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如盈醒来时只觉得浑身酸软无力,人也是又困又乏。她支撑着坐了起来,楚瑜那半边被衾已经无人了,只残留着一些余温。她正要拿起床边的里衣穿上,却看见正红色的锦被里沾了几块水渍,动作蓦地顿住了,不知想起了什么,脸颊浮上一片绯红。
这时的隔室内传来些许动静,谢如盈忙揉了揉脸,随意披了衣服赤着脚就往隔室走去。只见以半卷长帷遮挡的小室内正云烟缭绕,水汽蒸腾而起,偶尔还有水声飞溅。
也不知楚瑜何时叫了热水,她竟不曾听见。
此时的楚瑜正背对着室门沐浴,犹能看见她露在水面上的一片肌肤,长年累月的伤痕刻印在她的背上,或深或浅。她好似听到了脚步声,虽没有回头却笑着问了句,“你醒了?”
谢如盈走近了些,这才看见楚瑜的手中还拿着一个小药瓶,正倒了两粒黑色的药丸在手里,又昂首吞下。她的左肩避开了水,狰狞的伤口似乎早前经过缝合,只是现下又从中撕裂了一道红痕,向外渗着血丝。
“伤口果真裂开了?”谢如盈轻触着楚瑜的左肩,不敢将指尖落到伤口处,语气中带着自责。
楚瑜拉着谢如盈的手从水中站起,带起一片水花,溅湿了她的衣角,“无事,过几天就好了。”说完,她轻轻抚过谢如盈微红的眼角。昨夜里她哭狠了,到现在眼角还有些红肿,“时候还早,可要再去睡会儿?”
谢如盈摇了摇头,她的眼前是楚瑜躶露的身躯。线条流畅,肌骨分明。修长的身体凹凸有致,一道新愈不久的伤痕横列在他的腹间。谢如盈看着觉得应该替她心疼,可看了两眼后却又忍不住侧过了脸,唇角紧抿着。
楚瑜低声笑了起来,直接将谢如盈也抱入了浴桶中,伴着美人的娇呼,一时清水漫溢,连折屏上的梅花也沾了水珠。谢如盈才穿上不久的里衣又被楚瑜脱了,湿淋淋地被抛到木几处,甩了一地的水痕。
“楚瑜!”谢如盈搂着楚瑜的脖颈才堪堪稳住身形,身后靠着桶壁,深吸了一口气。她的发丝如蛛网般浮在水面,妍丽的脸上还显出一丝惊慌。
楚瑜的手在水下掐住了她的腰,硬是抱着她转了身,让她靠坐在她的腿上。而后又在她耳边温声道,“别动,只是抱一会。”话是这么说,她的吻还是落在了谢如盈的颈侧,从耳垂到肩胛,细密又温柔。
谢如盈怕又碰到她的伤,果真一动不动。只是用手反握上楚瑜的掌心,轻轻摩挲着她指尖的薄茧。身后的吻又轻又痒,让她笑出了声,“好了,快停下。我们该起了,一会还要给母亲敬茶呢,可别误了时辰。”
楚瑜顿了顿,抬手拢了谢如盈的长发,笑道,“你何时这么讲规矩了?”
“我看着母亲只觉得她威严的很,当初面见太后都没如此忐忑过。”谢如盈倒是说的心里话,楚老夫人历经过不少的大风大浪,自然比养尊处优的太后多了一份端重肃穆。
“她说什么你听着就好,无需往心里去。”楚瑜的语气也有些淡了,“她就是有脾气也是对着我的,与你不相干,你可别憋了委屈。”
谢如盈转头看了楚瑜一眼,沉默了一会后应下了。
两人再泡了一会后就起了身,各自穿戴好后,才叫了婢女进来收拾。蓝玉一进屋就先打量了谢如盈的脸色,见她面色红润但眼下却有一丝青黑,显然是昨夜里没睡够。又看楚瑜也是一样的神情,于是暗自为自家小姐高兴着。贴心地伸出手去轻轻揉按着她的额间,帮谢如盈缓解倦意。
楚瑜又先让婢女们熬了粥,看着谢如盈喝下半碗后,才带着她往老夫人的院中走去。楚老夫人的院外养了一池的蝶尾金鱼,两人到时,正有一个丫鬟在往池中投食,看见楚瑜与谢如盈过来,连忙福身请安,“侯爷,夫人。”
“母亲可起了?”楚瑜问道。
丫鬟回答说,“方才瞧见怡然姐姐进去了,应是已起了。”
楚瑜点了点头,携了谢如盈的手走了进去。刚进门就听见屋中传来瓷器坠地的破碎声,在这清晨的宁静里更显得刺耳。楚瑜脚步如常,见门外也无侍立的婢女,便自个敲了敲门扉,道,“母亲,我与如盈来向您请安了。”
片刻后,屋内才回了声,“进来吧。”
她们进去时,就见一个小丫鬟正跪在地上,身前是碎了一地的缠枝抱月瓶。这瓷瓶是楚瑜不久前在古盘街寻来的,本是一对,现下另一只正摆在西侧的花几上。她目光扫过,牵着谢如盈绕过了满地的碎片。
谢如盈却回过身,点了两个婢女,吩咐她们将地面料理干净,这才跟着楚瑜进了正屋。
楚老夫人在正面榻上坐着,靠着一个青缎引枕,看神情倒也透出几分和蔼。怡然立在一侧,手里托着小茶盘,见了两人忙福身行礼。屋内两边空着四个座椅,地上也已摆了两个蒲团,好似早已等着他们了。
“母亲安好,我们来给您敬茶了。”楚瑜说道,与谢如盈各接过一杯怡然手里的茶,跪在了蒲团上,又道了一句,“母亲,请喝茶。”
楚老夫人先是接了楚瑜的茶,浅抿了一口放下了。而后谢如盈也低头将茶盏举过了头,说道,“母亲请喝茶。”
“外间的事,你进来时也看见了。”楚老夫人并不接茶,反而开口问道,“楚瑜与我说过,你进门后便由你管家。现下,你觉得该如何处置那个丫鬟?”
