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奘只有以绝食来反抗高昌国的强留,国王亲自端膳食来劝,公主哭着求他。但玄奘坚决不从,七天下来,躺在木榻上的玄奘已经奄奄一息……
这天早晨,阳光明媚,鸟儿喳喳,皇宫院内一棵大菩提树下,玄奘在那里打坐,他手持一本佛经在喃喃诵着:
“观自在菩萨修持般若波罗蜜多心经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一阵笑声传来……
庭院里进来了美丽的高昌国公主伊丽娜,后面跟着两个侍女。她,正值芳龄,高高的鼻梁,薄而微翘的嘴唇,细长的黑眉下扑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那眼睫毛长得翻卷了上去。
她今天身着桃红色的纱衣裙,两条黑辫子垂在起伏的胸前,肩上披着纱巾,显得十分窈窕,活脱脱一个美丽的西域少女。
伊丽娜公主在城门口迎接玄奘时,便被他的品貌所倾倒,之后,玄奘每次讲经,她都必到,并且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这位高僧。一个月下来,玄奘简直成了她心目中的圣人,她不知是爱还是慕,反正,只要一天不见玄奘的面,就心烦意乱,可以说已经到了如痴如醉的程度。
今天上午听他讲经,午后不见了玄奘,她便四处寻找,远远地见到玄奘在菩提树下诵经,公主便满心欢喜地疾步走了过来。
玄奘见公主走了过来,忙起身合十念道:“阿弥陀佛,公主早安。”
“阿弥陀佛,法师吉祥。法师是在念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吗?”
“正是。”
“哦!我也很喜欢此经书,法师,我想请您赐教一下这本经的真谛。”
玄奘便认真地对公主讲了起来:
“般若的梵文就是智慧,波罗蜜多意为到彼岸,心经,就是核心、纲要的意思。这部书的心旨就是帮助众生如何超脱人世间的苦海而进入涅槃境界。”
公主对玄奘走近了一步,目光炽热地问道:
“法师愿意帮助我超度苦海吗?”
玄奘虽然是个僧人,但并非不懂尘世情爱,刚到高昌国时,在城门口,当麴文泰国王向他介绍女儿时,公主那炽热的目光就曾经使他心里一颤。之后,每次讲经时,公主都坐在国王身旁目不转睛地盯着玄奘,偶尔与她的目光相撞时,她那闪电般的激情都会使玄奘的目光如将遭雷击一样迅速避开,每次都迫使玄奘默念一声“阿弥陀佛”才能接下去讲。不讲经时,无论玄奘在哪儿,公主都会找个借口来见他。
今天,玄奘正想在菩提树下多静一会儿,岂料公主又找来了。
玄奘已经了悟公主情怀,忙避开她的目光,合掌说道:
“阿弥陀佛,贫僧愿助一切众生解脱苦厄。”
“那就请法师帮我剃度,让我随法师一起去天竺取经,如何?”
“啊!万万不可!公主即将是新娘了,请公主不要让国王伤心。”
公主反驳着:“那您出走不也伤了家人的心了吗?”
玄奘忙说:“阿弥陀佛,那可不一样。”
公主穷追不舍地说:“我知道佛家是戒欲的,但我只随法师一起去取经,并无非分之想,法师何故不肯?”
玄奘听了面红耳赤地说:“公主且在,贫僧下午还要讲经,恕不奉陪。”说罢逃也似的离去了。
“法师……”公主看着玄奘的背影,泪水不禁扑簌簌地顺着那美丽的面颊滚了下来。
入夜,月光照入宫内,玄奘在榻上辗转难眠,玄奘虽然是个和尚,但他也是个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而且还是一个美男子。公主的深情他当然不能接受,可是却勾起了他对另一个姑娘的怀念……在长安与画琴姑娘的相遇场面不禁浮现在眼前……
那是春天的一个下午,玄奘在寺院讲经,盛况空前,寺里广场人山人海,听讲的人除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僧侣之外,还有许多慕名而来的人们……
不远处,有父女二人手持画板,边听边画……
姑娘约摸二十一二岁,鹅蛋脸,白皙的皮肤,细密的柳眉下,一双俊秀的眼睛闪着波光,显得十分聪慧柔美。
她的纤纤细手,一边勾绘着人物肖像,一边跟身旁的老者说:
“父亲,这玄奘法师,真跟如来菩萨一样,简直可以说是如来转世。”
“是的。他不但容貌像如来菩萨,而且佛理也很高深。”
老者看上去五六十岁,面容清瘦,目光慈祥,他正聚精会神地听玄奘讲经,不时啧啧地称赞着。
讲到最后,玄奘站了起来高声说道:
“人人皆有佛性,无论任何人只要虔诚,都可以渡到涅槃彼岸!”
