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三章 简

谢轩在婚宴上顺手抓到南怀,比警察来的还早些,他把南怀丢在他之前养鱼的仓库里。

那儿的鱼池被处理掉后就一直被闲置,地处又偏僻,藏个人过于合适,完全无法被发现。

谢轩事多,把人丢进去,吩咐手下好好招待南怀,只留一口气就行,而后就去忙自己的事。

他本和钟夜商量好一起行动,但钟夜在局子里待的不亦乐乎,他不仅要处理所有事情,还要上下打点,捞不能出来也不想出来的钟夜出来。

因此等他想起来南怀还在自己手里压着,已经是很久之后,等他抽出时间去看一眼,就过了更长时间。

谢轩没有钟夜那样对南怀迁移来的留情,他的手下自然也严格执行他的命令,说留一口气就真的只留一口气,南怀看起来完全像个血葫芦,几乎不成人形。

谢轩掏出手帕捂在鼻子上,嫌弃的走进去,皮鞋底蹭到一点南怀流出的血液,厌恶的在干净地面上蹭了蹭。

“把他涮干净,我和他说两句话。”

一桶冰水从头淋下,南怀浑身上下的血被冲掉,露出遍布躯体的伤口,像一张张婴儿的小嘴,血流在低温下被止住,只留下泛白的皮肤边缘,无比狰狞。

谢轩皱眉待了一会,仍是觉得血腥气重,“等这事完结把这仓库卖了,晦气。”

他伸出手,屈尊降贵的甩了南怀一个耳光,谢轩看起来嫌弃,手上的力气却分毫不少,这一巴掌竟然把南怀从痛苦的昏迷中打醒过来。

谢轩低身对他笑,语气悠然,“南怀?那把火没烧死我,你是不是很失望?”

南怀视线无法聚焦,看了半天才把眼神移到他脸上,反应迟钝,已经说不出话。

谢轩并没想得到他什么回应,很想再甩一耳光,但看他右脸有几道烙铁痕迹,完全无处下手,鼻子里也不停流出血来,不知道伤到什么地方。

谢轩啧了一声,刚提起来的兴致完全丧失殆尽,他绕着南怀走了一圈,调笑,“要说钟夜对你仁至义尽,把你关在营地里等于是供着你一辈子,你却铆足了劲往外跑,现在落到我手里,滋味怎么样?”

他声音一冷,“你是肯定要死的,想杀我的人必不可能留,我没有钟夜那样的妇人之仁。”

“说起来我并没有得罪过你,你复仇时却连我都算上,参加钟夜婚礼的人这样多,大部分都与你熟悉,你却连他们都要一起下手,真是疯的不轻。”

“放心,我们也算相识一场,我这就送谢苗那个小畜生下去陪你,怎么样?”

南怀此时才略微有一点反应,微微抬了抬眼皮。

谢轩摇头,实在觉得无趣,回身就走。

“挑个黄道吉日,给我们南总一个痛快。”

南怀本有南家做后盾,又有钟夜不遗余力的支持,却始终迈不过自己那关,机关算尽,最终落得如此下场。

顾家落寞、南家覆灭、钟夜失手,钟别冷静接棒,为人守成不贪功冒进,现在容阮只剩谢家独大,几乎唯他马首是瞻。

谢轩靠在火车站的栏杆上时想,他当初将展眉送去钟夜身边,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现下这等境况,算不算求仁得仁?

他摘下墨镜,勾起唇角轻笑。

可惜获得一切,也没有想象中那样激动人心。

谢轩视线极处,他刚刚想到的人正朝他走来,视线与他相接,微微一愣。

展眉头发又剪短了些,穿着很朴素,人依旧消瘦,气色却看起来好了不少。

她不意外能在这里看到谢轩,上前先打了个招呼,“你来送我?”

谢轩挑眉,“不然呢,我来把你捉回去关着?你以为我是谁,钟夜吗?”

展眉听到那个名字,面色复杂,最终汇聚成一片空白的释然。

“我相信你不会。”

谢轩本是玩笑,展眉这样说,他却又有些微妙的不高兴,他把玩着墨镜的框架道,“去哪儿?”

她思考一会,选了个有些浪漫的说法,“我也不知道,就选进去之后发车的第一张票吧。”

谢轩打量她一会,“四海流浪?”

展眉噗嗤笑出来,倒是有些从前的样子。

“也许吧。”

谢轩知道自己什么都问不出来,把手往兜里一放。

展眉饶有兴致的观察他,“不会给我银行卡吧,会放多少钱?”

谢轩把东西拿出来,语气平静,“你也太不了解我,我知道你不会要我的钱。”

展眉讶异的看他手中一沓扑克牌,有些不解。

谢轩手指翻动,一副扑克牌在他手中花一样转动起来。

“在夜色第一次见你时,我分明记得你手中是红桃K,后面却变成黑桃A。”

“你当时还给我看了一眼原来的牌,就在大庭广众之下换牌,这样明显的挑衅,我却上当了。”

谢轩手指一弹,一张红桃K出现在指尖。

而后一晃,红桃K迅速变成黑桃A,肉眼完全看不出是如何操作。

展眉温和的笑了,“你学会了?学了多久?”

谢轩不语,把这张黑桃A放进展眉的风衣外套。

“还给你,我这里不再有你的东西。”

“你走吧。”

展眉会意,偏头笑了笑,眼神柔软而疲惫。

“这么久以来,谢谢你。”

谢轩挥挥手,“快走,你让老子吃了这么大的亏,我虚怀若谷不知能装多久,再耽误真不让你走。”

展眉与他握一握手,一触即分。

二人是这样旖旎的开场,却是这样官方的分离。

谢轩注视她融入火车站熙熙攘攘的人群,就像注视一滴水融入水中。

他坐回车里,白帆坐在驾驶座上,目不斜视,金丝眼镜下是一双冷漠的眼睛。

谢轩把手里的红桃K转来转去,嘲讽一笑,“当年你劝我对展眉上点心,是我没听。”

“你怎么知道她与我想的不一样?”

白帆镜面上闪过一缕寒光,他与展眉交集浅薄,但——

他简洁道,“当年我代替您陪她逛商场,看到她主动替迷路的老人家解决问题。”

谢轩讶异,“就这样简单?”

白帆简明扼要,再不多说一个字。

“就这样简单。”

谢轩笑出声来,笑了一会才说话。

“简单好啊,你看不简单的钟夜,两次了,人家走之前一面都见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