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成功听了感动得热泪盈眶,心想自古以来疾风知劲草,乱世识忠奸,果然如此……
清兵大军围逼仙霞关,福州危在旦夕,隆武帝升殿商议。
仙霞关是福建的天险,也是人福建的第一道关卡,两边皆峻峭山崖,中间只有仙霞关一道关口能通行,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福州的南明王朝皇宫内,隆武帝升殿,群臣站立在下。
隆武帝焦虑地环顾了一下众大臣,说:“众爱卿,清军兵临仙霞关,福州已朝夕难保,大家有何良策?”
众大臣都把目光转向郑芝龙及郑鸿逵,因为他们是将军。
郑芝龙只当没看见,他故意把头一歪,眼睛望着殿外。
半晌,有两个年轻将官表示愿奔赴仙霞关,支援当地守兵,可郑芝龙依然不表态。站在郑芝龙两旁的郑鸿逵、郑芝燕、郑泰见大哥不表态,便也不说话。
隆武帝急了,问郑芝龙:“太师为何不言语,国难当头,难道太师无动于衷?”
郑芝龙火了:“什么无动于衷!出兵容易,可是粮饷在何处?难道让士兵们饿着肚子去打仗!”
隆武帝知道他推卸,便说:“粮饷可以募集嘛,你总不能按兵不动。”
郑芝龙诉苦道:“全军的粮饷正常开支尚且难保,哪有富支援战事。”
大家都知道郑芝龙的粮草堆成山,明明是不愿抵抗清兵。
文官们都在窃窃私语,知道武将们都怕死。
内阁大学士何进实在看不下去了,一怒之下,出班抖动着花白胡须禀道:“启禀皇上,国难当头,忠奸必分,泾渭难合,老臣实在不忍看福州沦陷,老臣告老还乡算了。”言罢向隆武帝三跪拜后,哭着走了。
满堂文武都低下了头。
“爱卿,快请回……”隆武帝站起来,想拉住他。
何进听了停了下来,他缓缓转过头,一双饱含泪水的眼睛凝望着隆武帝……他转回来向隆武帝又跪叩三次,然后起身走了。
丞相黄道周老臣见郑芝龙、郑鸿逵都按兵不动,气愤异常,就说:“启奏皇上,这些武将都不肯出师,只有我们文官来保护皇上了。我们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与清兵一拼,臣下愿到江西去招募勤王抗清队伍,望陛下准奏。”
隆武帝听了十分感动,心想,年轻的拥兵的不去,手无寸铁的老学究反倒志愿去,天下到底怎么了?便说:“难得老丞相这份忠心,朕还能说什么呢,朕只是担心你年老体弱,如何能担待得了此行?”
“请皇上放心,人生在世难免一死,只要死得萁所,老夫在所不惜。”
隆武帝感动得热泪盈眶,满朝文武也发出了唏嘘声。
郑成功看着,十分震动,心想真正是疾风知劲草,乱世识忠奸。
黄道周说:“请郑总兵拨一点粮饷给我。”
郑芝龙傲慢地说:“是你自己要去的,是英雄好汉,自己筹款去。”
隆武帝说:“郑太师你就拨一点军饷给他吧,国难当头……”
郑芝龙打断隆武帝的话说:“皇上何出此言,难道我不知道是国难当头吗?但是朝廷的财粮全靠我郑家供给,正规军尚且有限,何况他是哪门子队伍!”
郑芝龙看了看大家,见众人都低头不语,又说:“我也有我的难处,自从清兵人关,我海上贸易也不好做了,税赋很难收到。生意都不好做了,我已坐吃山空,哪来的钱。”
隆武帝叹息了一声,不再说话。
黄道周听了,看了郑芝龙一眼就义无反顾地走了出去。
郑成功见状,喊道:“老丞相等等,小辈愿为您筹粮。”
“森儿……”郑芝龙喊道。
郑成功追了出去。
“黄老丞相,等一下。”
黄道周站住了,他转过头等着。
“黄老丞相,您的精神太感动人了,小将愿支持您。”
黄道周叹道:“噢,你的父亲为何不像你?你回去好好劝劝他吧,他是拥有重兵的人,大敌当前,为何如此态度!”
