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是一介布衣,但初任中都宰及大司寇就显示了他非凡的经世济国之才。
早春天气,乍暖还寒,昨天还是阳光明媚,今天就飘起了雪花,孔子和子贡、子路、颜回、闵子骞、冉耕、曾皙六个弟子乘坐两辆马车往中都驰去。
中都距曲阜九十里,是一个中等邑城,孔子因为任仓库管理很出色,在孟懿子和南官敬叔的举荐下,被鲁定公任命为中都宰。年届五旬的孔子十分兴奋,弟子们心里也都很高兴,一路唱着歌,踌躇满志的孔子少不了又操起了琴。
到了中都城内,孔子从车帘外看去,见街上不少乞丐和闲散人在游荡,孔子对学生说:
“这些人,以后要把他们变为劳动力。”
孔子看着一家不大不小的饭馆说:“我们就在这饭馆吃饭吧,免得衙役们请我们吃饭不好推辞。一方面也便于了解民情。”
于是大家下了车,在饭馆内找了一张桌子坐下,一会儿,店小二上了菜,大家便吃了起来。
饭间,听旁边桌上喝酒的两个中年人在说话。
“听说要换新邑宰了。”
“早就该换了,又乱又穷的,你看看,那么多乞丐,那么多闲散人没人管。”
另一个也说:“是啊,这个邑地不整治不行了,你看市场上那些恶霸横行,谁敢过问?”
吃过饭,孔子说:“我们暂不去衙门,先住几天驿馆,暗中了解一下情况。”
亲睹子们都说:“老师圣明。”
于是,孔子师徒就在一家驿馆暂住下来,白天分头微服暗访,晚上就在一起凑情况。几天后他们就对邑署及整个中都邑的情况了如指掌。然后孔子才去邑署衙门报到。
孔子又走访了几位邑吏,听取了他们的一些意见,并和一些老者交谈,听了黎民的倾诉,还拜访了部分豪贵,做到胸有成竹才升堂颁令。堂上惩罚了贪官污吏,撤换了无能庸辈,保留公正廉明的官吏差役,又把几个弟子都安排到重要部门。
孔子一上任就同时开始几项重要措施。一是凿井开渠,兴修水利;二是鼓励富人办工厂作坊,起用闲散人员;三是打击奸商,整顿市场;四是树立仁礼风气,改变恶风恶俗。
孔子安排冉耕、冉雍负责修水利,子贡主管办工厂作坊,子路抓市场管理,曾皙及颜回抓文教礼治。
一天,孔子和子路、颜回、子贡等视察市场,见一个长得肥头大耳的人在卖羊肉,孔子知道此人就是群众揭发的往单肉里掺水的羊贩子,名叫沈犹民。于是就过去买了他的一只羊,当众割开,果然见羊肉往下滴盐水,原来,他在草料上洒了大量的盐,羊吃了就拼命喝水,从而使羊增加了重量。孔子问他:
“你看争该怎么办?”
“怎么办!管得着吗?”
“对不法奸商就是要管!”孔子厉声说道。
羊贩子握紧拳头就要打孔子。
“你敢!”子路上前一把将他两手反扣起来,街上的人围了上来,纷纷指责他:
“原来你是往羊肉里掺水,榨我们老百姓的油啊!”
子路说:“按新的规定,请你交罚款,否则带走。”
两个差役走了上来。
“我交罚款,我交罚款,以后再不敢违法。”
孔子和子路又对一些哄抬物价的、放高利贷的、卖假货的作了惩处。黑市、黑窝也被子路捣毁了,终于正了市场风气。
孔子又听群众反映,有一个叫公慎氏的人,他的妻子与人通奸,他居然不管,孔子便跟子路说:“凡是伤风败俗的事,他不管,政府要管。你去处理这件事。”
子路说:“我立即去查办。”
后来公慎氏对他的淫妻写了休书,从此中都伤风败俗的事得以收敛。
冬去春来,斗转星移,孔子师徒奋战了一年,实现了孔子一年改变中都面貌的诺言,中都迎来了春天。
田野里,到处是新修的水渠,新凿的水井,家家户户五谷丰登,城里开了许多作坊,闲散人贯没有了,街上还新开了许多商店,吸引了四方商旅贸易……
颜回开办的学堂,传出了牙牙诵书声。街上修缮一新,家家门前花香鸟唱,人们穿上了新织的衣服,互相彬彬有礼地问好。乞丐消失得无影无踪,晚上夜不闭户,白天路不拾遗……
中都邑的变化,轰动了四邦,各地来了许多参观的,孔子和弟子们带着他们在街上走着……
孔子治邑的政绩传到了王宫,鲁定公下了文诏,调孔子回京任司空。
孔子程那天,受到了百姓载歌载舞的夹道欢送,几个老者握住孔子的说:
“夫子啊,您来才一年就使中都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真是了不起啊!”
