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红羽:“失踪?怎么个失踪法?离家出走?还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赵江乾:“当事人就在身边,有疑问,直接问岂不更是方便?”
殷红羽便转头盯着罗沈君看。
罗沈君避开她的目光,并不打算开口。
洛棠:“你不说也没关系,那我就只能用一点别的法子直接从你记忆中看了。只不过我这手艺尚且不熟练,到时候你就算死不了,大概率也会变成疯子或者傻子。我只给你三个数,你不说,我就自己动手。得到我想要的信息之后,就把你往院子里一推。刚才那画你也看见了,温馨提醒哦,那可不是艺术创作,而是写实的,她能看见我们都看不见的东西,一个穿着红嫁衣的人就正好站在你面前,与你就隔着一个门槛,只要你进去,就可以和她面对面亲密相处。”
罗沈君一只手死死抓住旁边的石狮子。
洛棠:“三。”
罗沈君:“我也不知道她在哪里。”
罗沈君的声音抖得厉害,甚至比刚刚秦以川说他已经死过两次的反应更加激烈。
罗沈君:“我与张彤确实有过婚约,但是她的身上不止一个灵魂,我曾亲眼见过,她在夜里的状态与在白天截然不同,夜里的她不仅不认识我,反而……反而还想杀了我。不仅是我,她似乎想杀了能接触到的所有人。在前去与她交换庚帖那天,我路过她做事的银行,见有人抬着一具尸体出来,这人是在银行里做洒扫庭除的小丫头,我听见几句议论,说那个丫头的头被砸碎了,脑子都被掏空了。当时我没有多想,但见了她之后,我发现她的胳膊和脖子上都有伤,看着很像抓挠出来的。她说自己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只是一觉睡醒,就成了这副样子。但是我在她的卧房里,无意中发现了被藏起来的血衣,那是一个粗布裙子,绝对不是她平时穿的,更像是那个被杀的丫头的装束。
从那天开始,我发现每隔几天,就会有人遇袭,只不过因为死了一个人的缘故,让人都生出警惕之心,那人再也没有得手。直到后来的一天深夜,她突然来万芳园找我了。”
罗沈君说到这,话音突然狠狠一顿,张家院子里,不知何时浮现出一个模糊轮廓,隔得很远,只能隐约看见,那是一个穿着红衣的人影。
罗沈君立刻后退两步,撞上秦以川,秦以川伸手按住他的肩膀,像没看到那个人影。
秦以川:“她来找你,然后呢?”
罗沈君明显不想再说,但秦以川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秦以川:“然后呢?你杀了她?”
罗沈君:“我没有杀她!”
罗沈君猛然甩开秦以川的手。
罗沈君:“她是个怪物,杀了住在我院子里的一个刚来的小童,我亲眼看着她将小童的脑袋撬开,吃掉了里面的脑子,我太害怕了,趁着她吃人的时候打晕了她。”
秦以川第三遍重复着问:“然后呢?”
罗沈君抿紧嘴唇。
洛棠失去耐心,一手掐上罗沈君的脖子。
洛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给你机会你不领情,就别怪我们做坏人咯。”
洛棠的手柔软纤细,到卡在人脖子上的力道让罗沈君立刻就失去了呼吸能力,且只是一一眨眼的瞬间,远处的那道血红色的人影已经靠近了一大步,罗沈君的脸上青筋暴起,抓住洛棠的袖子,用力点头。
洛棠这才把手松开。
罗沈君拼命呼吸,眼睛死死盯着那个人影。
罗沈君声音哆嗦:“我把她送给了张家。”
殷红羽:“怎么个送法?张家要她干什么?”
赵江乾:“传言中,张家祖上供奉着一个不知来历的神像。”
罗沈君:“你也知道?”
赵江乾:“张家太爷是个道台,当官的时候贪墨了前清政府不少好东西,民国一到,张家失势,一家儿孙想再像上等人一样活着,少不得要变卖家产。我收了张家的几个老物件,对这种事自然有所耳闻。”
罗沈君:“没错,张家的确供着这么一个东西。不过那东西不是佛像,而是一个石像,能以人类血肉为食。张家太爷,以及再上一辈的老太爷,都是因为得了这么个东西,才得以考上前清朝的恩科,最后当了道台。石像吃活人血肉这件事,我也是从老班主那听说。早在我还小时,乱世纷争,每天都有死人,戏班子里也不例外。听说最惨烈的时候,城外的乱坟岗都扔不下。洋人不许尸体在外堆着,非要烧了掩埋,以免传播瘟疫,张家就借着这个机会,给石像供奉了不少尸体。只是石像不买账,只用活人,所以张家私下里,一直在暗中搜集将死未死之人。张彤是个怪物,不只是我,还有戏班子里的人,都怕她,商议之后,决定将她送到张家。对外只称她失足落水,用了具不知名的女人尸体冒充,有老班主从中运作,事后竟然真的没有人前来追究。”
殷红羽:“我说呢,申城和洛城,这可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地方,原来根源在这个石像这里。虽然没有证据,但是直觉告诉我,张家的这个石像,就是这山脉腹地中,那个已经逐渐成了人形的意识。魇弄出来的不一定是某个人的梦,而更可能是那个石像的梦。石像吃了那么多人,所有死者的灵魂汇聚到一起,就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秦以川:“张彤被送给张家,那阮薇呢?”
罗沈君:“张彤的事我并没有直接参与,更不知道阮薇想做什么。但是据我所知,她是主动接近张家大少爷,两人之间没有男女之情,我也不知道她到张家,所图为何。”
秦以川:“你不知道,那赵江乾赵先生,你应该了解得很清楚吧?阮薇一直与你暗中联络,她到张家,也是受你授意。”
赵江乾沉默一瞬,大概是没有想到他会知道这些。不过他们既然知道了,他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便十分坦率地承认,的确是他让阮薇接近张家,目的就是弄清楚那个石像到底是什么来历,是否有可能收为己用。
只是他也未想到,阮薇竟然不明不白地就死了,还传言四起,说她是与张家大少爷私奔。
秦以川:“阮薇当真是你女儿吗?”
赵江乾不置可否:“只要所有人都觉得是,那她便是。”
秦以川:“所以你找万芳园的麻烦,目的也并不是因为阮薇在戏园子里受打压欺凌,而是想知道她临死之前,到底查到了什么。”
赵江乾:“换做是你,你不查吗?那个石像中藏着的秘密,可以彻彻底底改变一个人的命运,我不信命,但想把这个石像弄到手的人不止我一个,我绝对不能放任这样一个东西,落在除了我之外任何人手里。”
殷红羽:“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早点来张家?”
赵江乾:“早来也没用,只要张家最后一个人没有死绝,这个石像就不会易主。同时使用石像需要特殊手段,张家人又不能轻易地杀了。如果我没有足够的缘由就动手,一定会有人阻拦。所以我一直等到现在。张家上下先后都死了,只剩下大公子张易亭一个人,这人百无一用,撬开他的嘴不难。”
殷红羽:“阮薇的死是你报仇的一个借口,有了这个借口,别人就没办法在明面上拦着你报仇。她活着的时候是替你打听消息的工具,死了之后,还成了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理由。算盘珠子打得真响,隔着一百多年都能听得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