玄奘的这句结束语博得了听经人的喝彩。散会后,有的人围了上来问道:
“请问高僧,强盗有否佛性,能否渡到彼岸?”
玄奘答道:“你这个问题问得很好,强盗只要放下盗心,虔诚修持,同样可以渡到彼岸。”
这时那父女俩挤到了玄奘前面,姑娘彬彬有礼地说道:
“玄奘法师,这是我的父亲,他是一位画家,我们觉得您太像如来菩萨了,所以替您画了像,您看像不像?”
玄奘看了赞道:“太像了。”
旁边的河西佛教领袖慧威法师也说:“仿佛如来下凡。”
“二位从何处而来?”玄奘问道。
“噢!我叫陈画诗,她是我的女儿叫画琴,长安人,现在敦煌画壁画。我们也笃好佛学,正在敦煌组画佛经故事,因听说高僧到长安讲经,所以特从敦煌赶来请法师赐教。”
“是这样,请二位到寒寺一叙。”慧威法师热情地邀请他们。
玄奘在榻上翻了一个身,一段难忘的回忆又浮现在眼前……
自从认识画琴后,玄奘的心里便发生了变化,经常如翻江倒海一样难以平静。
一天,玄奘随画琴父女来到了他们在长安的住宅。玄奘被房间里挂着的一幅幅佛像及佛经故事惊呆了,他指着其中一幅观音菩萨像问老艺人。
“这是谁画的?就好像如来下凡一样。”
画琴父亲指了指画琴说:“是我指导她画的。”
玄奘向画琴投去了钦佩的目光,赞道:“真没想到姑娘年纪尚轻竟有如此绝技。”
画琴父亲叹道:
“琴儿命苦,自幼丧母,是我又当爹又当妈把她兄妹俩拉扯大的。我靠卖画为生,她从三岁起就跟我学画,十几年了,才有了今天的功夫,太不容易了。画琴学得极为刻苦,她不停地画着……”
“唉!”老人叹了口气,又说,“法师请看。”老人指着画琴的手指说,“画笔把她的手指都磨出血茧予了。白天画不说,晚上还点着烛灯画,唉!我有时真心疼她啊!为了艺术,她是什么也不顾了。”
玄奘惊讶地看着她的手,心里叹道:原来,她学艺跟我求经一样也是视死如归啊!
听父亲提到母亲,画琴抬起了头,当玄奘看到她那双美丽的眼睛泪水欲滴时,不禁心里大动,他被这姑娘的命运及执著的艺术精神深深地感动了。
画琴指着一幅如来佛画像问玄奘:
“法师,您看,这是我画的,父亲点的睛,您看如何?”
