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言:“他们知道这里异常,但是有个穿红嫁衣的女人引他们去了那个方向。这个女人在这里盘桓了几千年,那些人必有去无回,让我们趁早离开,不要靠近。”
秦以川:“千年厉鬼现在非常罕见,这一趟真没白来。”
那老头闻言一愣,秦以川已经笑眯眯地对老头说。
秦以川:“老人家,知不知道那女人是什么路数?有什么弱点?那个方向是不是有她的老巢?”
老头本就不会说话,听了他的问题更沉默了。他扭头看看供奉的香火,又看看秦以川,毛笔一扔,飞快地不见了。
秦以川:“哎,这怎么还跑了呢?一个千年鬼而已,不至于吓成这样吧?”
古大师:“你这句话和对一只老鼠说一只猫一点都不可怕完全没有区别。人家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饿死鬼,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们两人一样,天上地下无人奈何行不行?现在饿死鬼跑了,我们再找谁?”
秦以川:“消息都问到了,散兵游勇的不用问了,直接找大人物就行。”
古大师脖子一缩:“那个红衣厉鬼?要去你们去,我也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风水先生,抓鬼是业余爱好,我有自知之明,给人家塞牙缝都不够。不行,不去不去。”
秦以川:“你不去我们的当然不勉强,但是你能百分百确定,刚才那饿死鬼说得没有半句虚假?万一他是故意在那边设了陷阱引我们过去,这边有鬼门准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自己能应付?”
古大师立刻爬起来,把蜡烛熄灭,地上的东西胡乱塞进旧行李包。
古大师:“废话少说,赶紧带路。”
路灯的覆盖范围比他们预料中的还要短,走出不到一百米,周围的光线一下子就暗了下来,强光手电筒在这地方比萤火虫强不了多少,秦以川只能跟古大师要了根普通蜡烛,将从殷红羽那要过来的一小团凤凰火渡在蜡烛上,蜡烛就成了一个简易的火把。
越往前走,整条路就越破旧。不只是马路,周边的基础设施也随之变得低矮陈旧,从鳞次栉比的商业楼,变成上了岁数的城中村,又变成郊区的旧瓦房,等路过一小段没有建筑的窄巷子之后,目光再豁然开朗,眼前竟变成了民国时的样式,路边停着黄包车,墙上的雪花膏广告被撕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上印着一个穿旗袍的女人,看不见脸,但是烫着这个时代非常时髦的卷发,应该是这个时代的明星代言。
周围阴暗冷清,看不见半个人影。他们站的位置是个丁字路口,面前是条横着的大路。
古大师:“这,咱们走哪边?”
秦以川:“分头行动?”
古大师:“你们俩分,但我得跟着你们其中之一,这地方万一冒出来一个鬼,我一个都对付不了。要不我再问问路?”
荀言:“不用问了,这附近没有怨气,它们对你的生死烛不感兴趣。”
古大师:“你竟然认识生死烛?你也会点烛问鬼?”
荀言:“不会,只是从前见过。”
古大师:“等会儿,你说它们?这里不是没有怨气吗?”
荀言:“没有怨气不代表没有鬼。东洲有个仓库,里面住着一些鬼魂,它们的身上都没有怨气。看那边。”
古大师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见着的只是破筐,有一半盖在毡布底下。
古大师:“看什么?”
秦以川:“把筐拿出来。”
古大师带着满头问号磨蹭过去,手刚碰上筐沿,冷不防感觉到那筐里面一抖,他立刻像烫着了似的把手缩回去,警惕地盯着筐里看了一会儿,竟然听见了拼命压抑的哭声。
古大师好歹是抓过鬼的,知道鬼哭声和人哭声完全不一样,赶紧将毡布掀开,露出里面藏着的人。
是个十七八岁的姑娘。
姑娘原本惊慌万分,但是看清了眼前人的时候,脸上的绝望散了一点,怔怔地盯着他们。
荀言的昆吾刀刚闪出一丝微弱的光芒,又犹豫着暗下去。
这还是从来没有过的现象。
昆吾刀对阴气煞气魔气妖气的感知一向非常灵敏,而且从来不出错,妖魔鬼怪越多它的刀光越盛,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亮了一下又暗下去,像接触不良的破灯泡似的。
古大师也有点心里没底,但他和昆吾刀不一样,毕竟人是长着嘴的,摸不准就直接问。
古大师:“小姑娘,你是人是鬼?”
他这句话把人家小姑娘给问愣了。
阮莹:“我……我是人。”
古大师:“你躲在这干什么?”
阮莹:“有人要抓我。”
古大师:“谁抓你?”
阮莹眼泪汪汪:“朱家人。”
古大师:“朱家人?干什么的?为什么要抓你?”
小姑娘刚张口想回答,又想起来什么,用手捂住嘴,用力摇头。这意思就是不能告诉他们。
古大师:“算了,你不愿意说,我就不问。你叫什么名字?”
阮莹:“阮莹。”
阮莹?
秦以川的神色一动,他怎么觉得这个名字似乎有点耳熟?好像是在哪听说过。
荀言:“你认识?”
秦以川:“应该不认识,但应该在哪听见过。你没印象?”
荀言摇了摇头。
秦以川:“如果你都没印象,我就不应该听过才对。不管了,等回去之后查查消息,看有没有线索。”
古大师:“这姑娘现在怎么办?”
秦以川:“现在是什么时候?”
阮莹不知道他问这个干什么:“现在……应该不到寅时。”
秦以川:“不是这么精细的时间,现在是什么年份?”
阮莹:“今天是民国二年七月十三。”
民国二年……秦以川的脑子里转了一圈,发现没什么印象。整个民国初年他正处于半死不活的阶段,卡在最后一波轮回转世的关键时期,对所有事儿都没什么概念。
荀言:“这地方是哪?”
阮莹:“是东洲。”
秦以川:“这是东洲?”
阮莹有点害怕地点了点头。
荀言:“你带上她,跟我走。”
这个“你”字,指的是古大师。
古大师是个实打实的现代人,对自己怎么跑民国来了更两眼一抹黑,听见他吩咐,几乎是本能就将阮莹从筐里扶出来。
阮莹本来有点迟疑,但是她看起来实在无路可逃,再躲下去难保不被人发现,碰上的这几个人虽然奇怪了点,可起码现在看上去不像坏人,起码怎么都比朱家人强得多。
这里的巷子又窄又旧,岔路也不少,如果不是在认路方面天赋异禀的,只怕走两步就分不清东南西北。
可荀言却像是生活在这里的土著似的,驾轻就熟地拐棍两条街,出了巷子,前头是个河滩,路边上有零星的几个院子,房子都挺旧,而且同样是黑灯瞎火的,不见有人住的样子。院子门口的河岸边都停着船,这地方住的应该都是在水里讨生活的渔民之类的。
荀言带着他们直接去了最偏僻的那个小院,说是院子,但实际上只有两间房,周围连墙都没有,只是用竹子削了,做出了一个简易的栅栏,都不到成年人的腰高,拦只鸡都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