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07

“你觉得怎么样?”

他看了许久也没说一句话,这让江灵兮的一颗心悬在了喉间,有些惴惴不安。

“也就这样吧。”

盛斐收回了视线,江灵兮有些不满:“什么叫就这样?这角度,这氛围感,这清晰度,明明很好看。”

不知是哪个字眼戳中了他,盛斐的脸色看上去好了许多。

他慢条斯理地夹着菜,好似随意道:“是么,那你照片发我,我再仔细看看。”

江灵兮将照片发给他,她总在一些奇怪的事情上有着执拗的胜负欲,比如盛斐转学后,有段时间他总是特别冷淡。

她想起他离开前挑衅般说:“别太想我。”

霎那间,她满腔的热情像是被冷水浇灭,于是从那天起,江灵兮也不主动给他发消息了。

但其实她憋得很辛苦,从小到大,有什么事情都喜欢分享给盛斐,他是她的树洞,没了他就像鱼失去了水。

三天没有动静,盛斐你这个狗东西还不快点认输!!

快点找我的话,我就勉为其难原谅你和你说说我最近发生的事.....

等到第四天,盛斐终于给她发来了消息:「你妈又没收你手机了?」

耶!她赢了!

放在一边的镜子里,她分明翘起了唇角,却还是装作高冷的模样回他:「没。」

一个字,与她平日里那絮絮叨叨穿插着各种表情包相比,异常至极。

盛斐:「最近卷子太难了?难到你自闭了?」

江灵兮:「......找我干嘛,我很忙的。」

盛斐这次没有发文字过来,江灵兮等了好一会儿,等来了一条语音:“礼物这两天就到了,生日快乐,笨蛋。”

就这么一条语音,江灵兮决定原谅这个失败者。

这场比高冷的游戏就这么结束了,江灵兮按着语音,大度地回他:“行吧,但是盛非非,下次不要玩这么无聊的游戏了,我还是喜欢每天和你聊天。”

盛斐像是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先是发了一个问号过来,紧接着的,是一个言简意赅的嗯字。

例如此类的小比赛也发生过许多次,盛斐有时会对她这般奇怪的好胜心感到无语,就像此时,照片发到他手中才不过一个小时。

聚餐结束,江灵兮跟在他身边,非要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两人走在人群最后面,他有些无奈地点头:“好看,很好看。”

江灵兮顿时像只小孔雀似的:“我就说嘛。”

盛斐被她这般骄傲的模样逗到无语:“你这么高兴干什么?又不是你拍的。”

“这证明,我的审美很好。”

江灵兮是典型的得到夸奖就会翘起尾巴开心一整天的那种。

她期待有人能驻足于她的灵魂世界,有人能懂她的喜好,懂她的奇奇怪怪,懂她的天马行空。

就算是敲一敲门也好。

也许有人会不懂,但这个人永远不可能是盛斐。

他不但看了,还总是将她五颜六色的脑洞捏起来挑剔一番。

盛斐偏头看她,只见江灵兮被街边的吆喝声给逗笑了。

“考清华考北大,不如我烤的地瓜香,妈妈,我要吃烤地瓜——”

他虽然不懂笑点在哪,但莫名的,看着她的笑颜,他也掀起了唇。

傻样。

“江灵兮。”

“嗯?”

她回过头,浅色的眼眸中还染着未散去的笑意。

“知道为什么这照片比我拍的好看吗?”

他摇了摇手机,江灵兮疑惑地歪了下头:“难道不是因为摄影部的同学专业吗?而且他们有专业设备。”

他扯了下唇,随即摇了摇头。

他抛下一个问题,就插着兜慢悠悠地走了。

江灵兮被勾起了好奇心,她快步跟在他身边控诉:“那是为什么?盛斐,提出问题不给答案很没有道德!”

两人走得慢,距离他们已经拉开了一小段距离。

盛斐顿住脚步,江灵兮求知若渴地望着他,男生弓着腰,黑漆漆的视线与她持平。

“设备只是外界因素,还有一个内在因素你忘了。”

“什么?”

