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婠伊听了这话之后便没有在宫中多留,离开了皇上的勤政殿便往长公主府去了。
祁婠伊一回府便直往梵珈的住处去,彼时他正躺在床上,手中还捧着一卷经书在看。
待祁婠伊走近细看之时,才发现梵珈手上的哪里是经书,分明就是她之前寻来的一些佛家野史、话本子之类的书。
“你身上的伤口如何了?”
见祁婠伊走过来的时候,梵珈便放下了手中的经卷。
“之前大夫不是已经看过了,没有什么大碍,公主不必挂心。”梵珈语气平常,半点不提方才在勤政殿内的事情。
祁婠伊听得心头火起,直接便上前掀开了他身上的被子,伸手便要扒他的衣服。
梵珈一开始未反应过来,反应过来的时候目光沉了沉,拉住祁婠伊乱动的手:“公主别闹。”他低声道。
祁婠伊并没有听他的,反而是更想要掀开他的衣裳看个清楚了。
只是梵珈执意不从,两人推搡之间,祁婠伊只见梵珈闷哼了一声,隐忍着没有说出来疼,额上却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祁婠伊忙松手。
沉静的目光盯着梵珈看了许久,道:“让我看看,我想看看。”
梵珈从来受了伤都不在她面前说,上次剜骨是这样,去寒叶寺受棍刑是这样,此次进宫求亲还是这样,他从来都不告诉她,为她受了多少伤。
也正是这样,才更让她心疼。
梵珈看着祁婠伊的表情,突然就笑了。
祁婠伊此时眼睛红红的,看到梵珈的反应,气得眼泪都没有了;“你还笑!”
梵珈看着祁婠伊,认真道:“从前我一心只求大道,五蕴皆空,却总是差最后一点,后来才知道,是心底深处还有一个你在等着我。”
她见梵珈没有再抵抗,便伸手将他身上的衣裳拉了下来,白色的里衣已经被血染红了,祁婠伊目光一愣:“这是方才拉扯时候渗出来的吗?”
梵珈摇头:“身后的伤口尚未痊愈,原本一动便容易牵动伤处,出血亦是正常。”
祁婠伊不信,若他方才安静地躺在这里,也不会牵动伤处。
她将梵珈的里衣也褪去,在看到梵珈背部伤口的时候眼泪便涌了出来,祁婠伊捂着嘴不想要梵珈听见她的哭声。
那伤痕累累的背部有两种伤痕最明显,一处是肩膀上的红印,往底下凹陷了一小块,祁婠伊看到的时候便反应过来,那便是父皇砸的。
若非她了解父皇的性子,知道那一下定然不会轻,现在也不会看到,原来他背部的伤那样严重。
还有一种伤口便是半圆形的细痕,说是红痕,其实远远比伤痕严重得多,那更像是很深的伤口许久未戒疤的样子。
祁婠伊只觉得心口疼得紧,她捂着嘴弯下腰去。
他本该是清风明月、出尘绝世的一个佛子,却为她受了这么多本不该有的伤,与这两处的伤势相比,那棍刑留下的伤痕都显得不那么严重了。
梵珈长久没有听见祁婠伊的声音,像是想到了什么,转过身来看她。
在梵珈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祁婠伊已经扑进了他的怀中,咬在了他的肩膀上,分明扑上来的力道那样大,可咬他的时候却像是没有了力气一般,梵珈将祁婠伊搂在了怀中。
良久,他感受到自己肩膀处湿润了。
梵珈叹了一口气,将祁婠伊抱得更紧了一些:“就知道你看了之后会哭,没事了,都过去了。皇上已经同意了我们的亲事,再不久后我们便可以正大光明地在一起了。”
祁婠伊一点儿也不觉得他们之前在一起不是正大光明的,所以闻言歪头看向梵珈问道:“你觉得我们之前在一起是偷偷摸摸的吗?”方才流过眼泪的眼睛此时更加清澈了,看向梵珈的时候眼睛一眨一眨的,还带着迷茫,可爱得让人想要吻一吻她的眼睛。
梵珈摇了摇头,又道:“小哭包终于不哭了?”语气宠溺得不行。
祁婠伊闻言转脸过去:“谁哭了?”说着就要从梵珈身上起来。
可她才动了一下,便听见梵珈又闷哼了一声,哑着声道:“别动。”
祁婠伊闻言忙看向他:“是我又碰到了哪里吗?”她坐正了姿势,慌忙问梵珈。
梵珈看着她红着的眼睛还有红扑扑的双颊叹了一口气,道:“没有。”
这个时候祁婠伊也感受到了某处的坚硬,她惊讶地看向梵珈:“你怎么又……”
祁婠伊觉得自己的脸都要熟透了。
梵珈看着祁婠伊那双清澈的眼瞳,她是他的妄念,亦是他的救赎。看见她单纯的眼神的时候,他心中那些邪念便似杂草一般疯狂生长,可又因她单纯的目光而打消那些念头。
“会很难受吗?”