黄道周说完急急走了。
郑成功去找父亲问理。
郑芝龙从宫里出来,正要上车被儿子拦住。
“父亲,大敌当前,文官都上战场了,您身为武将为何按兵不动?”
郑芝龙怒道:“敢跟父亲这样说话,你胆子越来越大了!”
郑芝龙说着就要上车,又被郑成功拦住。
“父亲,你太过分了,黄老丞相这么大年纪了,还挺身而出,而您不但龟缩不前,尚且连军饷都不肯支援。”
“你给我住口,你根本不知道为父的打算。”
郑芝龙说着就登上了车。“回府!”车疾驰而去。
“父亲……父亲,你到底是怎么了!”
郑成功急得直跺脚。
早晨,隆武帝率百官在福州城门外为老丞相壮行。
隆武帝拉着黄道周的手哽咽着说:“我知道你已变卖了家产充做军饷,我就把后妃的这一点首饰,让你添着用吧!”
“皇上……”黄道周泪如雨下。
他举杯向老丞相壮行,哽咽着说:“黄老丞相,朕祝你马到成功,平安归来。”
黄丞相自知此行必不能生还,含泪接过酒樽一饮而尽,然后向隆武皇帝跪叩道:“皇上,您是大明的希望,让臣再给您叩拜一次,皇上万岁,方岁,万万岁。”言罢挥泪如雨……
出征队伍高举着“抗清勤王”的旗帜出发了。
站在两旁送行的人唱起了歌,为老丞相送行。
风萧萧兮,易水寒,
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
黄道周叹道:“唉,我这是老臣一去不复还啊。”
“老丞相……”隆武帝泪如雨下……
黄道周再次向隆武帝跪别。
送行的人又高声唱了起来。
黄道周拱手向众人告别,老泪纵横……
站在一旁送行的郑成功感动得热泪盈眶,他走过去说:
“黄丞相,这是我的一点积蓄,您拿去做军饷吧,我一定说服父亲出兵仙霞关。”
“好好,谢谢国姓爷,谢谢。唉,人家都说,有其父必有其子,可也有父不如子啊!”
黄道周的队伍都是他的学生、好友及下属,总共不过数百人,武器不过是一些剑、大刀之类。
隆武皇帝及众大臣目送着他们,倍感悲凉。
黄道周一行每到一处就张贴檄文,号召百姓勤王抗清,他们的精神感动了许多文人学士,很快队伍增加到千余人。
然而黄道周的队伍,包括黄道周本人都是没有上过战场的文人志士,个个只有义愤,却无武力。加之郑芝龙不给他们粮饷,大家只好饿着肚子行军。他们哪里知道清军提督张天禄率一队骑兵早已包抄过来。
队伍沿途宣传鼓动,招募兵士,将到江西婺源城时,就遭到清骑兵的袭击。探马来报:“丞相,不好了,敌人已经把我们包围了!”
“跟他们拼了!”
白发苍苍的黄道周,拿起从来没有用过的利剑带头冲了上去……
然而这些从来没有上过战场的文人仕士,哪里是清骑兵的对手,很快在清军的大马刀及铁蹄下死的死,伤的伤,被俘的被俘,战斗很快就结束了。黄道周腿受伤被俘。
南京清军南下总督博洛听见擒了隆武帝的丞相,便令押到南京。
黄道周被押到南京,博洛想收买他以分化瓦解隆武政权,就把他软禁起来,并设宴招待他。
博洛举杯说:“黄老丞相,你的忠义实在可嘉。不过,你可忘记了一句话,也是出自你们汉人的话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现在明朝已亡,大势所趋,天下必将被清朝取代,黄老先生何必还要死抱着明朝呢?”
