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初露锋芒(3)

季孙行父——季孙宿——季孙纥——季孙意如,从季孙行父至季孙意如共四代,三代主持鲁国大政(季孙纥因早逝没来得及接手父亲传承下来的鲁国正卿之位,不得不隔代继承给季孙意如),是鲁国权力排行第一的豪门大族。

孟孙氏、叔孙氏紧随其后,担任除了正卿之外的外交、内政要职。表面上看,三家共同辅佐公室治理国家,实际是鲁国国君听命于三家。

尤其是季孙氏,行事霸道,十分嚣张。之前叔孙豹之所以被楚国令尹公子围扣押,就是因为鲁国攻打莒国。而鲁国讨伐它国的意志及命令全由季孙氏单方面决定,可见季孙氏在鲁国已是只手遮天权势熏天。

国君派的构成复杂,三言两语说不清楚,要按人物逐个整理,把前因后果一一罗列,才能帮助了解事情是如何一步步走到无法收拾的境地的。

首先说季公若。

按照世系表,季孙宿——季孙纥(弟妹依次为:季公鸟、季公鸟妹妹秦姬、季公若姐姐、季公若)——季孙意如(弟弟依次为:公甫靖、公之)。

当初,季公鸟娶迎齐国鲍叔牙的曾孙鲍国的女儿为妻(名为季姒),生下孩子甲。不久,季公鸟因病去世。由于孩子仍在襁褓,家业便由弟弟季公若、族人公思展、季公鸟的家臣申夜姑共同管理。

年轻寡妇空房寂寞,按捺不住,很快,季姒就和季氏家臣——年轻俊美的厨房小伙檀打得火热。所谓做贼心虚,自从两人勾搭后,看四周觉得人人都像是了然于胸时刻准备去揭发的模样,尤其是暂代家产的季公若三人。

如果被这三人知晓,由于孩子年幼,无法替母亲出头,季姒面临的结局肯定是被休并驱逐归齐。为妇不贞,在礼教森严的时代,齐国虽是她的娘家,却未必接纳她。所以,一旦私情暴露,季姒将要面临的很可能是一无所有无处栖身。

为了生存,季姒决定先下手为强。她让侍女把她打得鼻青脸肿,痛哭流涕,又跑到小姑子秦姬面前哭诉,说是季公若强逼她服侍他,她严辞拒绝,就被他打成这般模样。这还不够,她还以婶婶的身份,向季孙意如的弟弟公甫靖告状,说是公思展、申夜姑协助季公若为恶,共同威胁她。

事情很快发酵。

秦姬接到嫂嫂的投诉后,转头马上告诉季孙意如的小弟公之。季孙意如的两个弟弟已经知情,很快,季孙意如也知道了这件事。

身为一族之长,宗主对整个家族的所有人拥有生杀大权。他有义务有权利拨乱反正,制服暴虐,主持公道,维护家族的整体利益。

正如当年赵婴跟侄媳妇赵庄姬暗通款曲,被兄长赵同、赵括发觉,作为赵氏家族的宗主,赵括立马做出决定——将赵婴流放齐国,永绝后患。赵括之所以如此决绝,就是从大局出发,防止此事暴露,整个家族被牵连,陷入灭顶之灾。

季孙意如深谙责任重大,他迅速做出决策,阻止事情蔓延。季公若是他的叔叔,毕竟辈份摆在那,不好直接出手,于是下令将他的同党——公思展、申夜姑捉拿。

季公若得知消息,哭着向拿人的侍卫哀求,请他们务必转达季孙意如,不要为难这二人,稍后,他会亲自向季孙意如解释。季孙意如收到消息后,反而吩咐守卫二人的侍卫,不允许任何人接触他们。另外,如果季公若来访,推说有事外出,避而不见。

季公若火急火燎的跑去找季孙意如,吃了个闭门羹。他耐着性子,在季孙意如的大宅门前蹲守,从清晨等到日挂中天。就在季公若求见无门,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的时候,传来一则噩耗——申夜姑被杀!

季公若崩溃了!没有听他申辩,就把申夜姑杀了,这背后的意义何其明了——杀鸡儆猴,认定了季公若有罪!季公若委屈愤懑,发誓和季孙意如势不两立。

其实,季孙意如只是不接见季公若,诛杀申夜姑的命令并不是他下的,而是他最小的弟弟公之。

无论如何,人已经死了,没有人会去追究何人何时下的令。一向意气风发独断专行的大家长季孙意如,锅却甩不掉——不分青红皂白,不问清缘由,甚至连辩白求情的机会都不给,对方还是自己的叔叔!