梵珈对上祁婠伊好奇又跃跃欲试的目光,无奈地点了点头,又道:“现在不行。”
“父皇的赐婚圣旨已下,我们再过三个月便是名正言顺额夫妻了,有何不可?”祁婠伊说着目光又不自觉地往下瞄了一眼,红着脸道,“更何况你现在,就这样也不好吧?”
梵珈目光沉着看着祁婠伊:“或者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祁婠伊眨眼好奇地看向梵珈。
一个时辰后,祁婠伊将手放在木盆中用水洗了一遍又一遍,下人又一次端走了这一盆水。
梵珈一边承受着祁婠伊带着怨念的目光,一边细细地为她擦着手,将帕子收回去的时候他隐约听见祁婠伊嘟囔了一句什么。
却听不大真切。
又凑近听了一遍,才听清楚,说的是:“我的手不干净了。”
梵珈闻言唇角上扬,在她掌心轻吻了一下:“不会的。”
祁婠伊一脸见了鬼的表情看着他,红着脸抽回了自己的手。
之后的日子,两人虽然一直没有进行到最后一步,可是该做的都做了,祁婠伊也不知道梵珈从哪儿知道的那么些事。
只是每次祁婠伊红着脸不敢看他的时候,都觉得从前那个清冷的高僧不见了,现在这个就是个不正经的淫僧。
两人的亲事既定下来,之后便忙碌了起来。
这日一早,祁婠伊便去了皇后的辰宁宫中,其他事情都可以交给底下的人去安排,可嫁衣还是得自己选的。
宫中掌制差人送了四套嫁衣来,皇后原本的意思是想要送到长公主府让祁婠伊自己挑选的,可是又想到了之前的事情,便将祁婠伊召进了宫中一同挑选,加上商量成亲的具体事宜。
祁婠伊到的时候,皇后的房中已经摆好了四套嫁衣,每一套用的都是边国进贡来的上好料子制成的。
祁婠伊还未张口说话,便听见外头出来了太监的通传声:“皇上驾到——”
祁婠伊一愣,朝门口看去:“给父皇请安,父皇怎么也这会儿过来了?”
“朕不过来,你还能自己去勤政殿与朕商讨嫁衣吗?”皇上的御辇是直接到了皇后寝殿门口的,此时才被李公公扶着走下来。
李公公闻言在一旁乐呵呵地解释道:“长公主殿下不知,皇上在清心殿听闻了长公主殿下今日回来,所以才特来与殿下一起看嫁衣的。”
祁婠伊闻言明白了过来,知道父皇拿花瓶扔在了梵珈背后祁婠伊一直也没有去过勤政殿给父皇请安,这会儿他却是自己来了。
皇后在一旁责备道:“皇上身体欠安,能少动些便少动些,李公公常在皇上身侧照顾,也该注意劝着些。”
“奴才知错。”李公公忙屈身道。
皇上在一旁摆了摆手:“不关他的事,是朕执意要过来看看的。”皇上说着,将目光移到了皇后身上,“更何况,朕也想来看看皇后了。”
听闻皇上此言,皇后这才作罢。
皇上扫了摆着嫁衣的那边,一眼便看中了其中的一套:“朕瞧着这套就不错,凤凰为瑞鸟,寓意太平盛世,又是百鸟之首,顺平穿着正好。”
祁婠伊往皇后那边看了一眼,道:“自古以来公主嫁衣都是由皇后挑选,往后开明些,可由公主母妃或是公主自己与皇后一同挑选,还没有哪个时候有皇上代为挑选的道理,父皇便莫要再费心了。”
皇后在一旁笑道:“我瞧着这套绣凤凰的确实不错。”
皇后说着,已经将那一套嫁衣拿了起来,想要祁婠伊带下去试上一试,祁婠伊低声道:“母后,女儿想要一件上头绣着仙鹤的嫁衣。”
皇后闻言思忖了片刻便点头道:“仙鹤亦是吉鸟,想要仙鹤的刺绣也无不可,吩咐下去重做便是了。”
“不好。”皇上在一旁发表意见,“仙鹤孤高,出尘绝世,说是清逸,其实不过是孤僻罢了,远不及凤凰尊贵荣华,还是这件绣凤凰的好。”
祁婠伊闻言看他:“父皇不是一早便说了嫁衣由儿臣自己选吗?”
皇上哑然。
最后嫁衣的样式还是由祁婠伊说了算。
皇上在回自己清心殿的时候气得胡子都要翘起来了,生气道:“顺平这是还跟朕置着气呢!”
李公公默默在心中认同,但嘴上还是道:“佛子俗名中有‘鹤’字,殿下许是图这个字,今日殿下也关心了陛下许久不是?”
皇上哼了一声,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