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二十五章

萧明?娴没想到这幕后之人这般警惕,皱眉:“是何人?”

廖海垂眼:“荣王的心腹幕僚娄未平。”之所以认识此人,还是之前主子让他去查荣郡王时一并将?荣王身边的人查清楚时知道的,这娄未平是荣王的一条好?狗,忠心得很。

萧明?娴眉头皱得愈紧,她心里有意外,却又觉得很好?理解,如果是荣王,倒是说得过去。

荣王在?先?帝驾崩之后被钱国舅以及太?后逼退回封地?,只成了一个藩王,每年只能借着先?皇忌日才能回奉城。

荣王自然不甘心只当一个藩王,封地?哪里比得上万人之上的皇帝来得痛快,只是这些?年他一直被钱家打压,自然不敢乱来。

如今三年在?封地?私下里绝不会这般老实?,招兵买马已?成气候这才开始对钱国舅下手。

骆沣是一个关键,他既是长公主之子,也是钱夫人娘家骆家的子嗣,这关系牵扯得深,又是受重视的小?辈,骆沣出事,又是“杀”的对整个赵国有大功劳的小?侯爷,关内侯为赵国立下汗马功劳,只留下这么一个子嗣,如今却被骆沣杀了。

如果保下骆沣,那就是寒了万千将?士的心,也置钱家的名声一落千丈。

只有失了人心,长此以往,钱家在?朝中一家独大的日子也就不久了,到时候稍加利用,联系关内侯旧部以为小?侯爷报仇为由,反而能为其所用,不战而胜。

更甚者,为了稳拿拉拢人心,甚至让荣郡王对萧明?娴这个准皇后引诱勾引,目的显而易见,想让娴后成为荣王等人对奉帝以及宫中的事掌控于手,合适时,甚至能借娴后的手,杀了奉帝。

毕竟,一个皇后,想杀了枕边人,可比杀手更好?用。

兵不见血,却能达成所愿。

好?毒的心思啊。

无论?是书中所言,亦或是如今时隔三年荣郡王再次出手,都是一场预谋已?久的杀人毒心之策。

萧明?娴沉下脸,望着一处眼神冰冷,荣王想用自己儿子的美色利诱于她,既然他送上门的,她不介意反利用回去。

荣王想篡位,那就要先?对付钱国舅。

两个人咬的一嘴毛才好?,不过么……骆沣的确是无辜的,离她大婚的日子没几日了,剩余作?为董侍郎的日子,这大概算是最后一件事。

她既然如今是“董侍郎”,那她不会让死?后名声还带着可能会有的污名。

既然凶手不是骆沣,就是这是钱国舅想保的人也无妨,不是骆沣,荣王也会另想办法对付钱国舅。

只是之后她对荣郡王的态度,的确是要变一变。

萧明?娴想通之后,让廖海先?去治伤,剩余的事暂时不必他担心。

廖海没动:“主子,荣王此人来奉城目的不单纯,您接触他……怕是讨不了好?。死?无对证,那些?人皆丧命于他手,尸骨无存,想寻到救骆公子的办法……很难。”

他武功自认不错都险些?出事,主子刚上荣王,怕更是与虎谋皮。

萧明?娴笑笑:“谁说我要亲自动手去查?你且放心,我自有分寸。”

她还要留着命瞧着钱国舅萧相爷那些?人是怎么死?的,她夫君的命,他们既然拿了,那就全都给她还回来,一命赔一命!

廖海一愣:“主子?”

萧明?娴摆摆手:“骆沣是长公主的独子,奉帝这个当舅舅的,凭什么置之事外?”

奉帝这些?年虽然不理朝政全交给钱国舅,但好?歹是个皇帝,既知是谁幕后下手,自然也有办法为骆沣洗脱嫌疑。

如今只剩几日就要入宫,怕是萧府会时常来宫中的人,她脱离董侍郎的身份也没多久了。

廖海松口气,不再多待,很快离开。

他要尽快恢复才能继续护着主子。

萧明?娴这边按照上一次约见后徐公公留下的联络信号递过去,第二天就收到消息,约在?一间茶楼。

萧明?娴前去见面,到了地?方?,徐书已?候在?门外,整个三楼全部被包了,四周瞧着空无一人,却隐约又能察觉到无风自动,显然是有死?士的。

她推着轮椅上前,掩唇低咳两声:“徐公公几日不见,别来无恙。”

徐公公也是客气:“董大人安好?。”他多看?萧明?娴两眼,觉得这董侍郎的脸色真的是越来越不好?,像是随时都可能……

萧明?娴今日见奉帝又加重了药剂,瞧着愈发病怏怏的,她入了内室,依然是隔着一道屏风,只能隐约看?到一个不甚清楚的影子。

徐书将?门关好?,先?进了屏风后,半晌才绕出来,拱手朝萧明?娴行了一礼:“董侍郎,不知这次主动约见可是查到些?端倪?”

