部,与两边车轮等距。所有动力可控,且三个受力点连成等腰三角形,两轮及车舆受力均衡,保证马车平稳运行。

驾驭马车的缰绳也称辔,由于“两服”驾辕,辕将两匹马连为一体,它们的内辔的功能几乎可以忽略,所以将之系在车轼前面带环的车具上。这么一来,需要操控的辔就剩下六根,由御手掌控。

马体右侧的辔绳握在右手,马体左侧的握在左手,右转弯牵动右手的辔绳,左转弯牵动左手的辔绳。驭手通过左右辔绳牵动骖马的马头,骖马的移动拉动服马嘴上的衔环,从而牵引服马带动整个马车转向。

和两马车相比,四马车除了动力大幅度提高之外,方向控制和拉力传递的性能也得到保障。如果服马身上的轭(驾车时套在马脖子上的曲木。)突然断裂,骖马仍能拉车前行;如果控制骖马的最左辔或最右辔断开,驭手仍然能依靠中间的服马完成对四匹马的控制。

赵毋恤一登场,一位蓄着胡须一身葛布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

“王子期见过宗主。”中年男子朝赵毋恤作揖行礼,语气恭敬。

“弟子毋恤,见过师傅。”说着,赵毋恤也作揖还礼。

“不知今日所来,是为赏秋或是马上竞逐?”中年男子坦然接受赵毋恤的大礼,可见两人非常熟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