另—一个也说:“是啊,把一个烂摊子全变了样,看来夫子主张的礼乐文明就是好呀!”
“夫子,别走呀!”
孔子说:“我之所以决定走,是想以周公的以德礼治变好更多的城邑,让更多的黎民百姓过上小康生活。”
“好,好,说得好。让更多的地方都变得像我们中都一样。”
“谢谢各位父老,谢谢大家送行。”
孔子及弟子们拱手向百姓及官员们告别。
冉耕留下来接任孔子做中都宰,他和孔子紧紧地握手送行。
“伯牛啊,相信你比老师管理得更好。”
“老师放心,弟子一定遵行老师的以德礼治邑。”
冉耕挥泪为孔子送行……昔日是奴隶,今天成了中都宰,怎能不叫冉耕感动万分。
孔子因为政绩突出而被鲁定公召见。
早晨,孔子听见鸡叫就起了床,亓官夫人侍候他吃了早饭,换上了官袍,于是乘上子贡的车往王官而去。
进了大殿,孔子向鲁定公施了君臣大礼。
鲁定公说:“夫子免礼平身。”
鲁定公对排列在两侧的文武百官说:
“孔爱卿治理中都邑,政绩突出,影响很大,仅一年就把中都治理得面谷丰登,夜不闭户,所以,我要提升他为司空。”
“谢国君隆恩。”孔子叩谢。
“孔爱卿,现在四方各国,都来参观效法你治中都的政绩,寡人想听听你的心得。”
孔子谦恭地说:“禀国君,孔丘其实是遵周公的德治,仗国君的威望而已,孔丘不过是做了为臣应做的事,孔丘只是感到鲁国是周公的封地,周公的制礼作乐不能散失,所以愿为鲁国的兴旺竭尽全力。”
“好,寡人相信你会做出更好的成绩。”
下朝后,文武百官都围了上来,向孔子祝贺。
孔子任司空后,对全国的建筑工程非常尽力,经常听取技师和臣民的意见,所以很快提升为大司寇,主管全国司法,职位已相当于卿大夫。
这年秋天,鲁国发生了季平子的家臣阳虎叛乱事件。
曲阜北城的蒲园,正值深秋枫红之际,景色醉人,可是今天却戒备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原来阳虎在这里摆下了鸿门宴。
位于正中的几案前,阳虎按剑而坐,两排几案都已摆上了美酒祭肉。阳虎心神不定地瞪着两只虎眼,期待着弟弟阳越赶快把季桓子“请”来,他不断叫侍从到外面看季桓子来了没有。
季平子死后,野心勃勃的阳虎,趁季桓子刚即位之时,强迫季桓子与他歃血盟约,窃取了权柄,控制了鲁国的大权。但阳虎还不满足,想彻底清除旧三桓的势力,将其全部换成他的亲信。于是便与不得志于季氏、叔孙氏、孟孙氏的冢臣季寤、公鉏极、公山不狃及鲁国大夫叔仲志密谋,五人公推阳虎为首领。
今天,他们都已分工合谋好,准备借蒲园宴会为名,杀掉季桓子,挟持鲁定公,一切听从阳虎。好色的季桓子昨天因为到僖公庙参加一年一度的祭祀,感到很累,昨晚又和新得的美妾共度良宵,天大亮了还搂着美妾打呼噜。朦陇中被内侍叫醒:“大人,阳虎派人来接您到蒲园宴享。”
“到蒲园宴享?我不去。”季桓子翻个身又朝里睡去。
不一会儿,内侍又来报:“大人,阳虎的弟弟阳越亲自来接您去赴宴。”
“不去,就说我头疼。”
又过了一个时辰,内侍又来报:“大人,阳虎亲自来接您。”
啊,三请我?犯得着吗?去就去吧,季桓子爬起来,美妾帮他穿好了衣服,去到门口,只见阳虎皮笑肉不笑地说:“已候多时了,请大人上车。”季桓子睁大了睡意惺忪的眼睛。
见阳越虎视眈眈地按剑立在一旁,再看,车辆两旁站了两行凶煞恶神的甲士,他心里一惊,睡意全醒了。
“这……这是干什么?”
