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萧明娴带着一众衙役坐在长公主府的大堂里,他们已经在大堂等了小半个时辰,除了最开始有府里管家领路前来后,再无?人招待。
属下脸色不好:“大人,长公主这是何意?”
萧明娴一直闭着眼,此刻缓缓睁开:“她坚持不?了多久。”
小侯爷在春风楼遇害后,骆沣当时手上拿着刀,虽说当时只有二人,但骆沣没有杀小侯爷的动机,加上有长公主以及钱国舅作保,两日前骆沣已经被送回公主府。
可如今一切指向都是骆沣所为,即使知道背后的端倪,但这一趟萧明娴还?是要来。
除了骆家管事的事,还?有刑部的公信度。
坊间闹成这样,若是刑部不出面带走骆沣先行关押,日后刑部在百姓心中,不?过是与皇室同流合污之处,形同虚设。
长公主先保骆沣她能理解,但保得了一时,如今小侯爷的命算在骆沣头上。
关内侯是英雄,战死沙场,只有这么一个遗孤,如今被害,世人自会让还小侯爷一个公道。
拖得越久,不?利的除了皇室,还?有钱国舅这位国舅爷。
萧明娴也没继续等多久,匆匆的脚步声从远处而来,到近前后,萧明娴才抬眼,掩唇低咳,面色惨白,静静望着大步踏入大堂的钱国舅,身后则是骆三爷。
萧明娴拱手行礼:“咳咳,下官见过国舅,见过骆三爷。”
钱国舅摆摆手,在首位落座,骆三爷面色凝重坐在不远处。
萧明娴开门见山:“不?知骆公子何在?”
骆三爷没忍住:“董侍郎,你应该清楚,这事蹊跷,怎么好端端的就传开了?事发后我问过沣儿,他说那晚他与小侯爷醉酒后人事不?知,等醒来就看到小侯爷遇害,他与小侯爷自幼一起长大,无?冤无仇,并无杀人动机。”
“所?以呢?”萧明娴抬眼,“可目前摆在眼前的,是小侯爷被害,房门紧锁,里面只有小侯爷与骆公子二人。当时所有人闯进去时骆公子手里握着刀,如今芋儿巷张狗子作证,曾经骆府管家特意借给他五十两。芋儿巷的百姓都知张狗子有两大爱好,一是赌二是女人,而他每次去的正是春风楼,这里有他相好的姑娘。下官倒是想问问骆三爷,为何贵府管事会专门跑到张狗子这里借给一个下三滥的癞子银钱?结果,第二天小侯爷就死了。”
骆三爷脸色铁青:“这是污蔑!是有人故意陷害沣儿!那管事至今失踪生死未知,这人明显有问题!”
萧明娴:“下官知道有问题,可骆三爷,你觉得如今坊间已经传开,谁会信?没有确凿能推翻如今局面前,他们只会认为是骆公子所?为。”
骆三爷猛地站起身:“董侍郎,你别以为……”
“好了。”钱国舅在骆三爷说出更不可挽回的话之前出声。
骆三爷气愤坐回去,胸口起伏不定,却也没再多言。
钱国舅等骆三爷先出了头这才扮作和事老:“董大人,坊间传闻你刚正不阿,手里从未有过冤案,也不?会冤枉任何一个人。骆沣这孩子,老夫自幼瞧着长大,性子单纯良善,绝不?是凶残之辈。如今董大人是要眼睁睁看着将一个明知被诬陷之人给关进大牢?”
萧明娴却不上钩,把?问题推回去:“那不如国舅教下官该如何办?就此放过骆公子,示摆在面前的证据如无?物。让坊间继续发酵此事,说本官自甘堕落,沦为朝廷走狗,为保皇室血脉,不?惜临死之际名节不?保,遗臭万年?等本官死后刑部如同虚设,皇子与庶民同罪成为笑柄?不?知这是否是国舅想看到的局面?”
钱国舅面容一僵,随即一转,勉强笑笑:“可沣儿毕竟无?辜。老夫知晓董大人也是信的,董大人可有何高?见?”
萧明娴:“让下官带骆公子回刑部暂行关押。”
“不?行!”骆三爷没想到又转回去,沣儿被关,岂不?是告知世人承认他是凶手?
萧明娴却没开口,只是淡淡笑笑。
钱国舅揉着眉心,睨了骆三爷一眼,后者只能悻悻坐下,气得锤了一下桌子。
钱国舅:“带回去可以,可董大人能保证查到凶手吗?”
萧明娴:“不?能。”
这下连钱国舅的脸色也变了:“董大人!”
萧明娴:“如果是寻常的案子,或是下官命还长着,下官自然会尽余生之力查清真相,这是下官的职责。可两位也知,下官时日不多,指不?定也就是十来日的功夫。下官也不?瞒着二位,这件事……并不?简单,从一开始,此人杀害小侯爷的目的,就是为了嫁祸骆公子。”她随即将杜永安、祝大人、张狗子三人以及牵扯到的万老板、骆府管事、柔茗几人一并说了。
等钱国舅与骆三爷听完,脸色彻底变了。
萧明娴等他们消化完这些消息,继续道:“骆公子年纪不?大,平时只寻常玩乐,相处的也是贵人子弟。因其生母是长公主殿下,又待人温和,并不曾听说与人结仇。下官倒是好奇,有谁会与这么一个贵公子这般深仇大恨,布局这么久,只为杀了小侯爷嫁祸骆公子?”
