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眉再醒来,觉得自己像一台被窖藏已久无法动弹的仪器,启动时能听到零件转动的声音。
她睁眼,眼睛无比酸疼,视线隐隐绰绰。
视野里仿佛有人,她闭上眼,再努力睁开,才清楚了些。
“雅洁?”
她嗓音干涩无比,一说话才发现撕心裂肺的疼痛。
顾雅洁发现她醒了,一边按铃叫医生,一边坐到她身边。
“别急着说话,你的嗓子动过手术。”
展眉疑惑,什么手术?
顾雅洁给她递水,“你烧的太厉害,扁桃体发炎化脓,只能做手术摘除。”
展眉还在消化,顾雅洁又道,“你高烧不退,医生都找不到理由,会诊了三天,才发现你是神经性长时休克。”
展眉呼吸一瞬,一时又释然。
顾雅洁等她喝完水才道,“你也算是医生,应该知道这是什么病,长期接受刺激隐忍在心无法排解,按照你现在的状况,不过几年,就会对大脑神经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
“你已经出现一次症状,以后会更加危险,最严重的情况会脑坏死,我一直觉得你不聪明,但没想到你却真要把自己弄成脑瘫?”
展眉微微一笑,没想到自己还能从他人嘴里听到这种类似关切的话。
她试了试,发现自己发声无碍,“谢谢。”
顾雅洁面色复杂的看着她,短短七天,展眉瘦的下巴削尖,腕骨分明。
医生来给她检查身体,展眉等人出去,才缓慢道,“钟夜呢?”
顾雅洁仔细端详她神色,“他把你害成这样,你还找他?”
展眉闻言,倒是笑了一下。
顾雅洁啧了一声,“他现在每天上半天班,钟氏离不开他,今天是下午来。”
展眉才知道现在应该是早晨。
顾雅洁犹豫许久,她向来坦荡,这样吞吐,很是显眼。
展眉看了一会,“雅洁,你有什么事吗?”
顾雅洁这几天把所有事都知晓的差不多,“沐阳——的后事——”
展眉的脸顿时煞白。
她并不想如此残忍,但苏家的亲人在知晓苏沐阳惹上人命官司后就避之不及,展眉的亲戚更是常年不来往。
现在不是她来问,就是钟夜来问。
展眉思考一会,点头,“我知道,我会去做。”
顾雅洁迟疑,“若是有什么地方需要帮忙——”
展眉摇头,“我们亲人稀疏,葬礼必然简陋,不会有麻烦的地方。”
二人又说了会话,展眉仍是疲惫,很快缩进被子熟睡。
梦境中,她听到有些说些什么。
“醒了——还稳定——看不出来——”
“别刺激——少说话——”
她被这窸窣说话声吵的睡不着,猛然睁开眼。
钟夜正俯身看她,目光幽深宛如两片镜湖。
她起身,钟夜退回一边坐下,等她坐直。
展眉措了半天辞,却发现自己的言语能力退化无几,“我要带沐阳走。”
钟夜嗯一声,并不意外。
“你想去哪儿?”
展眉认真思考一会,“我想带他回老家,他幼年离家,想必对故乡很想念。”
“嗯。”钟夜拿出手机看日程,“最近几天我没有空,等这个星期过了,我陪你送他回去。”
展眉眨眨眼,觉得自己像在幻听。
“什么?”
钟夜放下手机,目光直直落在展眉脸上,“我说等我有空陪你去,你现在身体不好,不适宜孤身出门。”
展眉抿唇,只觉头晕眼花再次袭来,阵阵天旋地转。
她好不容易缓过这阵绝望,才缓慢发声,“钟夜,你——”
展眉无话可说。
钟夜手机叮的一响,他走到床边,拿出床头药盒,熟练的分出一把药,用温度计测测水温。
“吃药。”
展眉不动。
钟夜微微皱眉,把药片放在床头的盘子里,“我不碰你,吃药。”
展眉视线挪到床头,看到一把花花绿绿的药片,眼底像被针扎一样痛。
“我不吃。”
钟夜眉毛压下,一阵戾气涌出。
“不吃?怎么,不想活?”
展眉厌烦而疲惫的侧过脸,不想看他。
钟夜却像是被点燃的炸药一样上前,拧过展眉的脸,低声怒喝。
“看着我!”
展眉掀开眼睛,散漫与他对视。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告诉我!”
“南音死的不明不白,我把肇事者控制住找出主谋,哪里不对?你别有用心接近我,我加以利用又如何不应该?现在你却好像一直以来都是我在发疯,凭什么?”
展眉涣散的瞳孔,在钟夜一句话下,缓慢的汇聚起来。
“主谋?”
“什么主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