“请你赴宴。”阳越说着,就硬把季桓子塞上了车,随着一声响亮的扬鞭,马车飞快地驰上了街道。
季桓子已感到了事态的严重,这哪里是请他赴宴,分明是绑他上杀场……这个阳虎太可恶了,他已经逼我盟了约,大权已经掌握在他手上了,现在还想要我的性命,太狠毒了,只恨家父怎么就派用上了这样的人。
怎么办?季桓子紧张地思考着,胖胖的脸上,一双不大的眼睛左顾右盼着,他掀开车帘见阳虎骑着高头大马,手按佩剑在前面开道,阳越在后头压阵,天哪!难道我季氏家族就要坑在阳虎的手下了吗……
忽然,他看见快到十字街头了,季桓子转念一想,只要往南转便可奔孟氏的府上,这样或许能得救,时间太紧张了,此时此刻一分一秒都影响着他的命运。于是季桓子与赶车人林楚展开了心理战。
“林楚兄弟,请将车住南拐,我要到孟氏府,阳虎要杀我,请救一命。”
“不行,阳虎会杀了我的。”
“林楚兄弟,你家世代都是忠良,现在阳虎反叛,你怎么可以助纣为虐?”
“我家有老小,我不敢违背阳虎。”
“你若救了我,我可以保你世代富贵,否则我的家丁不会放过你的全家。”
林楚没有说话,但是到了十字路口,他忽然猛打马脖子,马立即惊叫了起来,林楚把车迅速往南驰去,在后面的阳越大惊立即叫喊起来:“给我站住!”
在前面的阳虎闻声,飞驰过来,见季桓子已跑,就对阳越说:
“你赶快去追,我到王宫去劫鲁公。”
阳越便率兵追了上去,快到孟氏府时,阳越被乱箭射死,追兵大乱。
孔子一家人正要吃午饭,子路汗涔涔地跑了过来:“老师,不好啦,阳虎作乱,季桓子逃到孟氏府去了。”
孔子放下筷子说:“这也是意料中的事,阳虎的野心注定了他必然谋反,现在要紧的是保护国君。子路、子贡你们快带上会武的人去王宫护驾。”
“是,老师。”
子路、子贡忙带上几个会武的弟子直奔王宫而去……
鲁定公已被阳虎挟持,子路、子贡等手执利剑奔到王宫时,孟孙氏的家臣公敛处父带领的成邑兵马已赶到,子路等与他们一起冲进王宫,击溃了阳虎的士兵,救下了鲁公。阳虎兵败只得劫了鲁国的国宝——宝玉大弓逃往边城阳关。
公敛处父嘱子路、子贡保护鲁定公,自己又率兵追杀阳虎去了。
那张宝弓是武王伐纣时佩带的弓,武王赐予周公,周公被分封于曲阜,便让儿子伯禽带领宝弓到曲阜,这张宝弓便成为了鲁国的传国之宝。
阳虎被鲁军追击,眼看就要被迫上,只好把国宝扔在大道上,追兵截回了国宝,见阳虎已逃之天天,只得班师复命。
叛乱平息了,子路、子贡等弟子参战护驾有功,鲁定公特设宴表彰他们。席间,孔子说:
“陪臣(家臣)执国命的局势终于结束了,天下有道了。天下如果治理得好,那么一切权力应由天子决定,朝政年代就会长久;天下无道,则大权旁落诸侯,那么很少能持续十代;如果权柄由大夫操纵,那就没有超过五代的;如果权力被家臣把持,那就不可能超过三世。”
子路高兴地说:“现在阳虎被平叛了,陪臣把握国家政权的歪风终于得正了。”
孔子又说:“所以天下有道,政局不动荡,人民才能安居乐业,这就是我一再强调的君要像君、臣要像臣的道理。”
这话正说到了鲁定公的心坎上,鲁国几代国君的权都被三桓氏僭越,又旁落家臣,现在阳虎虽然平叛了,但国权依然在季桓子手上,所以鲁公依然惊魂未定,听了孔子的话,只是苦笑一下而已。
孔子明白鲁定公的苦衷,安慰鲁公说:
“以后国君需要我们帮忙,我们师徒定当尽心相助。”
鲁定公当然想重用孔子师徒,怎奈季桓子等三桓从中作梗,不便明确表态,只是“嗯、嗯,好、好”地应着。
阳虎逃到阳关,占地为己有,后被鲁军讨伐逃到齐国,齐国的大臣主张除掉他,阳虎又逃到晋国,后被赵简子任用。
公元前500年春天,阳春三月,天气晴朗,艳阳高照。
在泰山东部山麓下,有一狭长而美丽的山谷,称为夹谷。是齐鲁交界之处,谷内溪水淙淙,两坡青松翠柏,这时满山遍野的杏花、山桃花已经绽放,山风拂来,送过阵阵花香……