只见男生轻轻勾了下唇,锋锐的黑眸微微上扬:“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因为我比那男的长得帅,所以怎么拍都好看。”

“......”

江灵兮等了半天,就等来这么个答案。

等反应过来时,盛斐已经往前走了。

她追了上去,灵活像只小兽般跳着勾住了他的脖颈:“盛非非你真的好自恋啊!!”

盛斐被她勾着弯下了腰,他轻嘶一声,一手条件反射地环住她的腰。

“江灵兮,money随便往人身上跳的习惯是不是跟你学的?”

走在前面的乔诺似是听到了动静,她下意识地回过头,便瞧见两人打打闹闹,女孩子像是挂在他身上。

洛嘉瑶也回头望了一眼,不过,她没有像乔诺这般吃惊。

她扶了下眼镜,露出一抹温柔却意味深长的笑:“看来这个盛斐,也没有池霖说得这么高冷嘛。”

这不是笑得挺开心的么。

回到宿舍,虽然今天是因为洛嘉蓁和池霖约的饭,但她也注意到了小姐妹的动静。

“兮兮,你不觉得盛斐对你好得过分了么?”

江灵兮艰难地从动漫中抽出几分思绪,她都没听清问题,敷衍地点了下头。

洛嘉瑶啪嗒将她的平板倒扣,江灵兮抬起眼,只见这三人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大有一副....审讯犯人的姿态?

洛嘉蓁又问了一遍,江灵兮茫然地看着她们:“他这么狗,哪里好了?”

“就是你们俩这个相处,不知道的,可能以为你们是情侣。”

洛嘉瑶风轻云淡地扔下一句话,江灵兮瞬间瞪大了眼:“什么啊,他可是我家money的哥哥,四舍五入他也是狗,我怎么可能和他在一起!”

“可你总是下意识地哄他耶。”

“那是因为他太会生气了。”江灵兮皱了皱眉,“你们都不知道,盛非非有多爱生气,就今天,他居然以为我在和别人搭讪不回他消息,就生气了。”

“......”

洛嘉蓁三人对视了一眼,她轻咳两声:“兮兮,你有没有想过盛斐喜欢你呢?”

“.....?”

江灵兮愣了下,随后摇了摇头:“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那你呢,会不会吃窝边草?”乔诺问。

江灵兮想了想,她极为认真地看着三人:“这么说吧,我宁可吃完全世界的柠檬,也不可能吃窝边草。”

要知道,江灵兮最怕吃酸的,柠檬这种东西等同于要了她的命。

“而且还是盛斐这种易燃易炸的窝边草。”

“.....”

运动会结束,公众号上贴了许多照片,其中就有江灵兮与盛斐的那张。

许多人看到了,纷纷联系各种表白墙找两人的联系方式。

这天去上课,坐在前面的一个女同学转过身来问她:“江灵兮,你和那个帅哥,是男女朋友啊?”

她习惯性地摇头:“我们只是从小到大的朋友。”

“哦。”

那女生的眼睛亮了亮:“那这样的话,方便把他的微信推给我么?我有点想接触下。”

江灵兮似乎有些为难,她没直接同意,“这个我得问问他。”

女同学点了点头:“好,那麻烦你帮我问问,谢谢啦。”

