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热起来,院中的花开得更加绚烂,满园艳色几乎映红半边天际。
啾啾怕热,开始扯自己的毛,展眉生怕它变成斑秃,把它拎进屋里养。
苏沐阳却始终精神不好,不爱吃饭,也不怎么想动。
展眉带他去医院复查,仍旧是看不出生理病灶,推测心理原因居多。
她可以理解,任何人醒过来发现空白五年人生,又有过噩梦一样的经历都不会很快释然。
她不逼迫苏沐阳,给他留出疗伤的空间,时不时带回一些幼儿园小朋友的礼物。
“上次你救下的那个小男孩,天天扯着我问为什么你不去找他们玩,我说‘沐阳哥哥长大啦,不想跟小朋友玩’,你不知道,那孩子都要哭出来。”
展眉一边给啾啾添水,一边轻松谈论。
苏沐阳团在角落,恍若不闻。
啾啾在笼子里蹦来蹦去,希望吸引苏沐阳的注意。
“沐阳,沐阳!”
苏沐阳仍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隔绝一切。
啾啾脾气很大,苏沐阳不理它,它气得又拔了一地尾羽,展眉拦都拦不住,没好气的揉它软绵绵的脑袋。
“秃头找不到女朋友哦。”
啾啾更生气,鲜红的小喙对着展眉的手指就是一下,顿时见了血。
展眉诧异,“单身鸟自尊心这样强的吗?”
展眉去冲洗手指上药,她受伤成习惯,久病自成良医,熟练的医院护士都要自愧不如。
然而手指出现清凉触感,苏沐阳坐在她身边,眼下青黑,动作很轻的给她包扎。
展眉挑眉,“我没事。”
苏沐阳盯着展眉的手,有很多深深浅浅的疤痕,新旧不一,在她瘦削白皙的指尖上,宛如折翼的蝶翅。
苏沐阳不敢触碰,声音轻颤,“疼吗?”
她摇头,“不疼。”
苏沐阳却捧着她的手,眼泪一滴一滴落在手心,“对不起,姐姐,对不起。”
“都是我的错。”
苏沐阳的眼泪像烛火一般,从展眉手掌烧到心里,她任他捧着手,却有种历经劫波的释然。
能发泄出来就好,能哭就好。
等他情绪稍微稳定一些,展眉很温柔的道,“不是你的错,我也不认为我有吃苦,我们一起长大,妈妈待我宛如亲女,你又一直这样维护我。”
“民间说不生而养百世难还,能遇到你们是我的运气。”
“别怕沐阳,有姐姐在。”
“我会一直在。”
展眉突然恍惚,想起很久之前似乎也对另一个人做下过如此承诺。
“一直陪着我好不好?”
“好。”
演戏的人假正经,看戏的人最无情。
她压下心内猛然上涌的酸涩,把手抽出来,“鼻涕都滴我手上了!脏不脏!”
苏沐阳也终于笑出声来,虽然还带着哭腔,“去洗啊!老女人!”
展眉顿时把手往苏沐阳的衣服上蹭,“你叫我什么臭小子?”
苏沐阳侧开身子躲,两人闹了一会,他又去闹啾啾,一人一鸟结束冷战恢复友谊,上蹿下跳,无比热闹。
展眉一边洗手,一边笑着叹口气。
苏沐阳渐渐开始出去见人,接展眉下班,也时不时帮她做些家务,俨然要成为半个顶梁柱。
他想去找工作,展眉倒不是不赞成,拖着脸思考。
“但东平很落后,你做什么呢?这儿的年轻男孩都出去打工了。”
闵安虽然风景极好,但开发不易,以第三产业和农作物为主要产业。
有几次大型招商引资都以失败告终,东平还曾经兴建过化工厂,可惜选址失误,效益不佳,最终仍是关门大吉。
展眉灵机一动,“要不你去读书吧,这里上学都晚,你现在去读高中倒也不是没有先例。”
苏沐阳眉毛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好丢脸,我不要。”
展眉拍他的脑袋,“没有文凭寸步难行,这里入学简单制度单纯,对你有好处可以吗?”
“不想去。”
展眉也不逼他,继续想,“做导游和地推?这个是不是太辛苦一点。”
苏沐阳沉默一会,吞吐道,“姐,那个人——”
展眉心内一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那个人已经放过我们了吗?”
“我不是想问你不想说的事情,只是我如果做导游,说不定有概率遇到他——”
展眉半响失语,很轻很慢的扯出一个笑容。
“如果我真的有了解过他。”
“那么应该是没有。”
苏沐阳面色黯淡下去。
展眉知道南音家属的原谅亦或释然对他很重要,但钟夜给不出。
也许永远给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