本来这是一处美丽的风景胜地,然而此刻却杀机四伏,因为这儿即将召开齐鲁两国国君歃血盟会。
夹谷两坡旌旗招展,兵矛林立。南坡向阳平台上,临时筑起了一座高坛。盟坛两边也新盖起了齐、鲁两国君的临时行宫,附近扎上了兵营帐篷。
在鲁君的行宫内,已经穿戴好的鲁定公和孔子一起,正等着吉辰到来。年届五旬的孔子也穿上了威严的大司寇相服,戴上了冠帽。
鲁定公对这次担任大司寇兼摄相的孔子说:“夫子说得对,文备必须有武备,武备也必须有文备,所以我听了你的建议带了乐颀、申句须两左右司马,还带了五百兵乘,不然,我们可要被动了。”
孔子说:“是啊!吉凶未卜,兵马不能少,您看齐国兵营林立,兵马肯定不少。”
“国君,晏相也带病来了,说明齐君很看重这次盟会。”
“唔。”鲁君点了点头,“齐君哪里离得开晏婴。”
鲁君又说:“那个黎鉏也来了,对那人可得提防点,一肚子坏水。”
孔子点了点头,说:“我在齐国的时候就已经领教了。他曾派人想谋害我们。”
孔子又说:“国君,无论碰到什么情况您都一定要镇静,我会见机行事的,总的原则是要保住我们的国威,并且决不容侵犯我们的利益。”
两人正商议着,侍从进来说该出场了。
孔子跟在鲁定公的后面进入会场,对面齐景公后面也跟着晏相、黎鉏走了过来。
吉辰已到,盟会开始,鼓乐齐鸣,两国国君分别从东西台阶登上了盟坛。孔子跟在鲁定公的后面从西面台阶上人台坛。双方奉送大雁后,两国君在坛上落座,晏婴和孔子分别立在自己的国君身后,两国君坐好后,鼓乐停止。
盟主齐国,派黎鉏当盟会司仪。他出台高声宣道:“齐鲁两国国君盟会开始,奏乐、升旗。”于是两国先后奏乐升旗。
司仪官又宣布击鼓,于是坛下击起了二十一响。
“祭天。”
齐景公、鲁定公各持香炷向上天叩拜三次。
“歃血。”
在鼓乐声中,两礼仪官用剑把一只大雁刺伤,将滴入血的两樽酒呈到齐君及鲁君面前,他们接过酒樽祭过天地后一饮而尽。
齐景公以大国国君的神态,气势凌人地对鲁定公说:
“今日齐鲁两兄弟以歃血之盟交好,从此,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一家人了?”孔子一惊,明明是两个国家嘛!
鲁定公也发表演说:“我们齐鲁两国,一衣带水,自古彼邻交好,今歃血盟会后,我们之中,无论哪国有难,都应兄弟般地互相援助。平日则互相商往,使之共享安居之乐。”
司仪官黎钮宣布:“庆典舞乐开始。”
坛下顿时响起了刺耳的鼓乐。接着,一群袒胸露臂,身披兽皮,头插牛旄豹尾的莱人壮汉,登到坛上跳起了刀矛舞。一时间,似群魔乱舞,野兽狂跳,并且刀矛不断向鲁公刺去,鲁定公惊得把头躲到孔子身后,孔子一看便大声喝道:“停止奏乐。”
乐声戛然而止。
孔子大步走到齐景公面前,说:“今既然两君交好,本应奏以和平之雅乐,却让这些人持矛乱舞险些刺伤鲁君,不知齐国是什么意思。此刀失礼,当斩为首乐工以示公道。”
这时,鲁国两司马乐颀及申句须也持剑上坛怒目而视,齐景公见状只得对莱人喝道:
“还不给我退下。”
黎钮见鲁君带来的兵马不少,知劫持鲁君不成,暗叹孔子的厉害,只好施行第二套方案,于是他又出台阴阳怪气地说:
“好吧,既然鲁君不爱看莱人舞蹈,那就请看乐女歌舞。”
齐人奏起了慢节奏的鼓乐,不一会儿,一队半裸美女人场。孔子一看她们的穿扮便皱起了眉头,再看看鲁定公,见他兴奋得涨红了脸,孔子只得摇了摇头,站到一旁,把头偏向一边。
孔子恨不得她们赶快跳完滚下台去,不料,音乐却变成了鲁国的民曲,更令孔子震惊的是,这些美女竞唱起了挖苦嘲笑鲁国先祖鲁桓公的齐诗《载驱》。
孔子知道这段历史是指齐国的先祖诸儿与妹妹文姜乱伦通奸,文姜嫁给鲁桓公后,还与其兄保持着奸情。现在齐女唱这首歌难道不是在嘲辱鲁国吗?孔子愤怒至极,那些美女的歌声也愈唱愈不像话:
汶水滔滔,(汶水涨得滔滔起浪,)
行人儦儦。(路上行人熙熙攘攘。)
鲁道有荡,(鲁国大道平平坦坦,)