其次是郈昭伯。

那个时候很流行斗鸡,除了玩乐,还押注输赢。事关金钱面子,参赛双方自是格外紧张,半点不敢马虎。为了赢得胜利,更是无所不用其极。

这天,郈氏的族人洋洋得意的来到季孙氏族人面前,邀请对方斗鸡。季孙氏家的斗鸡远近闻名,大家都知道厉害,少有人来挑衅。既是遇上了,自是二话不说,马上应战。

然而,这一次斗鸡,并非普通斗鸡,而是添加了科技含量的搏斗——郈氏给鸡爪子装上金属外壳,季孙氏则给鸡穿上皮甲。这么一看,双方都作弊,半斤八两,五十步对百步。

经过一番你来我往的生死相搏,季孙氏家的鸡被打败。郈氏族人得意洋洋,对其一番奚落,然后大摇大摆的走了。

名誉扫地,受尽嘲笑,季孙氏的族人当然不肯就此罢休,他们向宗族主人——季孙意如诉苦,声泪俱下,如丧考妣。

季孙意如做了个让整日在互联网世界遨游,获取大量资讯的见多识广的现代人都匪夷所思的决定——作为报复,季孙意如下令,夺取若干郈氏的房屋田地,并在上面修建庭院。

这还不够,他还以执政大人的身份,叫来郈氏的大家长——郈昭伯,厉声指责,要他务必约束好家人,不可使其恣意妄为。

仗势欺人,公报私仇,郈昭伯怎能不怨恨季孙意如?不止他,连同他的整个家族,都荣幸的成为郈氏家族下咒语的对象。

再次是臧昭伯。

臧昭伯因事去晋国,他的堂弟臧会偷偷盗出他家精心供养的神龟,拿出问卜。占了好几卦都显示,不诚实乃是吉事。

臧昭伯很长不见归来(应该是前一次叔孙婼被晋国扣押,作为随行人员,臧昭伯一并被扣押。),家人很着急,想遣人去问讯,臧会自告奋勇前去打探消息。

到了晋国,终于见到臧昭伯。昭伯问起家中的情形,臧会一律说好,问及妻子、弟弟,臧会却支支吾吾。得知昭伯安好,臧会便返程,向堂兄家人报平安。

后来,叔孙婼一行被释放,臧昭伯便启程归鲁。收到消息,臧会又主动提出要去郊外迎接昭伯。有人主动前去,昭伯的家人自然乐得轻松,欣然允诺。

两兄弟见面寒暄过后,昭伯又旧事重提——问起妻子、弟弟的境况,臧会一脸神秘,顾左右而言它。前后两次,臧会谈起他人神色自若,一提及堂兄的妻子、弟弟,他的神情就变得极为忸怩。昭伯心下生疑,他以有事为由,请臧会先回家,他还有要事要办,迟些时候再到。

臧会一走,昭伯就停下脚步,在郊外找个地方投宿。第二天,他易装便服,在家附近打探消息,并没有发现妻子有不守妇道的行为。弟弟也依正常时间入职行公事,没有故意闪避或是要伺机溜走的迹象。这样持续几日,确定没有异样,他才归家。

他悄悄向亲信打听,逐一单独问话,并没有听到家中有何违背礼节伦常的事情发生。他又向母亲求证,千真万确一切如常。

回想起臧会的欲言又止,昭伯怒了!这个害人精,故布疑云,累得他差点跟妻子弟弟决裂,到底是为什么?想破脑袋只能勉强凑到一个理由——臧会想分裂他的家人,从中渔利!

昭伯越想越气,自己在晋国生死未卜,臧会却惟恐他家不乱,真是居心叵测,其心可诛!这么一想,昭伯决定报复——抓住臧会,把他收拾一顿!

这时候的臧会,不知是时来运转还是灵龟保佑,得到郈邑大夫鲂假的赏识,受邀任职贾正(注:其职掌管货物,使有常价,类似核准物价的官吏。)。

此时的郈邑,仍属鲁国公邑,并没有分封给任何人。所以,这里的物品种类、物价水平、市场行情等等信息就要定期汇总,交到执政长官手中,方便以此制定经济政策。

这日,臧会奉命将会计账簿送到季孙意如的府上。

收到这则消息,臧昭伯立马派几名身强力壮的家丁守侯在季孙意如的家门口,准备待臧会处理完事情出来时,把他逮住,送给昭伯处置。

也不知是这伙人分心了还是手滑了,又或是得神龟庇护,臧会得以逃脱,大呼救命,冲进季孙意如的府中,寻求保护。

季孙意如大怒!不是因为臧会跟他有多亲近,他要为他出头。他火冒三丈是因为——昭伯小小一名大夫,竟敢在他的府邸设伏?这些埋伏左右的人,个个持戈带刀,气势汹汹,一脸杀气。

他们说是要抓臧会,乃为家事。可是难道没有别的法子私下处理他们的家务事,非要在堂堂司徒大人(季孙意如此时兼任此职)门前动刀弄棍?万一不小心伤到他府上的人怎么办?

事关颜面权威,季孙意如一声令下,命家兵将所有埋伏臧会的臧氏家臣全部扣押。

臧昭伯抓人不成反而连累族人被抓,他想求情请赦,季孙意如怒气冲冲,根本不愿跟他会面,听他解释。于是,昭伯心生怨怼,耿耿于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