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奥弄出这么大阵仗, 显然不可能只是撂撂狠话就会收手的。
果不其然, 白苋又先后去了几家服装公司,无一例外,她马上就被人用各种理由给拒绝了。
这种事情,从前从来没有发生过。
可能是因为同情,也可能是因为即使说出真相也没有关系,反正背后指示这一切的人,几乎已经可以说是明目张胆了。
知道这是莱奥在授意, 当时的白苋却也无可奈何。
说到底,她不过只是个普普通通、不满二十岁的留学生。就算是告诉大使馆,大使馆那边也参与不进去。
对方也没有武力胁迫, 整件事也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软刀子杀人的办法,真是一点血也看不见。
除非白苋真的有通天彻底的本事, 不然这一局, 她铁定扳不回来。
形势比人强,输了就是输了,斗不过就是斗不过, 白苋没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
莱奥跟阿克塞尔他们不一样,他在默尼耶家族里, 都算是排在前面几个、拥有实权的人物了。
英、法、德,这三个主要地区的生意都是他在负责,名头不可谓不响亮。所以压根不需要莱奥亲自动手,只要说一句不喜欢, 其他人都得掂量半天。
公司业绩虽然重要,但绝对比不上惹到这么一个庞然大物所产生的后果。
白苋的冷板凳,坐的可以说是理所当然。就连学校的教授们,都有意无意的避开了她。
这么好的学生,真是可惜了。所有人不约而同的为白苋惋惜着。
阿克塞尔就是在这个时候找上门的,骚红色的法拉利跑车停靠在圣马丁门口,英俊的面容,加上那一双宛若大海一般波澜壮阔的眼眸,不少路过的女生都控制不住多回那么两次头。
看到熟悉的身影,阿克塞尔想也没想就朝她招手,“上车。”
白苋抿唇,然后依言动作。
本来以为对方可能会带来什么好消息,但很快,她就知道自己的想法是有多么的单纯了。
不止单纯,还有愚蠢。
摆在白苋面前的,依旧是一份合同。只不过五年时间缩短到了三年,其他方面和她看过的那份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微微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白苋有些好奇的反问:“你们姓默尼耶的,是不是都这么无耻?”
又是一份卖身契,性质上没什么不同。
“U盘我已经给你了,你的承诺呢,是不是不准备兑现?”
什么诚信,什么品格,在他们这些人身上大概是不存在的。这是白苋在异国他乡,在外国这些权贵身上学到的第一课。
她会记住这个教训的。
察觉到了女生言语背后汹涌的波涛,阿克塞尔轻咳一声,然后极其淡定的开口:“所以,我这不是跟你谈合作来了么?”
同样的冠冕堂皇,同样看似温柔的逼迫。面前这个人,和奥莱没什么区别。
不,其实还是有一点不一样的。
仔细盯着阿克塞尔看了半天,白苋在内心否定了自己第一次判断结果。
和莱奥相比,面前这个还是“新人”,算是她能想到的唯一的好消息了。
“别着急,我会给你三天的考虑时间……”不知道对面的人在想什么,阿克塞尔看了一眼手表。
“先吃东西?”
餐厅里钢琴的声音静静的流淌着,衬得氛围都变得安逸。白苋笑了笑,从她的表情里,旁人已经看不出其中掩藏了什么情绪了,“不用。”
“我觉得你还是再考虑考虑……”阿克塞尔以为自己这是要被拒绝。
下一秒,他愣住。
“我同意你的提议。”语罢,白苋抽出包里的签字笔,飞快的在纸上写上自己的名字。
这种耻辱,她想她起码十年里是不会忘记了。
现在的白苋是什么呢?
是这些人手中的工具。
她能够、或者说有能力反抗么?
除非白苋现在马上退学回国,否则不行。
将纸页合上,白苋问:“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准备做什么了?”
“当然。”阿克塞尔非常满意她的识趣。
“我们既然已经得罪了莱奥,也就是我二哥,唯一能给我们解围的,就只有我大哥巴尔了。”
“所以,为了取信他,你才来找我合作?”空口白话的,说出去谁也不会相信。只有做出行动,才能证明自己的诚意。
还有什么比白苋更有说服力的?