江灵兮其实有些纠结,因为曾经有一次,她也是替别人问了,盛斐的脸色几乎是瞬间沉了许多。

那应该是他生气最久的一次。

等到下课,江灵兮有些犹豫地组织语言,过了好久才了一个表情包过去。

「哥哥开门系我系我.jpg」

盛斐似乎也刚下课,消息很快回了过来:「下午有没有空?」

江灵兮看了下课表:「有。」

「童女士要生日了,我要去给她挑个手镯,你陪我去给我点参考?」

童女士正是盛斐的妈妈,她是教导主任,江灵兮小时候还挺怕她的,但高考后,童女士有时和沈眠打电话瞧见她,都会笑着喊她兮兮,和高中时严厉的模样完全不同。

想来也很久没见到童女士了,江灵兮想了想还是答应了。

至于微信的事,她打算下午当面问问他。

盛斐下午还有一节课,午休过后,乔诺她们都去上课了,宿舍里只剩江灵兮一人。

她有些无聊,干脆直接去盛斐的学校逛逛。

他之前说过,他们学院有一个鸽子广场,也是许多流浪猫的休憩之地。

江灵兮慢悠悠地来到鸽子广场,一眼望去,绿树成荫,扑腾着翅膀的鸽子一团团地聚集在各处,其中有几只瞧见人来,也没有一点儿受惊的慌乱。

有只黄白相间的小猫正伏在长凳上休息,另一处空的地方被鸽子留下了印记。

她蹲下身系了下鞋带,再抬起眼时,有几只鸽子无声来到了面前,好奇探着脑袋,又怂又懵懂的模样实在有些可爱。

江灵兮就这么蹲着身,一会儿逗鸽子,一会儿看着猫。

她脑中突然想起洛嘉瑶问她的话:“你们动物医学的,是不是都会跟动物说话?”

江灵兮不由笑了起来,以前不觉得,但现在,她逗这些小动物时好像确实会将它们当成人一般聊天。

说实话,这个行为在其他人眼中看起来可能有些傻。

盛斐下课时,正好收到了江灵兮的微信。

鸽子广场离教学楼不远,他将书本交给赵翼宣,离开教室时,身边有人拦住了他。

“盛斐,晚上的班会课要搬挺多东西的,你能不能帮我一下?”

陈柠安双手抱着书,她乌黑的长发规规矩矩地落在两肩,淡色的棉质长裙,温柔又透着文艺气质。

盛斐神色未变,他似乎总是这疏离的模样,嗓音清隽淡淡:“不好意思,我等会儿有点事。”

说完,他偏头看向赵翼宣。

赵翼宣心领神会,他笑嘻嘻地上前:“班长,给我个表现的机会我来帮你。”

陈拧安淡淡笑了下,她看向盛斐,正想再说点什么,只见面前的男生微微朝她颔首,随后和赵翼宣打了声招呼。

“我先走了,她还在等我。”

他离开后,陈柠安的笑意淡了许多,却好似无意般问:“是盛斐的女朋友来找他吗?”

盛斐不是班干部,陈柠安却总是有意无意地和他接触,这心思一点儿也不难察觉。

只可惜啊,他兄弟心里有人了。

赵翼宣笑了笑:“还不是呢。”

....

盛斐赶到鸽子广场时,就见到江灵兮蹲在一只小猫面前,脚边还围着几只鸽子。

幸好这个点广场没什么人,他快步走过去,“江灵兮。”

几只鸽子慌乱地扑腾着翅膀飞走,江灵兮仰起脑袋,浅色的眼眸在阳光下亮而清澈:“你下课啦。”

“难道你的专业课里,还要学鸽言鸽语?蹲在这傻不傻。”

他伸手拉她,江灵兮起来的刹那,小腿一麻,身体几乎是下意识地要往前扑去——

幸好,盛斐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江灵兮皱着小脸,看起来痛苦极了。

长凳被那流浪猫占领,盛斐就这么锢着她的腰,他什么也没说,微微弓下身体,揉了揉她裸.露的小腿。

他的力道不轻不重,刺痛像是被他揉进了皮肤里,酥酥麻麻的往上蹿去,江灵兮一手还扶在他肩胛骨处,隔着外套,似乎碰到了他紧实的肌理。

看着男生弯下的身影,莫名的,她有些口干舌燥。

那天晚上在宿舍,几个女孩子说过的话也莫名旋绕在耳边。

“盛斐对你很好哎,你有没有想过他喜欢你。”

“.....”

.....

