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亦君十分疑惑:“怎么会?皇上要升迁的是怀王府和太子府的旧人,这些人恐怕皇后认识的都没有几个,他们的升迁又与皇后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说赵学尔与这些人根本不熟,就算是熟识之人,她也不会在官员制度改革的这个档口一下让李复书提这么多人上来,要不然她也不会让赵学玉外放,又让赵学时丢了先前的差事,去国子监读书了。
“就是因为皇后和他们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所以皇上才会对他们大赏特赏。”柳弗愠道。
卫亦君越发不明白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柳弗愠看了看外面,见没有人过来,才道:“本来我也不知道皇上为什么突然要提携这么多往日的故旧,但你方才说皇上旧事重提,还表现出了极强的攻击性,我便猜想这件事情或许与皇后有关。当年你和皇后为了救皇上私闯萦州,皇后趁此机会把你推荐给皇上,自那以后你便跟在了皇上的身边。”
“所以你能够一步步走到如今的位子,离不开皇上的重用。但皇上既然用这件事情来压制你,说的肯定不是他自己的问题,那么便只能是皇后的问题了。所以皇上看起来是在用先前的旧事敲打你,实际上却是在敲打皇后。”
卫亦君点了点头,觉得柳弗愠说得有道理,但心中仍有疑问:“可如鱼说皇上和皇后早就已经和好如初了,皇上又为什么还要敲打皇后呢?而且皇后和怀王府、太子府的旧人无冤无仇,皇上又为什么要为了敲打皇后而提携他们呢?”
柳弗愠道:“你还记得年前皇上与皇后不和,我们请了吴尚书去说和吗?”
卫亦君道:“当然记得,只不过作用不大。”
不仅如此,更令他疑惑的是,之前吴自远分明说已经没有问题了,李复书甚至还说要亲自去向赵学尔赔礼道歉,可谁知李复书礼算是送了,道歉却没有,甚至后来又继续冷落了赵学尔许久,听说连除夕夜都没有与赵学尔在一起过。
幸而后来听说李复书与赵学尔又和好了,他这才放下心来。
柳弗愠道:“后来我才知道,那天不仅吴尚书去了,良王和魏想也去了。你想想,皇上与皇后不和,王公大臣们立即跑去说和,皇上,那个时候会怎么想?”
卫亦君立马道:“当然是皇后贤德,母仪天下,所以才能够受到王公大臣们的拥戴,此乃南唐之福。”
“前半句是没错,但是后半句……”柳弗愠摇了摇头,道:“皇后如此贤德,几乎有了一呼百应之势,恐怕皇上非但不会认为是福,反而认为是祸。”
“怎么会?”卫亦君大惊:“皇后一心为国为民,为了皇上着想,皇上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自赵学尔私闯萦州第一次救了李复书开始,从半扳倒康宁公主,李复书登基;到稳定朝局,推行各种改革措施,李复书走过的每一步路都有赵学尔的身影,他实在不相信李复书竟然会怀疑赵学尔?
柳弗愠见卫亦君不肯相信,便把四年前他向李复书举荐赵学尔为太子妃,结果被李复书拒绝的事情与卫亦君说了。尤其是李复书因为忌惮过世的神武太后,以至于对太子妃的人选竟然有许多的顾虑。
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后来李复书会主动求娶赵学尔,甚至因为这些年李复书对赵学尔的信任和支持已经渐渐忘了那件事情。但不知为何,自万寿节那天李复书故意给赵学尔难堪之后,他便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天李复书拒绝赵学尔的情形来。
吴自远十分严正地告诫他,南唐不需要第二个神武太后了。
虽然话是从吴自远口中说出来的,但他知道那就是李复书的意思。
卫亦君一直以为在萦州的时候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却从来不知道李复书竟然在那么早以前就已经知道赵学尔了,甚至曾经还拒绝过赵学尔。
如此一来,他就懂柳弗愠的意思了:“所以你的意思是皇上因为忌惮皇后,所以特意要扶植一批自己的心腹,与皇后没有任何关系,只忠于皇上的心腹?”
柳弗愠点了点头,肯定了卫亦君的猜想。
卫亦君想通了这一点后,又继续捋后面的事情:“所以皇上今天之所以会这么反常,并不是因为我说错了话,而是因为我这个人。我是皇后举荐给皇上的,在皇上眼里我就是皇后的人;而怀王府和太子府的旧人是皇上的人。我反对皇上封赏怀王府和太子府的旧人,在皇上眼里就是皇后在反对皇上扶持他的人,所以皇上才会生那么大的气。”
“皇上原本就忌惮皇后,现在又因为我而误会了皇后,那皇后”卫亦君一想到这里,便忍不住担心,十分焦急地道:“那皇后怎么办?”
他现在已经开始后悔方才的一时冲动,也许他应该听姚厚德的话按旨办差。
柳弗愠赶忙安抚道:“你也不用这么着急,如鱼不是说了吗,皇上如今和皇后好得很。再加上你身为中书侍郎,封驳皇帝失宜诏令是你的本分,皇上虽然不高兴,却也不一定会因此而迁怒皇后。”
卫亦君知道柳弗愠说得有理,却仍然不安心:“可即便如此,只要皇上对皇后还有猜忌之心,那日后说不准皇上又会因为什么事情迁怒皇后,那皇后不就危险了吗?”
柳弗愠原本也为赵学尔担心,但见卫亦君如此着急的模样,不由得哑然失笑:“伴君如伴虎,咱们这些人虽说如今正得皇上重用,谁又能保证日后会不被皇上猜忌呢?”
自古以来,越是位高,越是会受帝王的忌惮。说不定李复书现在就忌惮着他们,只不过没有表现出来呢?
卫亦君想都不想地道:“可皇上和皇后是夫妻啊,如何能与我们一样?”
若是他他一定不会这样对待赵学尔,不会怀疑赵学尔半分!
只可惜没有如果。
柳弗愠道:“皇上和皇后既是夫妻,又是君臣,如何能与寻常夫妻相提并论?”
“可”
不待卫亦君说话,柳弗愠止住他道:“既然皇后坐上了那个位子,享受那个位子带来荣耀的同时,自然也要承受着那个位子带来的风险,如同你我,别无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