她现在可是莱奥放出话要打压的人,同她走在一起,这就是明晃晃的打莱奥的脸。
白苋微微一笑,“你用我来向你大哥投诚?”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阿克塞尔同样也很无奈,“谁知道我那个好哥哥居然已经抱上了莱奥的大腿。”
“如果不是这样,现在的情形也不会这么被动。”
不清楚?
白苋信他才是个笨蛋,“你就是故意的。”
见阿克塞尔想要发声,白苋赶忙打了个手势,“你否认也没有用,明眼人都看的出来。”
“不得不说,你的格局实在是太小了一些。”将自己的后背完全倚靠在餐厅的胡桃木椅子上,白苋冷不丁出口的话,惊的阿克塞尔差点没站起来,“老是跟在人家屁股后面,拿人家吃剩下的东西有什么意思?”
“你为什么就不能做上第三把交椅?”
“同样都是一个父亲生的,你为什么就不可以呢?”同样的话,白苋神色淡淡的问了两遍。
阿克塞尔当即就气笑了,“你以为这是小孩子过家家吗?”
老大老二都是经营了十几、二十年才走到今天这个位置的,和他们相比,自己又有什么?
要人没人,要钱没钱,就算是管理公司的本事,他也是有所不如的。这不是天赋问题,是经验的积累。
阿克塞尔现如今初出茅庐,能坐到子公司总裁的位子已经是很厉害的了。
他自然也有野心,但他更明白,有的时候野心并不代表一切。空有野心,没有相对应的本领,他早晚会害死自己。
“我警告你,别在背后搞小动作。”似乎是看出了白苋的蠢蠢欲动,阿克塞尔立刻严词提醒。
不搞小动作,难道要让这两兄弟压榨一辈子吗?
堤坝开了一个小口,看起来不显眼,但洪水早晚会因此而决堤。所以一步都不能退,一旦后退,就是永无止境的利用。
这次是三年,下次呢?说不定就是五年、十年甚至二十年、五十年的合约在等着白苋。经过今天的了解,她对这两兄弟的道德底线完全不抱有任何幻想了。
就算最后真的失败,甚至于死亡,白苋也不会就这样认命。
她没有办法想象,自己失去自由是个什么样的光景。这世界上,没有谁能够亲手折断她的翅膀,还不用付出代价的。
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听从任何人的命令,不用接受任何人的管辖,这才白苋真正要的。
不过口头上,白苋倒是没有说出来,“我知道。”
食不知味的吃了一顿法国大餐,结束之后,深夜时分,阿克塞尔十分绅士的送白苋回了学校门口。
白苋还记得,那晚的风很凉很凉,一直渗入心底。
倚靠在宿舍楼下栽种的樱桃树的树干上,她忍不住,拨通了国内的电话。
可能当时正在午睡,被铃声吵醒之后,沈祯生气的当场就扔了枕头,“喂?!”
“哟,脾气还是这么差,不是让你保重身体吗,老头子?”白苋语调懒洋洋的,听起来格外欠揍。
沈祯生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控制住自己,没有当场破口大骂,“有话快说!”
白苋扣了扣樱桃树的树皮:“其实也没什么。”
“没什么事我就先挂了。”沈祯生格外干脆利落。
“别别别。”白苋赶忙阻拦,感觉到电话另一头安静下来,她笑着道:“我就是想告诉你,我可能要挣大钱了。”
风险高,收益也会跟着水涨船高。说起来,她得谢谢阿克塞尔好心给她这么一个机会。
“那挺好的啊。”沈祯生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能是出于对白苋智商的信任,他也完全没有起疑。
“不过努力虽然要紧,身体方面也不能马虎。别只要求我,你赶紧把你熬夜的毛病给我改掉……”
听着老头子开始絮絮叨叨,白苋突然觉得,这样挺好的。
及时打断他的话,白苋耸肩,“所以我可能不会经常联系你了,你一个人在家要是感觉寂寞了,就把沈兴柏抓过去骂几句。”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可能都分不了心了。白苋最不愿意的,就是让老头子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
他养出来的孩子,就应该风光无限。
这句话过后,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久,大概两三分钟过去,才有声音传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白苋竟然听出了些许的小心翼翼,“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白苋从来不知道,自己有一天也会因为一句话而红了眼眶。
深深的吸口气,抬头看了看天空,她尽量平静的说:“嗯,是遇到了几个外国傻逼。”
“不过你放心,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她早晚,会满载一身荣耀,回归故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