齐子游敖。(文姜在此游游荡荡。)
……
(《诗经·齐风·载驱》)
这首《载驱》,原本是《诗经》采集民间讽刺文姜淫荡的歌谣,现在齐女们又添加了几句:
夫人爱哥哥,
他也无奈何。
“哈哈……”台下齐人听了,笑得前仰后合……
鲁定公只顾欣赏半裸的美女,没有顾得上听他们是在唱什么,依然涨红着脸,眼睛在美女身上扫来扫去。孔子忍无可忍,便走过去质问齐君:
“国君,这些舞女所唱《载驱》一歌,既是嘲弄我们先祖的歌,更是羞辱你们先祖的曲,这是谁指使她们跳的,应该把他斩首以谢祖宗。”说着对黎鉏怒目而视。
齐景公这时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便瞪着黎鉏变了脸色,晏婴也生气了,对黎鉏喝道:“还不认错。”
黎鉏见状,扑通一声向齐景公跪了下去:
“主公我只让她们跳,没让她们唱,是她们自己,是她们自己唱的……”然后又对坛下的左右司马喝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她们斩了!”
齐国的左右司马跳上台把这五个美女的头按了下去,只见手起刀落,五颗头便滚到了台下,人们“啊”地叫着直往后退……
黎鉏心里骂道:“孔丘,我必治你。”然后阴笑了一下说道:“我们齐国的舞乐演完了,该你们鲁国的上台了。”
孔子于是一摆手,鲁国这边的乐队便奏起了优美的《韶》乐,七个采桑女出台婆娑起舞,只见她们衣着得体,舞姿优美,意态动人,又含浓郁的生活气息,不仅鲁国人欣赏,连齐国人也看得呆了。舞毕,爆发了热烈的掌声。
孔子又一摆手,两列英姿飒爽的武士出场,他们全身铠甲,头戴金盔,手持寒兆闪闪的短剑,跳起了威武雄壮的歌颂武王出征的《大武》。音乐古朴雄浑,歌声高亢激昂,跳完后又获得了热烈的掌声。
这时鲁国的气势一下子占了上风,齐国处于被动地位。老弱而病着的晏婴只得自己救场了,他把黎鉏叫了下来,自己走到台中说:“今天两位国君的目的不是观歌舞,这些歌舞无非助兴而已。好坏姑且不论,现在开场结束了,当进入正题,就是签订我们双方的盟约,下面就请齐景公宣布盟约。”
齐景公站了起来,走到台中宣布了九款,当念到最后一款时,孔子震惊了,条款说:齐国出征时,鲁国需派三百乘兵车相从,否则即以破坏盟约论处,这不是把鲁国当做齐国的附庸国了吗!孔子气愤地说:
“齐公,这最后一款我们不能接受。”
鲁定公也说:“对,这最后一款我们不同意。”
黎鉏嚷道:“不同意,那就毁盟。”
晏婴忙说:“双方都不要动气,再议一议,我们盟会的目的是建立友好关系,今后互相帮助,谁都不要侵犯谁的利益。”
孔子说:“对,我们都再各自商议一下。”又说,“晏相说得对,谁都不要侵犯谁的利益。”
孔子和鲁定公商议了一下,鲁定公说:“齐国是大国,我们是小国,实在不行只好这样了。”孔子说:“不,除非他们答应归还我们汶阳等地。”
“那就试试看吧!”鲁定公说。
商议好后,孔子说:“盟会之前,我们所言在先,双方要以平等互利为原则,并且不应分大国小国。现在,如果一定要我们同意全部款项,那就请齐国归还原先占了我们的汶阳、郓、龟阴三地,否则就无法再谈下去了。”
黎鉏嚷道:“不行。”
晏婴跟齐景公小声说:“这最后一条是黎鉏自己拟的,本来就是不太合理,双方要拉平,我看就只有答应孔子提出的条件了。”
“归还占鲁的土地?”齐景公问。
“是的。”
“好吧,就照相国的办。”
齐景公宣布:“为实现齐鲁联盟,齐国愿归还所有鲁国的全部土地。”
“好啊!”台下鼓掌。
齐鲁盟约终于获得了成功。
夹谷之会,鲁国的国威得到了维护,孔子的机智和严正受到了国君的称赞,从此,孔子的名气更大了。
鲁王宫的花园里,鲁定公正在和王妃散步。紧皱着眉头的鲁定公叹了一口气,王妃问:“国君为何总是闷闷不乐,难道这么美的花还不能帮您散心吗?”