玄奘认真看了一会儿,说:“画得不错,眼神尤像。”
“是吗?为什么?”画琴高兴地问。
“因为从眼神的清澈无染可以看出佛的超凡出世。另外,嘴唇也画得很好,显出了佛的宽容和慈祥,似睁似闭的眼睛和似笑似哭的嘴唇相应,反映了佛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精神,所以此幅佛像画得好,点得也好,不愧是世家之作。”
“啊!法师过奖了。那也是听了您的讲经获得了感悟之故啊!”画琴父亲谦恭地说道。
画琴父亲又说:“法师,我们想在敦煌组画佛经故事,请您也给提示一下。”
玄奘说:“佛经故事浩如烟海,包括菩萨、罗汉修持成佛的历程以及他们普度众生的故事,有许多故事十分感人,确实值得一画。”
画琴心急地说:“那请法师讲几个特别感动人的故事。”
画琴父亲把玄奘让到八仙桌旁坐下,又呈上了热茶,说:
“法师先喝点茶,慢慢讲。”言罢,自己也坐了下来。画琴也放下手中的笔,在父亲一旁落座。她两手托着腮帮,眨着一双美丽的眼睛只等玄奘开讲。
玄奘见父女俩如此认真,自己也不敢怠慢,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便开始讲了起来:
“我先给你们讲阿难陀的故事。阿难陀是佛祖释迦牟尼的堂弟,他广博多才,是佛身边最聪明的弟子,智慧的象征。佛圆寂后,一次,他外出乘舟渡到两个国家的界河时,两国的王都派兵来争夺他,阿难陀怕战争毁了他们,便念着佛祖从舟船往天空升腾而上,并化火自焚。两国王大惊失色,不一会儿,阿难陀火焚后的舍利平均地落人两国王的船上,两国王深为惭愧,从此和好如初,并分别把阿难陀的舍利建塔供奉,称阿难尊者半身舍利塔。”
画琴听了激动地说:“阿难佛的心真善,太好了,这故事,我们一定要画。请再接着讲。”
玄奘又讲道:“我给你们讲一个强盗修成佛的故事。佛经上记载有一个强盗身穿袈裟混进了释迦牟尼的弟子申,释迦牟尼从他的眼神中判断他曾经是个歹人,但是他既然愿改恶从善便宽容地接纳了他。但他却恶习不改,经常酗酒打人,甚至偷吃荤食,不遵守院规,有几次佛祖甚至看见了他蠢蠢欲动的歹心。”
玄奘顿了顿又讲道:“于是佛祖便以因果报应开悟他,反复对他讲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关系,并把他昔日的恶行显示给他看。强盗见了被抢劫的人的悲惨遭遇后,终于动了侧隐之心,之后强盗决心痛改前非,忏悔过去,认真修持。他苦修后,终于成了一名罗汉。”
画琴叹道:“啊!太传奇了,从一个伤天害理的强盗,转变成一个普度众生的罗汉,这正是您在讲经堂上说的‘人人皆有佛性’,是吗?法师?”
“是的,任何一个人,只要能放下屠刀,都可以立地成佛。”
画琴说:“好,这个故事,我也要收进组画。请再接着讲下去。”
于是玄奘又讲第三个故事:
“这是一个五百盲人变成五百罗汉的故事。从前在天竺毗舍离国有五百个盲人,他们因眼睛失明受尽人间苦难。所以,他们很想重见光明,于是他们便想法聚集了五百个金币,请了一个向导带他们去舍卫国见佛陀。不幸的是,那个该死的向导是个骗子,他把他们带到半路便卷着钱溜了,那五百盲人只好自己摸着去找佛陀。他们一个拉着一个的衣襟,往返儿次都扑个空,最后,历尽艰辛才找到佛陀,佛陀被他们的精神所感动,于是帮他们重见了光明。从此,五百盲人认真修行,为了五百罗汉。”
“啊!五百盲人修成了五百罗汉,太传奇了。父亲,这个故事我们也把它组画好吗?”
“好。”画琴父亲兴奋地点了点头。
“五百,是佛经中最吉祥的数字,释迦刚成佛时,收了五百弟子,释迦圆寂后,大弟子迦叶集合五百比丘修成了五百罗汉。”
画琴父亲叹道:“这五百罗汉的故事就够我们画几年了。”
“佛学真是浩如烟海啊!”
