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务本这两年任职承州刺史,虽说没有什么极为突出的政绩,却也能够维持承州之前的光景,百姓们丰衣足食,安居乐业,总比这些闲置了好几年的怀王府和太子府旧人的功劳要大得多。他多么希望昔日的前辈和同僚能够得到晋升的机会,但思之再三最终还是只给了个留任。可李复书倒好,一口气就无端给了好几十个毫无功绩之人升官加赏,这叫他心中如何能够不气愤?
卫亦君的话说出了在座许多人的心声,为了能够公平公正的完成官员们的政绩审核和人事调动,他们没日没夜的操劳,这许多日以来,他们常常会为了某一位官员的审核和调任而讨论许久,甚至常常还会发生争执,唯恐出了什么差错。可李复书却突然来了这么一出,仿佛他们先前做的所有努力都是无用功,是毫无意义的。
众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差事,议论纷纷。
卫亦君走到姚厚德的身旁,把李复书要封赏的那一批名单给他看:“姚相,这批怀王府和太子府的旧人许多都已经闲置了好几年了,或者即使调去了其他的地方,也没有什么突出的政绩,皇上先前还说这一批升迁的官员需高标准,严要求,而这些人显然不符合要求,所以皇上的这道旨意,我看还是驳回去吧!”
原本他可以自己去回李复书,但姚厚德是他的顶头上司,此时这件事情又已经引起了众人的热议,姚厚德自然也听到了这个事情,那么他便不好再独断专行,还是有必要请示一番。
姚厚德看着这些名单,眉头微皱,想了许久,道:“这些人先前侍奉皇上左右,辅佐皇上打理朝政,实则立了大功,只不过当时没有晋升的契机,所以这几年才没有立功的机会。如今皇上要给他们封赏,倒也不算逾制,你还是按皇上的意思去拟旨吧。”
卫亦君急道:“可先前皇上还说要趁此机会大力推行官员考核、任命和晋升制度的改革,此时皇上无故对这些人大加封赏,无疑会阻碍官员制度改革的推行。”
尤其这次官员制度的改革是赵学尔提出来的,他就更要用心维护,绝不能容忍任何人和事阻碍改革的顺利推行了。
姚厚德道:“官员制度的改革是好事,但也要一步一步地推行,切不可急功近利,否则若是引起了众人的抵制,恐怕日后寸步难行,得不偿失。先前姜无谄带队巡视地方,结果被众官员群起而攻之,以至于他不但被撤了差事,连整个使臣团的任务都被耽误了,这便是个极为典型的例子。”
不仅如此,中书虽然有驳回圣意的权力,但无论他们的权利再怎么大,到底也是在皇帝手底下吃饭的,若是频频违背李复书的意思,又恐怕惹怒了他,到时候才真叫得不偿失。所以只要不是事态极为严重的事情,他通常都会顺其意而行,但这种话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他也就不明说了。
卫亦君自然知道姜无谄被李复书撤了差事的事情,年前李复书已经传旨让姜无谄回来,或许是冬日天气不好,耽搁了行程,姜无谄到现在都还没有回到京都,但是想来应该也快了,所以他自然也明白姚厚德说的有理,
但他一想到赵学尔的心血或许会因此而受到阻碍,便不愿意顺着李复书的意思拟旨办事。
他坐在原处想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自己去找李复书,说服李复书收回圣意。
他去了安仁殿,与李复书开门见山地道:“皇上方才传话让臣拟旨大肆封赏前怀王府和太子府的旧人,此事不合规制,恕臣无法办理。”
李复书虽然给了这许多人封赏,但却也大多不是什么重要的位置,他以为这只是一件小事,应该没什么问题,却没想到被卫亦君给驳了回来,不解地道:“哦?哪里不合规制?”
卫亦君把方才与姚厚德说过的那些话与李复书说了一遍,没想到竟然得到了与姚厚德同样的答案。姚厚德说那些话是有他自己的心思在的,而李复书此时竟然也如此执着于大规模地封赏故旧,卫亦君便明白李复书应该是也存了他自己的心思,恐怕不会轻易收回成命。
但他仍然不肯放弃,动情地道:“皇上着意要求今年官员的升迁和任命要重才干,轻资历,可见皇上对今年的人事调动极为重视。为了不辜负皇上的期望,自开年以来,各位宰相和吏部的同僚们便夜以继日的审查每一位官员的政绩和官声。尽管任务繁重,但他们却丝毫不敢懈怠,仍然细致地逐一审查每一位官吏的详细情况,逐一商讨每一位官吏的调遣任命,唯恐出了什么差错。”
“皇上,他们为了能够让每个人都得到公平公正的对待,这些日子以来可谓宵衣旰食,极为辛苦。若是您这个时候不顾考核标准而大肆封赏故旧,只怕会伤了他们的心。不仅如此,若是他们因此而在日后的人事调遣调派中心生懈怠之意,到时候便不止是这几十个人的问题,而是千千万万为皇上和朝廷效忠的官员们或许都将得不到公平公正的对待,届时庸碌无能之人步步高升,而真正的才学之士却被埋没,那便是皇上和朝廷的损失了。”
“卫亦君!”
李复书非但没有被卫亦君劝服,反而极为气愤地道:“你的意思是你们选出来的都是才学之士,而朕选出来的都是庸碌无能之人,是吗?”
不等卫亦君回话,又道:“你可不要忘了,当初你是怎么来到朕的身边,又是怎么拥有如今的地位的,难道你当初是按照这些规章制度和考核标准一步步坐上中书侍郎的位子的吗?”
“我”
卫亦君无话可说,因为他不是一步步脚踏实地坐上中书侍郎的位子的,他是因为赵学尔的推荐,和李复书的破格提拔才有了如今的地位。
但这并不是他目瞪口呆,甚至害怕的主要原因。
他之所以一句话不敢多说,是因为他感受到了李复书满满的恶意,他不知道李复书为何会突然生这么大的气,将矛头直接对准了他,但他知道他现在最该做的事情就是闭嘴,不要再说任何话激怒李复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