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安已然入伏,无比炎热。
东平是小镇,毫无现代都市痕迹,钟夜按照信息,找了许久,才绕进小巷。
他西装革履,身形颀长,与这场景有种诡异的违和,像是打破平静的闯入者。
青石板小路,无比狭窄,一块一块,微微发亮,两边有青苔蔓延,屋檐往下滴水。
“滴答,滴答。”
钟夜沿着小巷慢慢走,一共走了31块砖,数到展眉居住的小院。
东平民风淳朴夜不闭户,钟夜掀开垂下的绿萝,轻轻一推,门扉缓慢洞开。
他已经把展眉的生活轨迹摸清,知晓现在院中不会有人,但迈进院内时,仍旧一阵紧张。
铺天盖地的花朵几乎将他淹没。
满院子的鲜花,欣欣向荣,肆意散发生机。
展眉打理的极好,蔷薇娇嫩欲滴,风一吹宛如童话之境。
“你好,你好!”
钟夜一愣,定睛细看,才发现出声的是檐下鹦鹉,黄白相间,绒绒绵绵。
它发现自己被注意,更是喜不自胜,扭着脖子在笼子中动起来。
“欢迎光临,欢迎光临!”
钟夜垂眸,要拼命压抑,才能按下心脏突如其来的猛烈皱缩。
显而易见,展眉过的很好,有舒适的住处,陪伴的亲人,还有一只可爱的宠物。
离开自己,她过得很快乐,更快乐。
在自己身边时,她养薄荷、养夏枯草、养蒲公英,就是不养花。
钟夜一只手轻轻扶过娇艳的月季,花瓣触感堪比上好丝绒,可见主人下足了心思。
他的手缓缓握紧,将一朵花缓慢碾碎。
月季多刺,茎上小刺划破他手,钟夜却停也不停,直到手中鲜血与花泥混作一团。
他日日在地狱中煎熬挣扎,夜不能寐日不能渡,痛苦自戕无法解脱。
展眉却已经开始新生活,生机盎然,无比美好。
钟夜一边笑,一边漠然盯着掌心的伤口。
怎么可能容许你逃离,怎么可能容许你如此快乐?
展眉在幼儿园工作上半天班,这些情况钟夜已经了然于心。
他坐在车内,黑色车膜将火一般灼热的视线挡住。
展眉拉着一个小男孩的手从远处走来,她穿着当地款式的布裙子,低头说笑,很是开心。
发丝从耳侧落下,她伸手挽起,眉眼生动。
从对面走来一个年轻人,把小男孩抱起转了两圈,两人向前面奔去。
钟夜瞳孔猛然一缩,一股冷气从脊背扩散到四肢,怒火焚天灭地难以自制。
苏沐阳!
三人说说笑笑离开这个街区,也逐渐离开钟夜的视线范围。
钟夜目光落在虚空,他沉默良久,直到司机都开始询问。
“咱们继续跟吗?”
钟夜抬手示意他禁声,拿出手机,播出那个曾以为一辈子都不会播出的电话。
“江爷爷,是我。”
“嗯。”
“我同意,请您给我,一年,不,两年时间。”
“我已经想明白。”
钟夜挂断电话,眼底燃起一团黑色火星,逐渐扩大,将他整个眸子都淹没。
“不。”
他轻吐出声,语气有尘埃落定的坦然。
钟夜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在得知展眉的下落后,就一刻不停的来到东平,好像一团地火已经在心内燃烧大半年,若不见到她就会炸开。
而见到她后,那团地火平息,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沉重浓厚的黑色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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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能将此归结为,那个曾经答应一直陪着他的人,失了约。
展眉必须在他身边,无论用什么样的手段。
“回容阮。”
他有一场盛宴,需要好好准备,才能呈现在展眉面前。
司机很诧异,他是闵安人,和钟夜不熟悉,又性格淳朴,出言相劝。
“老板您别回去啊,来都来了总得一起吃个饭吧,什么话说开了不就好了?男人一定得大气,让让女朋友也没什么大不了——”
钟夜闻言,像是听到什么有趣的事物,竟是笑出声来。
他笑的无比愉悦,笑出眼泪,笑的司机不敢出声。
“你说的很对,等我把人放回身边,必然多多谦让。”
“她不是女朋友,是我的未婚妻。”
司机更是疑惑惊慌,不明白钟夜声音如此温柔,为什么面色却狠厉无比,好像谈论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钟夜的下一句话验证了他的猜测。
“她就像白鹤一样擅长骗人,你把她养在花园里,以为拥有了她,但一不留神,她就会飞上天空消失无踪。”
“见她?不,我要,先让她无处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