玄奖解开行包,拿出几本书,说:
“这几本佛经就送给你们,里面有许多佛经故事,供你们组画参考。”
“啊!太感谢您了,太感谢您了。”画琴父亲双手接过,父女俩一边翻阅,一边对玄奘感激不尽。
三人热烈地谈着,不觉已到了晚饭时候,家人端来饭菜,画琴父女硬把玄奘留下招待他进素斋饭。
饭间,画琴父亲指着女儿说:“她一心要完成敦煌壁画,为了把佛画画好,所以才特地从敦煌来长安邀请您光临指导。”
哦!原来是这样!玄奘在心里叹道。
也许是因为激动,画琴今天的话不多,她总是用一双会说话的眼睛不时注视着玄奘,听了父亲的话后,她恳切地说:
“法师,别去西域了,那太危险了,还是跟我们到敦煌吧!敦煌壁画需要您。”
玄奘听了虽然被画琴的精神所感动,但西行的壮志已定,他是决不会改变的,只好安慰画琴道:
“看你的怫画,你对佛学的真谛已有所领悟,相信您一定能了却夙愿。愿菩萨保佑你,阿弥陀佛!”
画琴听了轻叹一声,抬头看了一眼玄奘,玄奘也看了她一眼,见那柔情似水的眼神分明还含有更深的意思,玄奘心里一颤,慌忙避开。“阿弥陀佛!”他默念了一句后,费了好大劲才平息下心潮的涌动。
饭后,玄奘又给他父女俩讲了一些佛经故事便起身告辞。
画琴执意要送玄奘一程,见玄奘面有难色,便说:“如果我是您的亲妹妹呢?”玄奘从她那清澈无瑕的眼神,似乎看到了她的一颗晶莹的心,便再无拒绝的理由了。
画琴父亲早知女儿的心思,倒也不说什么,于是玄奘双掌合十向送出门外的画琴父亲谢别。
幸亏夜幕已经降下,玄奘才放下心来,与画琴一起向寺院走去。画琴知道玄奘是不会让她送到寺院的,所以便抓紧时间和他说话。画琴知道玄奘怕人看见,便绕进一条小巷,然后问他:
“法师准备何时启程?”
“要等朝廷批准才能动身。”
“谁与您一块去?”
“就我一人。”
“就您一人去天竺?”画琴惊讶得停止了脚步,她圆睁着一双杏眼,又问:“您前几天不是说有几个同伴和您一起去吗?”
玄奘默默地说:“是啊,可是他们看到朝廷批示无望就各自返回了。现在边境吃紧,不让出入啊!”
“法师,既是如此,您就别去了,跟我们到敦煌去吧!把佛像塑好,佛经的故事画好,不是也一样弘扬佛业嘛!”画琴心里掠过一丝希望,她乘势想劝玄奘放弃西行。但玄奘却坚定地说道:“不,我有更重要的事,就是我只身一人也决不退缩!”
画琴听了十分钦佩,她激动地说:
“法师可真了不起!”
玄奘见前面快转出大街,便驻足向画琴合掌施礼说道:
“请姑娘就此返回吧,贫僧告辞了。”
画琴见了,只得躬身向玄奘还礼,说:“今天我和父亲多谢法师光临寒舍,并万分感激法师的教诲。”
礼毕,二人分手各回住所。
玄奘分手后疾步向寺院方向走去,而画琴还立在马路上,她痴痴地看着玄奘走远了,连背影都看不见了,才怅然掉头而归。
这天,玄奘刚讲完经回到住屋,一个小和尚进来说道:“法师,有一位女施主来拜访您。”
“哦,在哪儿?”