“唉,爱妃哪里知道寡人的苦衷,三桓的势力愈来愈大,从不把我这个国君看在眼里。唉,何时能除掉我的这块心病?”
侍从来报:“国君,大司寇孔子求见。”
“书房候见。”
“是。”
孔子被引进鲁定公的书房时,鲁君已由花园返回。
“微臣叩见国君。”
“夫子免礼。赐坐。”
孔子在侍从端来的椅子上,正襟危坐。
“夫子找寡人是有什么好计策要献吗?”
“微臣是有点要事想禀报国君。”孔子看了一下国君左右的两个侍从,鲁君便屏退了他们。
“夫子有何要事?请直言不讳。”
“国君,微臣并无什么好计策,微臣只是感到目前三桓家宰的势力太大,要防止他们的反叛,就必先捣毁他们的老巢。”
“噢,说具体点。”鲁定公把身子凑了凑。
孔子知道这句话说到了鲁君的心坎上,便接着说:“国君试想,三桓大夫的家宰各占一城邑,季孙氏的家宰(总管家)叔孙辄和阳虎的同党公山不狃盘踞在费城,叔孙氏的家宰侯犯占掘着邱城,他们都在伺机反叛。”
孔子顿了顿,又说:“孟孙氏的家宰守在成邑,他们的城墙高度都在一丈以上,远远超过了周天子都城城墙的高度。这些都是他们势力太大的标志,如果不赶快遏制,恐怕后患无穷。”
“你的意思是……”
“捣毁费、邱、成这三个城邑。”
“堕三都?”鲁定公提高了音调问。
“是。”
鲁定公摇了摇头;叹道:“这三个都城是三桓的后盾,捣了它们,当然是砸了他们的老巢,但三桓会同意吗?”
孔子坚定地点了点头:“季桓子和叔孙氏应该不会反对,因为他们的家宰的势力愈来愈大,已经成为了他们的心腹之患。”
鲁定公神色凝重地听着。
孔子又说:“现在,季桓子的死敌阳虎的同党公山不狃,又潜回费城,与他的仁弟叔孙辄勾结在一起准备谋反,季桓子早就想除掉他们。还有叔孙氏的家宰侯犯也盘踞在邱城,蠢蠢欲动,叔孙氏对他们是又恨又怕,奈何不得,所以叔孙氏也理所当然同意去攻打邱城。”
“那孟孙氏的成邑又怎么办呢?那个家宰公敛处父并无反叛迹象。”
“是的,公敛处父比较忠厚,与孟懿子的关系较好,不过如果三家中攻堕了两家,另外一家也就好办了。”
鲁定公还在犹豫:“这……这么大的事,只怕我一人做不了主。”
“那就这样吧,请主公明天升殿时让大夫们议一谈,看三桓的态度再决定。”
“也好,就照你说的办。”
孔子回到府上,子路问:“夫子,堕三都的事,鲁君态度如何?”
“他心里很同意,就是胆小,说明天殿上议议再决定。”
“仲由,如果明天鲁君同意了,那他很可能要让我调兵遣将,到那时,你是打头阵啊!”
“老师,子路义不容辞,定要把三桓的老巢捣毁。”
子贡也说:“老师说得太对了,如今鲁君的大权旁落季孙、叔孙、孟孙三家,不捣毁他们的老巢,如何能强公室、抑私门?”
决日,孔子早早就穿戴整齐,坐上马车直奔鲁宫。
鲁定公升殿,众大夫施礼后,鲁君说:
“众爱卿,今有一事,因为关系到要动用国家军队,所以要大家出出主意。就是费邑、郈邑的宰邑有反叛的势力,为保国家安全,我准备堕三都,看众爱卿意下如何?”
鲁定公的话音刚落地,孔子就出列奏道:
“启禀国君,季相国的家属阳虎反叛刚平息,他的同党公山不狃就潜入费城与叔孙辄勾结,已有谋反迹象,并扬言要攻国都曲阜。邱城的侯犯也在日益操练士卒,他们还拒交田赋,拥有军队,自成一体,只恐怕养虎为患,最终要被虎所吃,阳虎叛乱难道不是这样吗?”