她的话让钱国舅二人互相对视一眼,沉默下来。
萧明娴像是没看到他们难看的脸色:“既然骆公子没有这般有仇恨之人,那往前推一推,也许……此人真正的目的是为了报复骆三爷?或者长公主?亦或者,是国舅爷?”
骆三爷想斥责她胡说什么,被钱国舅按下:“董大人,你到底想如何?”
萧明娴:“下官想知道三位可否有过血海深仇的仇家。”
大堂里一时格外死寂。
骆三爷皱着眉,仔细思索再三,摇头:“并没有。”
萧明娴:“那长公主呢?”
骆三爷:“怎么可能?殿下一向深居简出,怎么可能会有这般仇家?”
萧明娴最后将视线落在一直沉默的钱国舅身上。
钱国舅没吭声。
他这一生手上的血多了去了,杀过的人如过江之卿,可这让他怎么开口?甚至不能说出一二。
可被董侍郎这般提醒,他忍不?住隐隐觉得这事怕不?单单指向他,否则不?会动的是骆沣,除非,是牵扯到他与皇家。
骆沣随是长公主的孩子,却依然是皇家血脉。
钱国舅深深看了萧明娴一眼:“董大人,你既然将情况说的这般一清二楚,怕是已经有了对策。老夫想知道,你怎样才能保下沣儿,为他洗脱嫌疑,证明他并非杀了小侯爷的真凶。”
萧明娴叹息一声:“下官又何尝不?想查明?可下官时日不多,若是想以最快的速度,怕是需要特令,能让下官随时进入过往数年的卷宗室,查查能不能寻到半分蛛丝马迹,能从过往旧事中寻到端倪,以及下官能随意出入骆府、国舅府、长公主府。”
不?止钱国舅,骆三爷也黑了脸:“公主不?会愿意的。”
萧明娴适时拼命咳嗽起来:“也许那人就藏在这三个府邸中,下官也是为了诸位好,毕竟,这人能不惜杀了小侯爷嫁祸骆公子,这个仇,不?浅啊。咳咳,当然,若是两位觉得下官会冒犯到诸位,那……这件事下官让贺世子去办也可。毕竟下官时日不多,日后死也是死,明日死也是死。”
两人脸色微变,董侍郎这是要撂摊子?他要是真的明日突然病死,事情只会更糟。
钱国舅垂着眼在思量,董侍郎提过的这几个地方,除了骆府、公主府,他往日根本不会放人随意进入,可董侍郎猜得不?错,此人来势凶狠,不?早日抓出来,他心难安。
更何况,董侍郎命不久矣,即使真的让他随意出入,他短时间内也成不?了事。
钱国舅最后还是同意了,也成功将骆沣暂时带回了刑部,有人专门看押,不?会亏待了他。
萧明娴拿到钱国舅的手谕,嘴角弯了弯。
她当晚回到萧府,先换回萧五娘,让司俞去外面看着,她则是将廖海唤了出来。
廖海低头听吩咐。
萧明娴将手里的手谕推过去:“两日的功夫,想办法制造出一枚一模一样的,这是其一;其二,今晚上我要让你从刑部偷出柔茗姑娘的尸身,明日一早闹的世人皆知。”
廖海并未多问,拿起玉质的手谕揣进怀里,身形一晃,很快就离开了,并未多问。
萧明娴瞧着廖海离开,端起一旁的茶水喝了一口,望着里头自己的倒映,瞳仁里瞧不出旁的情绪,她还是头一次被人给耍了一把?。
不?过对方算准了董侍郎会查出杜永安、祝大人、张狗子。
借这三人之手锤死骆沣。
可同样的,也让她确定骆沣不是凶手,而万老板、骆家管事失踪或者已死外,却多了一个柔茗姑娘。
而当初这位柔茗姑娘正是头一天晚上接触过小侯爷的。
柔茗姑娘之死却也证明当晚给小侯爷下了药的,的确正是她。
因为知情,所?以灭口。
而她别的没有,金手指倒是能用上一二。
之所?以还要走公主府一趟,不?过是为了与钱国舅讨价还?价而已。
司俞去而复返,却带来一个消息,萧相让她去一趟书房。
萧明娴到了书房,就看到萧相面色稍缓,瞧着她倒是有几分笑模样:“病可好些了?”
萧明娴挑眉:“父亲有话不?妨直说。”
萧相皱了眉,却也没发火:“宫里递了信儿过来,过几日是先皇忌日,虽说你与皇上还?未大婚,却是先皇亲封的皇后。太后娘娘说是让你当日也过去一起去皇陵拜祭,到时候不?止奉帝会去,几位亲王郡王也都会去,别失了礼,多于其余王妃打好关系。”
萧明娴皱眉:“亲王郡王?”若是她记得不?错,先皇驾崩后,没多久太后就把?先皇其余的皇子都赶去封地了?
萧相道:“因为是先皇忌日,每年诸位亲王郡王都会从封地赶回,待上半月再回封地。”
萧明娴没再问,也没多余的话与萧相说,等出了门,终于想起她为何会对亲王郡王过多在意。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书中原身嫁给奉帝后红杏出墙,而故意勾搭原身的正是……一位郡王。
这位不?会也从封地也来京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