都十一月了,这太阳怎么还这么毒辣。

晒得她都有些神智不清了。

盛斐起身时,只见女生今天化了一个淡妆,白皙的小脸像是剥了壳的鸡蛋,细腻没有一丝瑕疵,卷翘的睫毛敛下一小片阴影,不知是在想什么,唇瓣无意识地微翘着,看上去有些走神。

“连站都站不稳?笨死你算了。”

“还有,这什么天,还穿裙子?等会儿别喊冷。”

他话里透着明晃晃的不解,江灵兮回过神,她松开了手,下意识地捋了下头发,几缕明媚的粉色已经淡了许多。

从她高二起,盛斐就听她念叨着想染头发了。

毕业后,她原本想染一头粉发,但这样的话沈女士可能会把她赶出家门。

退而求次,江灵兮搞了一个挑染,染完头发的时候,她第一时间和盛斐视频,喜滋滋地和他显摆着。

“你懂什么。”

江灵兮还挺喜欢穿裙子的,毛衣配长裙,是她秋天最喜欢的搭配。

“喵——”

一旁睡醒的猫咪叫了一声,这里像是它的地盘,它没走,就这么高冷地睨着两人。

江灵兮跺了跺脚,确定不抽筋了,她推攘着他:“走吧,不是要给童阿姨买东西吗?”

盛斐嗯了一声,要去的地方距离学校不算远,但他还是决定开车过去。

去往停车场的路上,江灵兮一直在纠结着微信的事。

直到身边的人突然停下了脚步,她低着头就要撞到门时,男生冰凉的手抵在她的额间。

“魂丢了?”

江灵兮有些懵地抬起眼,她干巴巴地啊了一声,随后欲言又止地瞧了他好几眼。

“江灵兮。”

他双手环抱着,就这么好整以暇地凝着她:“你该不会要和我表白吧?”

“???”

江灵兮瞪大了言:“你在口出什么狂言?”

她这炸毛的模样简直和刚才慌乱扑腾着翅膀飞走的鸽子一模一样。

盛斐轻哂,漆黑的眸子勾起很淡的笑意:“那你总是看我,难道,你暗恋我?”

“.....暗恋你个头,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江灵兮几乎是下意识地反驳,可等到话音落下,她心脏一声一声跳得格外响亮,像是失去控制般,在心底四处乱闯。

盛斐扯了下唇,他笑意渐淡,也没多说什么。

等坐进车里,江灵兮的心稍稍平静了些。

她系好安全带,装作无意地开口:“对了,那天不是有人给我们拍了照嘛。”

盛斐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江灵兮看了他一眼,他似乎没有在意。

“那照片放到我们学校公众号上,正好我同学看见了。”

“.....”

车内有些过于安静,江灵兮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她不断瞥着他,双手却诚实地抓紧了安全带,“就是,她想要你微信。”

“....”

空气似乎陷入诡异的静寂,江灵兮颇为心虚地咽了咽喉咙,声音也小了些:“我可以给她不?或者....你想认识一下吗?”

车子突然停了下来,盛斐那黑漆漆的眼看了过来,波澜无痕,宛如幽深一望无际的深潭。

“.....”

江灵兮头皮发麻地回视着他,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但她就是很焦虑。

尤其是在这封闭的环境里,她真怕盛斐会一生气就掐死她。

但如果他答应....江灵兮觉得自己有些奇怪,心底空空的,有些不知道怎么对这个「如果」作出反应。

她好像更愿意盛斐敲下她脑袋骂她。

“....”

你是受虐狂吗江灵兮??

时间一分一秒地走着,江灵兮不知道煎熬了多久,盛斐终于收回了视线。

他重新踩下油门,那扶着方向盘的手骨节泛白,攀浮着禁欲的青筋,而那腕骨处还戴着童女士求来的红绳。

江灵兮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手腕的那根。

老天保佑,这诡异的气氛快消失吧,狗东西你快点说话啊.....

“江灵兮。”

他冷冽的嗓音听不出一丝情绪,江灵兮下意识地啊了声,她偏头看去,只见他侧脸紧绷着冷冽的疏离感,黑眸目视着前方,没有一丝笑意。

“你敢给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