萧明?娴拿着帕子拼命咳了一会儿,只是低头看?了看?,又将?帕子藏到袖口中,才惨白着脸,精神倒是极好?,一双眼尤其亮:“是有些?事,要告知一些?。”

徐书看?得咳得厉害,听到隔间里有声响传来,他进去后端着一杯热茶进来,递给萧明?娴。

萧明?娴接了,缓缓饮着,眉眼舒展开,隔着氤氲的水雾,徐书竟是一时间瞧不清董侍郎的模样。

萧明?娴压下喉间的咳意,缓缓开口:“皇上之前说过,君子一诺,答应的事会完成。如今微臣已?查到是谁设计借小?侯爷的死?嫁祸骆公子,不知当初答应的事,可还算数?”

徐书眼睛一亮:“这自然是算的。董大人当真查到了?”

萧明?娴却是直勾勾盯着屏风后:“皇上觉得呢?”

许久,屏风后才传来一声很轻的“嗯”,压得很低,喑哑低沉,又像是病了,带了些?沙哑,因为只有一个字,听得不甚真切,萧明?娴却是莫名一愣,她端着杯盏的手一僵,怔怔看?向屏风后。

徐书却是看?得心惊胆战,不会吧?就一个字董大人应该听不出跟之前御书房那个假的不同吧?

徐书赶紧转移话题:“董大人,皇上既然应了,你到底查出是谁陷害的骆公子?”

毕竟骆公子是皇上的外甥,长公主又自幼将?皇上一手带大,这姐弟情分极为浓重,皇上这才如此上心。

萧明?娴低着头盯着氤氲的热气,觉得自己大概是药用得太?多,以至于竟是生出一种刚刚开口的,竟是她熟悉三年之久的那人,可怎么会?

她是听过奉帝开口的,就在?御书房,是完全不同的。

更何况,其实?也是不同的,大概是病了,所以嗓子才哑,是不同的吧。

她将?自己说服,垂着眼,并未隐瞒,将?荣王是如何派人借柔茗的妹妹威胁柔茗给小?侯爷骆公子当晚下药,到半个月前如何先?一步以万老板、骆家管事、杜永安等人算计这一切都说出来。

最后她缓缓开口:“这些?人牵扯进来的都已?丧命于荣王心腹幕僚娄未平之手。微臣虽有心,却无力。可一旦出手,这其中牵扯到的人不少,会有破绽留下,想要救骆沣,剩下的,却并非微臣能办到的。”

徐书立刻懂了,毕竟明?面上的证据都被销毁,死?无对证,可想救人,还是暗地?里的,可这些?就不单单是一个文弱书生能查到的。

徐书连忙弓着腰去了屏风后,不多时,徐书再出来,已?是一脸喜色:“董大人果然不愧是栋梁之才,能查到荣王这里已?属不易,皇上让董大人放心,剩下的事就交由我们去办。只是之前说的证据?”

萧明?娴:“日后会有人再行联系。”

徐书瞧着这位董侍郎的脸色,怕他有个万一,最后若是无人联系,可不就抓瞎了?

萧明?娴却没再继续提,拿出帕子再次咳了起来。

没多久被徐书送出来,她没多待,很快离开。

等萧明?娴离开之后,徐书赶紧走到屏风后,望着奉帝:“皇上,这董侍郎……竟然能查到荣王那里,这么短的时日,会不会……是假的?”连他们派出去的人都查不到竟是荣王,他怎么查到的?

荣王这次回奉城,身边都是高手,想靠近并不容易。

至于那娄未平对荣王忠心耿耿又小?心,不可能会主动泄露一二。

奉帝垂着眼,望着眼前的棋枰:“不会,派人去查荣王,尽快救出骆沣。”

徐书赶紧应了,随后想起什么:“皇上,这董侍郎瞧着……怕是时日无多……”

奉帝这才缓缓抬头,因为戴着面具瞧不清楚姿容,最后还是开了口:“过两日,寻个由头派个御医给他,再好?生瞧瞧。若是救不下,多让他活些?时日。”

徐书没敢多待,立刻去办奉帝吩咐下的事。

只是还未等到两日寻到合适的机会,徐书在?宫中接到消息,说是董侍郎昨夜病故在?家中。

他吓了一跳,仔细打探清楚后,慌忙去了养心殿的后殿,望着无声无息背对着他瞧着窗外梨花败落模样的奉帝,心惊胆战,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皇上,董大人……没了。”

奉帝闻言一直没回头,许久,才嗯了声:“为何没听说?”