“在院门外,她不肯进来,说有急事找您。”
“好,我出去看看。”
玄奘疾步走到寺院大门,见画琴站在菩提树下等他,玄奘心想每次都是她父女俩一起来,今天怎么就她一人,正疑惑着,面琴已上前向他施礼。
“法师,打扰您了,我今天是来向您辞行的,我和父亲明天就要回敦煌去了。”
“哦,我也快动身了。朝廷依然没有批下来,我准备越境前去。”
“啊,这太危险了!听说偷越国境的处罚很重,抓住了要判刑的。”
“唉,有什么办法啊!”玄奘叹道。
“法师,还是跟我们一起去敦煌吧!我和父亲再次恳请您,希望您和我们配合,共同完成敦煌壁画。我哥哥是做壁雕的,他非常希望您去,如果有您这位高师的指导,我们的艺术一定更能体现佛性。”
玄奘说:“佛学和艺术确有很大关系,二者融合可以达到很高的艺术境界。不过我和你们已经作过多次交谈,其实你们已经领悟很深,完全可以体现佛性了。”
画琴急切地说:“我和父亲听了您几次讲经,都给了我们很多启示,不过我们还是很希望您能亲临指导。”
画琴的眼睛闪着期待的亮光,炽热地注视着玄奘,玄奘早已明白这双深如秋潭的眸子里还藏着另外的含义。他心里又一颤,可是却一本正经地说:
“阿弥陀佛!我们各怀壮志,那就只有各奔前程了。”
画琴见劝求无效,只好告辞了,便向玄奘鞠躬道:“法师,既是如此,那我就告辞了,请您多保重。”
玄奘合掌道:“阿弥陀佛,恕不远送,一路平安。”
当玄奘看到画琴的眼睛欲滴下泪水而急转身时,万分感动,几乎动了凡心,看着画琴的背影,暗叹道:
唉!只可惜我是个出家人,又壮志在身,否则她简直是真善美的化身,如此才华、如此钟情的姑娘谁能不为之动心。
回想到这里,躺在床榻上的玄奘自语道:
“我怎么啦,我已经出入了,怎么还……”他立即起身合十打坐念起了《般若心经》,半天才静下心来。
玄奘在高昌国讲经十余日,因西行心切,这天特来向国王辞行。麴文泰国王一听,急得直顿足:
“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吾决不让法师离去。”
玄奘见国王如此真切,心中不忍,便说:
“大王既是如此着急,那玄奘再讲经几日,但西行是不能耽误的。”
国王听了仍不同意,又说:“我国笃信佛学,急需像您一样的高僧指导。再说您要去的地方路途危艰,生命难保,倘若遇到什么危险,岂非佛门一大损失?”
玄奘回答道:“贫僧西行是为了求得真经,为此不惜付出生命代价,即使真的遇难也死而无悔。”
国王见恳求不行,便生气地说:
“弟子再三挽留法师都不肯答应,那就莫怪弟子无理了。现摆在您面前只有两条路,要么留下不走,要么送您固大唐。”
玄奘一听急得直掉泪,他哽咽着说:“玄奘西行是为了求得大法,今却受到阻挠,然我已立誓不到天竺决不东回,大王即使留下我的骨骸也留不下我的心。”
国王听了生气地拂袖而去。
玄奘无奈,又讲了十几日经,但仍不见有放他走的迹象。
无法,玄奘只好以绝食进行反抗。
国王得知玄奘绝食,便亲自端膳盒来劝食,但玄奘坚决不食。
“法师,请进食,您这样会把身体弄坏的。”
“要我进食,除非陛下放我西行。”
“唉!……”国王无奈地摇了摇头。
玄奘已接连几天水米不沾了,一直打坐念经的玄奘,就只有躺着不能起来了,到了第七天气息已十分微弱。公主来看他,见法师气息微弱,伤心得直掉泪,她捧来了一碗粥,边哭边劝道:
“法师,您太可敬了,请您进食,以免伤了性命。”
玄奘闭着眼睛,已无力说话。公主哭着跑去报告父王。
“父王,法师绝食已经快不行了,求您放法师走吧,女儿愿随他一起上天竺取经。您若不放他,女儿也要陪同法师绝食。”
“胡闹!”国王生气地呵斥她。