季桓子听了频频点头,因为孔子要除掉的是他的心腹大患。
孔子又说:“周礼规定,大臣家不藏甲,大夫的邑墙不能高过一丈,因为一丈是周天子的墙高。而今,三家的宰邑城高都已超过天子城墙高度,这是僭越,应该拆除。所以费、郧、成邑都应拆除。”
季桓子第一个表态同意,他说:“夫子所言甚足,自从阳虎叛乱后,家宰的势力愈来愈大,现在,他们都盘踞在坚固的城邑里,伺机犯上作乱,是清算他们的时候了。”
叔孙氏也说:“我的家宰侯犯表面上对我顺从,暗地里操练兵马,并已经多年不向我上田赋了,简直成了独立王国了,是该收拾收拾他们了。”
只有孟孙氏还没有表态,鲁定公便问道:“孟懿子大夫,你的意见呢!”
孟懿子犹豫了一会儿,说:“我的家宰我还没有发现他们有什么谋反的迹象,不过既是我老师的意见,那我听从大家的便是。”
鲁定公于是一击案,说:“那好,堕三都就定下了,国军就由大司寇孔夫子指挥。”
“孔丘遵旨。”孔子出列拱手道。
鲁定公说:“左右司马乐颀、申句须二位将军听从大司寇调用。”
“末将遵旨。”两将军出班奏道。
“好,事关重大,大家都分头去准备吧。”
三桓子可不是傻瓜,下朝后,季桓、叔孙、孟孙三氏走在一起,孟孙子问:“你们二位为什么同意堕三都啊?”
季桓子说:“明摆着孔丘是想削弱我们,但眼下我们的家臣也实在太可恶,先把他们除掉了再说。”
个子矮小的叔孙氏紧走两步跟上了他们,说道:
“季兄说得对,孔丘的最终目的是加强君权,显然是冲着我们三家来的。然而我们的家臣也太僭越了,我们实在管不了啦,就先让国君帮我们清理清理咆。至于以后嘛,我们三家还得再商议一下。”
季桓子哼了哼鼻子,说:“先把我们的家贼除了,以后再一致对外。”
“好,就这样办,孟懿子,你说呢?孔子可是你的老师啊!”叔孙子说。
“我听你们两家的,只要不伤害孔子就行。”
“呵!你还挺忠心的嘛!”叔孙子笑道。
?孔子回到府上便向在庭院里练剑的弟子们喊道:
“仲由、子贡、曾皙,你们快过来呀!”
“啊,老师回来啦,怎么样,堕三都决定了吗?”子路喊道。
“决定了。来,我们到里屋去商议一下。”
季孙氏的费邑城里,潜逃进来的前任邑宰(县令)公山不狃,和现任邑宰叔孙辄,两人在饮酒密议。
公山不狃说:“贤弟,听密报,鲁君可能要来拆我们的城堡,看来我们还得再加高点。”
“仁兄所言极是,明儿我下令让他们把城墙再加高几尺。”
两人正说着,家臣来报:
“急报家宰大人,郈邑已被申、乐两司马率军团团围住,侯犯请求援助。”
公山不狃听了,眨了眨充满狡黠的眼睛,说:“贤弟,听见了吗?天赐良机了。”
“仁兄,此话怎讲。”
“现在左右司马都去围郈邑了,曲阜必然空虚,我们何不乘虚而入……”
“妙,仁兄高见,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我们赶快出动。”叔孙辄一击案,激动地站了起来。
“慢,先派两个飞马前去探听,如果真是申、乐二将去围攻邱邑,那我们就去攻曲阜,如果不是,我们就立即去救援鄙邑。”
“对。”
两个探子连夜飞马到郈邑去了。
回来说:“报大人,左右司马申、乐二将军确实去围郈邑城了,郈邑城外尽是他们的军旗。”
公山不狃一拍掌,激动地说:
“好。曲阜果然是空城了,我们赶快出动。”
公山不狃和叔孙辄立即率军往国都曲阜奔去,没料到在曲阜城外遭到了申、乐两将的伏击。
公山不狃惊呼:“我们中计了,那郈邑城外的申、乐军旗,定是假的。”
“怎么办?”
两人正着急时,只见曲阜城门大开,随着“冲啊”的喊声,子路率军从城内冲了出来,公山不狃和叔孙辄的兵马遭到腹背夹击,叛军很快便乱了套。激战中叔孙辄被砍死,公山不狃逃往齐国,然后,申、乐两将军又率兵去攻下了费城,接着又攻下邱城。
两城邑的高墙被拆,最后剩下成邑,成邑是孟懿子的家臣公敛阳任邑宰,两人关系较好,孟懿子既不愿有违老师孔子,又不愿毁拆成邑,于是便和公敛阳密议,终于想出了一条退兵保城之计。
孔子考虑成邑是自己学生孟懿子的城邑,万一出现冲突不便处理,便请鲁定公一起亲征。
于是鲁定公便率军和孔子一起来到了成邑门外,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城门大开着,不但没有闻见一点火药味,而且城门外也不见刀光剑影。鲁定公及孔子都分别坐在战车上,子路在前面引路,左右司马申、乐二将率大军立于左右……
他们正疑惑着,只见礼乐响起,二列旌旗仪仗走了出来,站在城门两旁,紧接着,成邑宰公敛阳率众家臣出来,一起向鲁定公跪叩下去,拜毕,公敛阳微笑着禀道:
“小臣不知鲁君大驾光临,未能远迎,小臣诚惶诚恐,小臣请主公进赐教。”
对公敛阳的这一举动,鲁定公不知如何是好,连孔子也无法下进军令,只得跟着公敛阳进城去。
子路问孔子:“老师,这是怎么回辜?”