徐书想到打探到的消息,赶紧道:“是昨夜突然没的,据说当时在?场的衙门的人白日里瞧着董大人模样精神不少,想着庆贺一番,谁知……刚到了董府,就听到他那书童在?哭,那些?人进去一看?,已?经吐血断了气。如今想想,那日见到董大人就觉得不太?对,一直在?咳,当时他盯着帕子还看?了一瞬神色不太?对,老奴以为看?错了,如今想来,他怕是当时吐了血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昨日也不过回光返照吧……”

奉帝:“厚葬了吧。”

徐书的表情愈发怪异,却也没多想:“昨夜已?经按照董大人的遗愿火化了,书童说这是董大人的遗愿。”

奉帝终于回过神:“昨夜就火化了?”

徐书也觉得这也太?快:“是。当时衙门那些?人是亲眼看?到尸体活化的,尤大人听说死?了也吓了一跳,等赶过去的时候,尸体已?经烧了一半。”

奉帝许久都未再开口,徐书怕他又想起不该想的,赶紧转移话题:“皇上之前让查的关于骆公子的事,已?经有些?端倪,怕是不日就能寻到破绽。”

“嗯,董大人……”奉帝想封赏,可想到董侍郎无妻无子,孤家寡人一个,半晌,才叹息一声:“替朕去一趟祭拜,他临终所求,朕会如他所愿。”

徐书应了,很快去办。

而另一边,萧明?娴这边大婚的嫁衣已?经送来,她试过之后极为合身,毕竟是之前按照她的身形赶制的,她试过之后就放在?一边。

萧刘氏是跟着宫里的女?官一起来的,等送走女?官,才笑着回来:“瞧这嫁衣这般华丽,皇上与太?后娘娘对五娘当真是颇为看?重,五娘日后成了皇后,可是有福气了。”

萧明?娴坐在?那里就那么瞧着她:“是吗?”明?明?嘴角扬着,可眼神里半点笑意也无,看?得萧刘氏心惊胆战,生怕她真的敢当着外人的面说出不合时宜的话。

萧刘氏赶紧让所有人退下,这才上前:“你……罢了,五娘,还有六日就是大婚日,你莫要胡闹。”

萧明?娴拂了拂衣袖,神色漫不经心:“胡闹?我何曾胡闹过?”

略微抬眼,眸底皆是嘲讽,她若是想胡闹,她真当这婚事能成?

萧刘氏算是怕了她,只等大婚结束,届时事成定局,看?她还如何嚣张,奉帝对她并不喜,以后有她苦头吃。

“不说这个,长公主在?公主府办赏花宴,递了帖子,你可要去?”萧刘氏是想让她去,毕竟是长公主邀请,又是大好?的机会,长公主在?婚前这般,必定是太?后授意,目的不言而喻,也许明?日皇上也会微服。

可萧刘氏却又不敢让她去,怕万一她真的做出出格的事。

只剩下六日,其实?见与不见已?经没区别。

前些?时日还有些?念头,如今已?经打消,她总觉得这近一个月对方?老老实?实?待在?闲云苑甚至半点错处都没挑,深居简出的,给她一种对方?在?憋大招的恐慌不安感。

萧明?娴一瞧萧刘氏这神情就知这赏花宴有猫腻,稍微一想之前祭拜先?帝当晚在?别院的事,心知肚明?,本不打算去,可想到一人,神色却又微微变了。

她突然想起来,既然荣郡王是打算利用她借机接触,入了宫后并不容易出手。她这些?时日白日里都在?假扮董侍郎并未在?奉城露过面,这次长公主赏花宴,荣郡王如果想搭上她,那必然会出现?。

萧明?娴突然改了主意,她完了弯唇:“去啊,为何不去?”

萧刘氏瞧她这模样,心里咯噔一下:“你真的要去?”别是憋着坏吧?