见公主哭得泪人儿一般,早已看出女儿心思的王后对国王说:“法师执意要走,就让他走吧,再僵持下去,万一出了人命,那菩萨岂能答应?何况还会造成佛界重大损失的。再说你就是留住了人,又怎能留得住他的心。”
麴文泰国王听了叹了口气说:
“唉!只好如此了,可我们国家实在是太需要他了……”
“父王,女儿愿随法师前往……”
不等公主说完,国王就一摆手说:“不可能!你可不敢有非分之想,别忘了你已经是快出嫁的人了。王后,走,我们去看看法师去。”
“好。”
国王、王后、公主便急急向法师禅宫而去。
不一会儿,国王和王后、公主来了,他们看到玄奘成了这个样子都十分焦急,国王拉住他的手亲切地说:
“法师真乃佛圣也,实在太令人钦佩了。我已和王后商议好,不再留您了,我们一定成全您的意志。”
王后接过公主手里的碗,真诚地说:
“法师请用膳,我们一定协助您完成弘志。”
玄奘听了这才睁开眼,泪水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麴文泰国王几天来一直守候在玄奘榻旁,亲自给玄奘调理营养,见玄奘气色逐渐好转,国王才放下心来。玄奘心里感动万分。
这天,天空晴朗,晚霞红灿,麴文泰国王在王宫外广场上,为玄奘举行盛大的告别素斋宴会嬖国王与玄奘结拜兄弟仪式。
在王官正门外的广场上,临时搭起了台子,台子上下及广场四周都插满了各色旌旗。广场右面入席的是文武大臣,左面是各寺院的僧侣,四周站满了保卫的士卒,外面是围观的群众。
吉时到时,鼓乐齐鸣,麴文泰国王携手玄奘,后面跟着太后、王后、公主……在乐声中款款登上宴台。
百官及百姓皆山呼:
“国王万岁、万万岁!”
“法师功德无量!”
国王在中央站好后向大家摆手致谢。
乐声停止,呼声也暂停。
国王向玄奘鞠了一躬,又向百官百姓行礼后,说道:
“我的臣民们:
“今天我们设盛大素斋国宴,是为了给玄奘法师壮行。他明天就要启程继续西行了。玄奘法师佛学之高深,非大师可及,其品德之高亮,亦非大圣可比,我本欲强留下法师,但法师以死相拒,我只好放行。法师坚忍不拔的精神,实在令人钦佩。现在,我将与法师歃血,结为生死之交,从此,兄弟相称,英弘佛学。”
国王言罢,一挥手,左右鼓乐齐奏,一侍吏双手托着两只碗,碗内已斟满了水,跪在国王的面前,国王及玄奘都卷起了衣袖……
又是一阵鼓乐高奏,一侍臣双手高托一宝剑跪在国王及玄奘面前。国王拿起宝剑轻刺手臂,血便滴入自己面前的碗内,玄奘则用嘴咬破手指将血滴入面前的碗内,二人在鼓乐声中,将交杯血酒一饮而尽,宴会上爆发了雷鸣般的掌声。
饮毕,国王一抹嘴,激动地说:“我与法师从此兄弟相称,结为生死之交。我的臣民们,祝福我们吧!”
“国王万岁,万万岁!”
“法师功德圆满,弘法无量!”
二人结拜毕,鼓乐又起,斋饭盛宴上,国王在众臣的欢呼声中偕玄奘入席。二人落座后,众臣也依次坐下。随着一阵悠扬的乐声,公主率一队少女翩翩起舞,公主身穿粉红衣裙,披着轻纱,姑娘们一个个婀娜多姿,只见她们围着公主变换着各种姿势,随着鼓乐节奏欢快地跳着。
麴文泰国王高兴地击着掌,玄奘却注意到了公主眼里的泪花,他双手合十在心里祈祷:
阿弥陀佛,愿菩萨保佑这位美丽善良的公主,愿她一生吉祥如意。
玄奘正在为公主祈祷着,一阵热烈的掌声使他抬起了头,见公主已舞毕,回到了王后的身旁坐下。
启程这天,国王、太后、王后、公主及僧侣、臣民们倾城聚集在城门为玄奘送行。
国王拉住玄奘的手恸哭不止,太后、王后、公主和众僧侣、臣民无不失声痛哭,玄奘也泪如雨下,情景十分悲壮。公主想再送玄奘一程,被国王制止住了。
在高昌国期间,玄奘以绝食反抗强留,已到了奄奄一息的地步才得放行,在他的西行过程中又经历了一死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