孔子睁着充满疑惑的眼睛说:“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反正要进城,就先进去,看看再说吧。”
公敛阳把鲁君和孔子们带到了邑衙内,公敛阳低头哈腰地对鲁君说:“主公走了这么远的路,必定饿了,请先用一点便饭吧。”
鲁定公看了看孔子,孔子见他态度诚恳,不便拒绝,只好向鲁定公点了点头。于是鲁君便在席桌前坐了下来,孔子等也只得陪坐一旁。
公敛阳一摆手,随从们便穿梭般地进来,一会儿便摆满了佳肴美酒。公敛阳不停地向鲁定公劝酒。孔子一脸凝重地端坐着,不动筷子,也不举酒杯,他要看看公敛阳演的是什么戏。其余的人,有的陪着鲁定公饮了起来,有的跟着孔子端坐不动。
酒过三巡,公敛阳说话了,他对鲁定公和孔子躬了躬腰,说:
“小臣听说要堕我们的城邑,是因为城墙太高,不合周礼,那我可派人去拆墙减高。如果我们还有何处有违周礼,请鲁君及夫子赐教。”
鲁定公看了一下孔子,面现尴尬。
公敛阳依然面带笑容,说:“成邑地处边界,北与齐国紧邻,是鲁国的北大门,要拆城墙倒是容易,只是齐国如得知鲁国自拆藩篱,只恐怕危殆立至。主公试想,那强齐野心勃勃,无时无刻不在觊觎着我们,我们又岂敢轻举妄动?”
公敛阳愈说愈激动,竟泪流满面地向鲁定公跪了下去,禀道:
“主公,小臣以为成邑的安全有关鲁国的安危。如果是怕小臣谋反,那小臣现在就可把邑宰印交出,带着我的家小出走他乡……”
“哪里,哪里,公敛宰邑误会了,快快请起,寡人今天来只是视察边城,并无要堕毁地邑之意。”
孔子也感动地说:“你说得对,你平时安分守己,忠心不贰,这次主公堕费邑、郈邑两城,你也没有与他们同流合污,所以鲁定公不折你们的城邑,你请起来。”
公敛阳这才擦干眼泪,站了起来,施礼道:“那小臣代成邑老小谢过国君、谢过夫子了。”
鲁定公和孔子只得班师回曲阜。这样堕三都实际上变成了堕二都。路上,子路问孔子:“老师是不是看在师兄孟懿子的情分上改变了主意。”
孔子说:“非也,如果是因为徇私情,那就不用率师去了,只是因为公敛阳说得确实在理,如果不赶快纠正而坚持讨伐他,那就失人心了。”
子路点了点头,说:“不过,保留了成邑,如果另外那两家不服,怎么办?”
孔子说:“那两家本来就不会服的,他们支持我们堕三都,只是想借我们的手帮他们清除异己而已,所以麻烦还在后头呢!”
“圣明。”
堕三都这件事尽管以二成一败告终,但对三桓的势力又给予了致命的打击,再次展示了孔子参政的非凡才华。
一天,晚饭后,孔子坐在庭院桧树下乘凉,颜回、子路陪侍在一旁。
孔子抬头看着茁壮成长的大树,心里忽然有感,便说:“我想听你门谈谈人的志气:”
子路当即说:“老师,假如有一天我发了财,那么我的车辆要与朋友共用,我的衣服要与朋友共享,即使用坏了,也无悔怨。”
孔子听了笑道:“好,仲由对朋友够讲义气的了。你呢?回!”
“我呀,要努力修德,即使有了功劳也不夸耀,有什么业绩,也不表白。”
孔子听了叹道:“颜回真是谦恭啊!”
子路问孔子:“我们也想听听老师的志向。”
孔子笑道:“我呀,愿老人过得安稳舒适,愿朋友互相信赖,愿年轻人得到关怀。”
颜回听了,钦佩地说:“老师的心胸真是太广阔了,关怀着那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