萧明?娴去没理她,径直回了房间。

萧刘氏还要继续跟,司俞直接横在?她身前挡住她的去路,萧刘氏瞪了司俞一眼,却也不敢跟萧明?娴这个护犊子的怼上,万一萧明?娴真的敢为了一个婢女?与她起了争执,到时候反倒是她自己不好?收场。

第二天一早,萧明?娴早早起来了,她依然是一身素雅,戴了面纱,束腰流沙裙,行走间腰若扶柳,惹人怜惜。

萧刘氏瞧见这一幕头大,可萧明?娴穿的这般素雅她又挑不出错,也不敢触这煞星的眉头,只能硬着头皮带她朝长公主的府邸去。

等萧明?娴到长公主府时,外头果然停了不少马车,不仅有女?眷还有男眷,都是奉城世家子弟。

萧明?娴瞧见这一幕,知道自己猜对了,这位荣郡王,怕是已?经到了。

骆沣的事有眉目已?经过了三天,长公主这般在?意骆沣,奉帝与长公主兄妹关系不错,自然会提前告知一二,所以等萧明?娴马车时,瞧见骆三爷亲自在?那里招呼客人,不乏亲王郡王世子。

萧明?娴一下马车,瞧见是萧府的马车,所有人的目光立刻看?过来。

显然是猜到萧明?娴的身份。

男眷这边倒是还好?,女?眷这边长公主并未出现?,而是她身边的嬷嬷上前招呼,恭恭敬敬上前行了礼。

萧明?娴远远朝着骆三爷这个主人家打了招呼,抬步随着萧刘氏在?嬷嬷的引路下入了府。

等萧明?娴一走,众人的目光收回,心照不宣对视一眼,却没敢议论?半个字。

不管这位萧五娘之前如何,五日后大婚,她就是正?儿八经的皇后,日后他们府里的女?眷想送进后宫,也要在?这位皇后手里讨生活,自然不会得罪。

更何况,奉帝不惜这位准皇后,对他们只会是好?事。

同一时刻宫中,钱太?后听说奉帝这么迟都未出宫急了,亲自去了一趟,却只见殿门紧闭,只有徐书候在?外面,看?到钱太?后要闯,硬着头皮跪在?那里:“娘娘息怒,皇上、皇上身体不适,说今日谁也不见。”

“他昨个儿答应过哀家要去,怎得又改了主意?”太?后气急败坏。

徐书欲哭无泪:“娘娘,皇上昨个儿……并未答应。”皇上他只是沉默并未理会太?后,只是太?后以为他没拒绝就是答应罢了。

太?后皱着眉,可最后望着紧闭的殿门,她最担心的的事还是发生了。

他如今都这般抵触见萧氏,若是大婚当日不肯行礼祭祖,甚至不肯踏进坤宁宫,到时候不只是萧氏,整个皇族也会沦为笑柄。

她原本想着以萧氏的倾城之貌,只要皇帝见了必然会生出怜惜之意,至少不会这般抵触。

可谁知……他竟是见都不肯见。

太?后怒极回了慈宁宫,后来想想咬着牙,吩咐嬷嬷:“让那人替皇儿出宫去会一会萧氏。”既然他不肯,那表面这个假象她也要替他稳住了。

嬷嬷迟疑一番:“可、可那毕竟是日后的皇后……”万一萧氏看?上这个假皇帝可如何是好??

假皇帝是不得已?为之,但皇后却是真的啊。

太?后揉着眉心:“哀家有何办法?他真真是……”到底太?后没说出不妥的话,一摆手,让嬷嬷去安排。

她如今只期盼着大婚之日能顺利进行。

萧明?娴这边先?去见了长公主,不过是几句话以去赏花为由,带着司俞出了主殿。

萧刘氏想跟着,被萧明?娴拒绝了。

萧明?娴与司俞一前一后朝百花苑走去,她走得慢,边走边赏花。

快到地?方?时,司俞压低声音提醒:“有人跟着。”

萧明?娴嗯了声,继续朝前走,到了百花苑,信步踏进去,没多时,有人也跟了进来。

萧明?娴继续朝前走,直到身后听到一声压得温润而雅的男声响起:“皇后嫂嫂,没想到又见到了。”

萧明?娴这边像是突然被他出声惊到,诧然回身,衣袂被风一带飘逸而旋,回眸间眉眼清绝,与身后大片灼目的芍药花形成鲜明?对比,竟不是到底是人更绝色还是让百花黯然失色。

荣郡王望着这一幕,竟是失了神,怔在?那里,久久未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