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吃冰淇淋。”
凌乐的喃喃自语打断了项安混乱的思绪。
她的眼半睁半闭，右眼依然如没有灵魂般空洞，左眼也涣散着，看起来就像在说梦话。
“唉……”项安叹气，看着毫无抵抗力，似乎轻轻一折就会再也无法绽放的凌乐，心里再多的刺也被他全推到一边，然后只剩下柔软，“知道了，出去就给你买。”
“……你不是来杀我的吗？”
“你明知道我杀不了你……呵，如果这也是你这些日子接近我的目的之一，那你真是赢了。”
——也有点多此一举。
他到底是因为什么才隐藏身份躲了那么久？
好不容易放下，结果q和凌乐又突然重合起来……
如果她对他真的没有半点感情可言的话，他是真的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了。
找她报仇？
还是重新消失？
就算他想要消失，地上城会就那样把他当做不存在，不再来招惹他吗？
很难吧？
所以他才绝不能让凌乐就那样跑掉啊。
“接近？明明……是你自己先接近我的。”凌乐涣散着眼神，却用最无辜的表情，张口就把项安堵得哑口无言。
“……所以你那个时候到底知不知道是我？”项安侧着脸，试图干脆借着凌乐这个状态继续套话。
就算她刚才说有话要跟他说……
莫名有种感觉，她这个迷迷糊糊的状态，说出的话似乎更能让人放心？
“这……重要吗？”
“你说呢？”
“我不知道……”凌乐闭上眼。
“那你到底……喜欢我吗？”有无数的疑问堵在胸口，但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项安才明白，这才是他首先想要确认的事。
“……”
然而凌乐却像是睡过去了，在他怀里微侧着头，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唉……”项安又叹了口气，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小心地将她轻轻放平在地上，继续给她处理伤口。
总之，也算是终于抓到她了……
在终于确认她的身份之后，当时还觉得也许只能跟她变成敌人……没想到这么快，这家伙又这样毫无防备地躺在他面前。
现在，直到确认她踏踏实实躺在他面前不能再逃跑的这一刻，他的思考能力好像也终于在慢慢回归。
冷静下来，仔细想想，情况确实不太正常。
一个突然冒出的神秘人物……批量生产3s级代行者？
不说别的，如果是批量生产的……
那么在四号隧道所看到的那些痕迹就解释得通了吧？
而且还是用的一模一样的攻击路数……
还有那个突然联系他的家伙……
是那个家伙吗？
凌乐好像确实在躲避着什么……甚至连她、或者是光夜擅长的情报能力都避免使用，悄悄躲进了别的男人家里……
对了……她还躲进了别的男人家里。
还是那个和她有过联系，还分明对她有点意思的家伙！
他们到底有没有……
不，性命攸关，还是先别想这些没用的事了。
反正她现在算是落到他手里了。
还有，以防万一……还是让她老实点睡觉比较好。
——现代战甲带到这种地方只会碍事，这趟主要为了救人，加上时间仓促，他也没什么自保的准备，万一一到边缘区域她就直接长出战甲再给他身上戳个窟窿呢？
不过，还好吩咐了一个靠谱的家伙来做接应。
等出去后……还得把她带去更靠谱一点的地方藏起来比较好。
顺便也研究一下，她的眼睛，她的身体到底是什么情况。
项安看着因为睡着而显得温顺无比的凌乐，忍不住再次伸手，摸了摸她那混了露水和泥水的长发。
要不是带着厚重的头盔……真想在她额头上亲一口……
这是不是又有点幼稚？
但总觉得好像这么做能让她睡得更安稳一些……
嗯，他穿着这一身厚实装备，真是亏她还能认得出他来。
“这次，我真的没法再退了。在把我们的账算清之前，你就别想跑了。”
……
“来，三十六。”亲切的声音，白色干净的实验服。
小手中多了一枚晶莹的紫色葡萄。
转过头，可以看到身后不远处，一排排整齐的单人桌椅，比桌椅数量少得多的小小的单薄身影们正零零散散地坐在那里沉默地吃着一些一看就倒胃口的糊状食物。
这里……原本就是这么空旷吗？
他们的模样……为什么看起来那么奇怪。
眼中倒映的小小身影们，大多长得并不对称，只有一半……甚至只有一小半算得上人，剩下的部分，要么看起来溃烂不堪，要么扭曲着，还泛着莫名熟悉的金属光泽。
“再找不到离开这里的方法，我们就要饿死在这里了！嗯？你还给她吃珍贵的水果？”
“饿死到不至于，这里的食物存量够我们再吃几年了，还有，别动不动就把‘小怪物’三个字挂嘴边，你看，多完美的融合，我们的三十六，才不是小怪物。”
声音的主人说着，伸出苍白的手，摸了摸凌乐的脑袋。
三十六？
真是个让人反感的名字。
但，那只手还是很温暖。
凌乐闭上眼。
再睁开，一切却已变了。
空气中弥漫着让人作呕的浓重血腥味，那只原本抚摸着她头发的温暖大手打开了沉重的门锁，然后拿出冰冷的手枪对准了她。
“我们没有希望了，我们已经被完全遗忘了！”
染血的白大褂刺眼无比。
“没有人能找到我们，没有人会找到这里把我们放出去！我们只能死在这里了……你这样的成就也只能永远埋藏在这里……不，今后说不定哪天会被人发现尸体，从里面挖出我们的研究成果吧？”
“是啊，这里终有一天会被人发现的，只是我们根本等不到那一天！”
“三十六，反正你活得也很没意思对不对？”
“来，我来帮你解脱吧，我会负责把你的尸体处理得干干净净，就像没来过这个世界一样，这样就不用担心被其他人抢夺研究成果了。”
咻！
枪声响起。
紧接着噗通一声，面前的温暖身影圆睁着双眼倒在地上，鲜血从她的脑袋上不断涌出，将那本已染血的白大褂渐渐浸泡在温热的血泊之中。
“真是……疯了……”门外的身影费力地走到门前，然后“啪”地一下丢下枪，靠着门框，噗通一声坐在地上，然后侧头看着她：“喂……这里没活人了，我也……撑不了多久……要不是医疗系统被这疯女人破坏，我这点伤……本来根本不算什么……赫……总之，你听好了，你是我们的心血，这里的存粮……够你一个人吃很久了……你要好好活着，等你能够更多地控制你的力量……你一定可以出去的……到时候要让外面的人知道，是谁创造了你！”
“……”
凌乐没有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看着面前那两具熟悉又陌生的尸体。
良久，才终于有了反应。
“嗯……出去……？”
“什么是……出去？”
跨过尸体，走到房间外，站在空洞安静的走廊上，看着忽明忽暗的灯光，她只觉得茫然。
就这样站了好一会，灯光不再闪烁，黯淡的应急灯光下，一道人影缓缓向她走来。
“乐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