黄道周不理。
博洛顿了顿,环顾了一下席上他请来的特臣们说:“你看,他们都是你们明朝原来的将军、大臣,现在投靠了我们,你看看,个个都高官厚禄,我们谁都没有亏待!”
一直扭着头傲视一旁的黄道周转过头一看,着实让他惊呆了。这些原本是明朝的大将、大臣们,现在都摇身一变,头前顶被剃得光溜溜的,后脑瓜都扎起了小马尾辫子,衣服变成了清朝朝臣蟒袍,头顶戴上了清兵的红顶戴,让人感到可耻又可怜。他们一个个都咧着嘴向黄道周讪笑着,黄道周感到一阵恶心,便闭上了眼并用手掩住了鼻。
博洛见了心里冒火,但又耐着性子说:“黄老先生,别闭眼呀,你看他们都是你原来的同乡、同学、同事呀!”
“是呀!黄老先生,你看大清朝廷对我们多好啊,你要是投靠了大清,那没准比我们的官还要高啊!”
“你可别执迷不悟呀!”
“住口!”黄道周怒呵道,他忽地站了起来,“送我回监狱,这个地方太脏太臭。”
博洛怒道:“好,用你们汉人常说的话,敬酒不吃吃罚酒,我成全你,不过……这一次可不是送你回监狱而是送你升天堂。”
“请便。”黄道周头一扭回道。
“来人呀,给我带下去!”
铁监里,被打得皮开肉绽的黄道周,披散着头发躺在草堆上喘息着。他咬紧了牙关,心想,就是打死我也决不降清变节……想着便迷糊了过去,蒙眬中忽听:“啊呀,怎么把我的老乡折磨成这样!快拿药来,我替他擦洗伤口。”
黄道周睁开眼见是最先降清的洪承畴。这个洪承畴,原是崇祯时的兵部尚书,后又调任蓟辽总督,在东北与清兵决战时,吃了败仗就投降了清朝,听说清朝派他到南京,专任招抚。看着他一身清朝二品顶戴的服饰,心里一阵厌恶,他把手臂缩了回来,声音微弱,却铿锵有力地说:“别碰我,别脏了我的肌肤!”
洪承畴有些尴尬,心里恼怒,脸上却挂着笑,说:“黄老先生,我们是同乡,我钦佩你的骨气,但却可怜你的傻气,你忠心是令人钦佩的,但你也不想想,明朝已经亡了,你还忠谁呢?那隆武小儿还能当得了几天皇上?你怎么这样不识时务?其实,清人最重气节,他们很看重你,你若降了他们,恐怕所受器重的我还不及你呢!”
“住口,你这种小人,你背叛了先皇先帝,投靠了敌人,一个变节投降的小人有何面目跟人谈论气节,你还是去向清军摇你的尾巴吧!”
洪承畴听了恼羞成怒,他忽地站了起来,骂道:“你这个腐儒,真是朽木不可雕也,你就到九泉之下,去效忠你的崇祯皇帝吧!”言罢悻悻而去。
黄道周在狱中骂走了一个又一介的劝降者,他们一个个被骂得面红耳赤掩面而去。
洪承畴把黄道周不肯降的情况禀报给博洛,博洛说:“不愿投降,那就由你处置吧!”
黄道周被清军杀害的消息传到福州,隆武帝在朝廷上掩面而泣,殿下的臣将们也都痛哭失声。
大家正伤心着,一个部将来报:“皇上,大学士何进归家乡时,在江上遇到了歹人,不但财物被劫,还把老先生的耳朵割掉了一个。”
“啊,可怜的老臣啊!都是被清兵害的。”隆武帝伤感地说。
郑成功听了,上前禀道:“皇上,国难当头,文官都英勇捐躯了,我父还按兵不动,我去找父亲理论。如父亲依然不发兵,那小臣就请求自己率兵去仙霞关抗清。”
隆武帝赞赏地说:“好,好,真不愧是明朝忠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