“她既然摔坏了东西,不论是有心还是无心,都免不得受罚。如盈以为,让她跪上一个时辰,再罚两个月的月钱也算轻恕了。”说话间,她依旧稳稳地端着茶盏,但腕间已经有些颤抖了。
突然间她手上一轻,谢如盈抬头看了一眼,居然是楚瑜接了茶。只见她膝行两步,直接将茶盏递到了楚老夫人的手里,说道,“丫鬟随时可以处置,母亲还是先喝茶吧,免得茶水都凉了。”
楚老夫人垂下眼看了楚瑜许久,终是掀了杯盖饮了一口,又让怡然拿来了用红绸包裹的赤金嵌翡翠镯,交给了谢如盈。了事后,又摆了摆手,说道,“我这也不需你们伺候了,你们回吧。”
谢如盈出门之后才蹙起了眉,她那娇宠出来的脾气忍到这会儿也算有意收敛了,“母亲她不喜欢我。”当日纳征时,她的娘亲还与她说楚老夫人为人慈善,是好相待的。今日一会面,才知楚老夫人分明是不满意她的,瞧她的眼神都是冷的。
楚瑜忙安慰道,“别气了,她是谁都不喜欢。再说你又不是与她过日子,不用讨她欢心。”她见谢如盈依旧不高兴,也不回松鹤院了,直将人带出了府门。让小厮牵了匹马来,与谢如盈两人共乘着,往清恪居而去。
一路穿街过巷,沿着一条谢如盈有些熟悉的青石道缓行着,白墙青竹,绿水幽幽。她靠在楚瑜的肩侧,抬头就能看见她精致的下颚。当日为赴楚玥之邀,她坐着马车从这里路过。当时怕是绝不会想到,有一天她会靠在楚瑜的怀里,再次打马而过。
清恪居依然如往常模样,只是朱门外却挂上了红纱,两只灯笼也贴了红喜字,连门前石狮子的颈下都扎了绸花,仿佛她们昨日在此成的亲一般。
这一回没有成排的婢女在前引路了,宅子内一片寂静悄然。问了才知是楚瑜给全府的仆人都放了假,此刻屋宇之下只有她们两人。她们穿过照壁,沿着长廊而行,园子里吹来的花瓣落了一地,又添了几分红艳。
“这是正居,西厢是书房,后侧还有个骑楼。”楚瑜边走边解释着宅子的布局,绕过两个角门进了庭园。只见园中曲水汨汩,假山巍峨,满目翠碧。一颗有些年份的桃花树下,竟还扎了一个秋千。
谢如盈往秋千走去,坐上后试了试,只觉得高低正好,便轻轻摇荡了起来,朝楚瑜笑道,“这里幽静别致,倒是比侯府都精致许多,难怪你常来。”
楚瑜走到她身后,帮她推着秋千,“你要是喜欢,我便陪你多住些时日。”
“我可听说你因在这住得久了,还被言官上了折子呢。”谢如盈的心情也好了许多,眉眼渐展,不时发出清脆的笑声。
“为了让夫人高兴,只得再被骂上几回了。”楚瑜推了一会后,就止了秋千,将谢如盈抱了下来,说道,“先不玩了,今晨还未用膳,先去吃些东西。”
谢如盈躺在她的怀里不动,只问道,“府里再没有第三人了,哪来的早膳?”
楚瑜低头抵了抵她的额间,说道,“自然是我做了。”
她也不看谢如盈一脸惊讶的表情,把人一起抱进了厨间,让她自个坐在小木椅上。一旁的食柜里摆满了各类新鲜的菜品,楚瑜挑取了些出来洗净切好。又在缸里捞了条鱼,拿到外间动作干脆地收拾了。而后,熟练地在灶前起了火,又是熬粥又是做菜,动作竟然有条不紊。
谢如盈愣愣地看着楚瑜忙活,她是真的没想到,一个大将军居然还能下厨房。等两菜一汤端上来后,谢如盈犹还有些回不过神,“楚瑜,十八般武艺你还有哪样不精?”
楚瑜捏了捏她的脸颊,笑着说道,“快尝尝,我也不知与你的口味合不合。”她自小就上了战场,衣食住行哪样都得自己经手,时间长了自然也就习惯了。反倒是回了京都城后,不适应身侧总跟着一群婢女小厮。
“味道不错。”谢如盈吃了一口,嘴角微微翘起,笑吟吟地看着楚瑜,“快去管家处领赏钱吧。”话刚说完,就惹得楚瑜俯身在她的颈边轻咬了一口,留下一小道红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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