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以川告诉他,自己和荀言现在暂时住在他楼上的楼上,如果他自己睡不着,也可以到六楼来。
许衡谢了他的好意,打开自己家的家门,也没换衣服,就这么躺在床上,头开始一颤一颤地疼。
他吃了两倍剂量的褪黑素,可仍旧睡不着。
越想睡越睡不着,越睡不着便越烦躁。
到最后他实在忍不下去了,将眼罩一扔,坐在电脑前准备通宵打游戏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否则自己的神经总是这样紧绷着,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成疯子。
许衡给自己拿了瓶冰镇的可乐,将拉环拉开,一口气喝一半,坐在电脑桌前,点开桌面上的游戏图标。
游戏启动得有点慢,他在等到的时候,随手点开网页上的咨询中心。
然后彻底愣住了。
社会新闻的头条,又是一桩杀人案。
案发地在苏浙,一家金融公司的女职员用领带勒死了自己的直系上司,而这起案件发生的原因,是女职员因父亲去世回家处理后事,却遭遇上司的职场霸凌,不仅要求她在父亲去世后的几个小时继续处理工作任务,还多次对员工进行言语辱骂,用词恶毒。
新闻报道中放出一小段电话录音,做了变声处理,电话中女员工带着啜泣的嗓音解释自己的父亲刚刚去世,工作事宜恳请延后,自己一定能处理好,但与他通话的男人却怒骂:“你爹死了又不是你死了,能干就干不能干,赶紧滚蛋,谁家没死过人,就你能哭?”
经过处理的录音声调更尖锐,让这句话里的恶毒几乎快要溢出来,听得网友纷纷火冒三丈,评论区已经骂成了一锅粥。
可对许衡而言,这句话带来的早就不是愤怒,而是彻骨的凉意。
他在网吧的时候,曾经亲耳听到这段通话的原版,现在新闻中因为故意杀人被捕的女职员兰莹,她扔掉的工牌还在他衣服的口袋里。
距离在网吧碰面才不过十几个小时,她却已经把远在苏浙市的上司杀掉了。
按照时间算,她是从网吧离开之后,直接就去机场订了机票,回到公司后,没有一分钟的犹豫,就直接动手杀了人。
这已经是第三起命案了。
每一个杀人者都和自己有过或远或近的接触。
即便许衡再怎么有侥幸心理,也知道这些事情,必然和自己逃不开关系。
如果自己遇到的人都会变成杀人犯,那到最后,自己又会死在什么样的人手里?
许衡一点都不敢去想。
游戏已经完全启动了,提示他输入账号密码,可许衡已经完全没有打游戏的心思,半点犹豫都不敢有,拿手机把电脑页面上的新闻拍下来,又一把抓起兰莹的工卡,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六楼,用力敲响秦以川和荀言的门。
秦以川没打算在这个地方常住,就只随手买了些最简单的生活物品,但特意带过来一台电脑,电脑屏幕上是三个不同的监控画面,都是回放,其中在最中间的那个,是一个女人正在用领带勒住一个男人的脖子,女人的手劲儿极大,脸上的表情不是痛恨,而是根本不再将男人的人命放在眼里的极致的冷漠。
女人杀人的时候正值午休,办公室只有零星两三个人,都距离死者比较远,等其他同事发现情况不对的时候,死者几乎快断气了。
同事们将女人拉开,又是报警又是叫救护车,但救护车赶来的时候,死者已经没有抢救的必要了。
秦以川将监控视频停在女人被强行拉开的瞬间,问荀言:“死者被领带勒住无法呼吸,满打满算也只有不到三分钟,凶手只是一个普通女性,从来没有健身记录;领带也只是个普通质地的领带,不算什么特别坚硬的物品。可法医鉴定结果,死者的整个咽喉部骨骼都被勒碎了。这可能吗?”
荀言:“除非死者患有某些特殊疾病,骨骼密度远低于普通人,否则在正常的凶杀案中,不会出现这种尸检结果。除此之外,从被勒住到被杀人,整个过程,死者虽然都在挣扎,但挣扎的幅度太小了。死者的体重将近90公斤,而凶手只有他的一半不到,即便因为坐在椅子上被人从身后勒住脖子,只要他剧烈挣扎,一定会打翻椅子,从而有机会挣脱。可视频中的死者,只是很象征性地挣扎几下,就认命一样不怎么动弹。虽然通过监控我们很难看到现场是否存在其他东西,但可以肯定,这桩案子,并非普通的凶杀案。”
秦以川有些头疼:“但案发地在苏浙,我们眼下的问题还没解决,再盯这个,有点分身乏术。”
他正说着,房门被砰砰砰地拍响,秦以川将门打开,许衡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拿着工牌,满眼红血丝地冲进来:“杀人了——她,杀人了!”
秦以川放在许衡身上的定神符已经完全失效了。
他按住许衡的胳膊,悄悄调了一些黑玉书的灵气渡过去,一方面强行压住许衡几乎快控制不住的恐慌情绪,另一方面,也逐一探查他的身体里到底有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许衡不知道这些,但他能感觉到在接触到这位秦警官之后,自己身边那种无处不在的恐惧就莫名散了些。
冷静了几秒钟,他才深深吸了一口气,不用秦以川问,就将自己在网吧里遇见兰莹的整个过程详细说了一遍。
这次用不着别人提,他自己都意识到自己的异常之处:只要是自己近期接触过的人,都会莫名其妙地陷入谋杀与被谋杀的漩涡之中。
可这到底是为什么?
他问秦以川,可秦以川现在同样很难给出答案。
但想了想,还是决定将小区中缭绕不停的黑雾一事,告诉了他,并要求他仔细回忆自从出生以来,自己身边是否发生过什么传说,或者不合理的事情,即便是梦里梦到过什么不合逻辑的事情都算。
可许衡一点都想不起来。
秦以川和荀言对视。
荀言:“搜魂。”
秦以川顿了一下,对许衡说:“有些记忆你或许因为受到某种影响,所以被迫遗忘了,或者有些事你作为普通人根本没有注意过,我们有一种方法可以看到你的记忆,但需要你配合。”
许衡听得半懂不懂,但事到如今,无论秦以川说什么,他也都只能点头。
秦以川:“闭上眼睛,沉下心,可以参考打坐入定或者冥想的那种感觉,尽量什么都不要想,如果控制不住思绪,就去回忆一下你生活中最轻松自在的时候。记住,无论感觉到什么,都绝对不要生出排斥的念头,否则很可能会伤着你的魂魄。听懂了吗?”
许衡心里打着鼓点头。
闭上眼睛,努力回想自己小时候在乡下撵鸡追狗的日子,那时候他不用上学,也没有需要找工作的压力,每天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思考去哪里玩。
他记得当时自己住在姥姥姥爷家里,姥姥家后院是一望无际的大菜园子。
黄瓜豆角芹菜菠菜,都长得又壮实又饱满,尤其是黄瓜,头一天看还只有手指头那么粗,等第二天一觉睡醒,再去找的时候,它已经长得像小孩子手腕一样。
这个时候是最好的摘下来吃的时机。
菜园里的所有东西都从来不用农药,黄瓜只要摘下来用袖子擦掉上面细细的小刺就能直接吃,咬一口下去,又脆又甜,是现在的菜市场永远都买不到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