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婠伊被这当头一棒砸得慌了神,这边好不容易才叫母后看法有所松动,这件事情便已经传了出去。
这些年来佛家的影响深远,梵珈身为佛子,她又是大齐的长公主,这件事情在这个时候被传扬出去,那人是要梵珈死啊!
一想到这一层,祁婠伊便觉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她紧紧揪着手中的帕子,转身又往辰宁宫去了。
“殿下!殿下!殿下这是做什么去?”鸢尾在后面追着祁婠伊,知道这件事情的影响有多大,也怕祁婠伊因此做了糊涂事出来,忙在后面提醒道。
锦葵见祁婠伊去的方向忙喊道:“殿下,这会儿正是各宫嫔妃去皇后娘娘宫中请安的时候,还请殿下顾及体面,莫要做出后悔的事情出来!”
原本鸢尾也正着急着,听到锦葵的话也不免朝她看一眼。她们这些做奴婢的,尤其是跟在主子身边的大宫女,提醒主子原是应该的,可却少有失了分寸的。
只是祁婠伊此时着了急,没有注意到锦葵的语气。
皇后那厢才将一众妃子教训了一顿,这会儿人心定下来,便听见外头太监传报:“启禀皇后娘娘,长公主殿下来了。”
皇后脸色一变,想到她应是知道了这件事情着了急。
她目光往下面一扫:“今日就先到这儿吧,都各回各宫吧。皇上最烦后宫之中捕风捉影的事情,近日的流言,你们该知道的。”
“嫔妾谨记皇后娘娘教诲,嫔妾告退。”嫔妃们起身行礼道。
妃嫔们出了门这才开始议论,淑妃走得快,后面有几个得了新宠的声音最高:“皇后娘娘护着长公主殿下,可只堵住咱们的嘴有什么用?外头可是已经传遍了。”
“也不知道皇上知道了这件事情该是个什么反应呢。”宜嫔小声附和道。
走在前面的淑妃斜了那些人一眼,快步往外走了。
旁人没有想到,可那日宣城公主已然告诉了她大殿之上发生的事情。前些日子皇上罕见地动了大怒,将祁婠伊禁足,又想到那日她派人查到的,皇上将佛子关在了司审衙。
哪里还能不明白,这件事情不单单是皇后想要护着长公主殿下的,就连皇上也想要将这件事情瞒下来。
这件事情从哪里传出来的不重要,但谁要是敢在皇上面前提起,那定然是最先遭殃的人。淑妃想到方才那些人按捺不住的眼神,便不自觉冷哼一声,谁都知道,皇上与皇后这些年来情意不深,两人之间最紧要的联系便是这个长公主殿下。
往日这棵大树稳固牢靠,可现在大树生了虫,谁不想要先动一动。
祁婠伊快步往辰宁宫内走的时候正好与淑妃擦肩而过,淑妃看着那张像极了元妃的面孔,笑着讽道:“长公主殿下与皇后娘娘的感情当真是好,这一大早已经来过了,现在又来了,真是半点都离不得。”
见她笑得别有意味,祁婠伊目光猛然瞪向她,这件事一夜之间外头传遍定然是有人刻意传扬,而这么做最有可能的便是眼前的淑妃了。
想到这儿祁婠伊也笑了一声:“本宫一个闲散公主,自然不及淑妃娘娘忙碌,没有空关心宣城公主的亲事便罢了,也没有空关心不日就将进入后宫的新娘娘。”
祁婠伊的话说得淑妃脸上一白:“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怎么?淑妃不会真的觉得父皇会舍得将本宫远嫁南疆吧?”祁婠伊勾唇冷笑道,这件事情若真是淑妃做的,梵珈有个闪失她一定不会放过淑妃。
淑妃没有回答,她当然知道了,所以那日才会和宣城公主那样担心。
“这南疆可是父皇一定要笼络的有用之地,到时候这门亲事,也不知是南疆公主进了后宫,还是宣城公主远离大齐呢。”祁婠伊见到淑妃脸色更加难看了,知道她也想到了这一层。
她们虽都未见过南疆公主的容貌,可那第一美人的称呼,还有那日大殿之上皇上眼神当中的沉迷,无一不昭告着,此人若是进了后宫,对后宫妃嫔来说,一定是一个强劲的对手。
可若是南疆公主和亲不成,那必得有公主远嫁南疆。
那个南疆公主看着便不是个简单的,淑妃强颜欢笑:“只是不知,陛下知道了长公主殿下已然与佛子私定了终身之后还会不会护着殿下。”
“那便走着瞧。”祁婠伊转身要走。
“你真的想她进宫吗?南疆公主若是进了宫,皇后那边你不担心吗?”淑妃见祁婠伊这般信心,心下一慌,不觉质问出声。
祁婠伊原本冷着脸要走,听见这话又笑了:“淑妃娘娘也说了,母后她是皇后。”
淑妃有些慌乱,脸上的镇定已经消失不见,她是皇后,后宫多了宠妃当然不会影响她,毕竟她靠着的是皇上的看重而不是宠爱。
“你这般向着她,可知你母妃的死同她有关?”
祁婠伊没有想到淑妃会在这个时候提到自己的母妃,她的母妃是当初生她的时候难产去了的,怎么会有存疑,祁婠伊疑惑地看了淑妃一眼:“你在胡说什么?”只以为她为了离间自己与皇后开始胡言乱语了。
祁婠伊莫名其妙地看了淑妃一眼之后快步朝殿内去了。
祁婠伊到了殿内的时候皇后还在上位坐着,身后的宫女在为她按着脑穴,祁婠伊顾不上那么多,直接跪在了皇后面前:“求母后救救高僧。”
“你已经知道了?”
“是,方才刚出了辰宁宫锦葵告诉我的。”祁婠伊跪着道。
“那你也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皇后沉着声音道。
“女儿明白。”祁婠伊沉重道,这件事情百姓不知道还好,现下都知道了,一旦闹开,这件事情就必须得给他们一个交代。
虽然她也不知道他们两人之间的情意为何要给那些人一个交代,只是因为她是长公主,梵珈是佛子。
“你父皇此时应还未下朝,等会儿我去勤政殿瞧瞧。”皇后道,“你便别去了,你这个样子,你父皇只怕会更生气。”
“多谢母后。”祁婠伊垂首道。
“先回去歇着吧,这么一大早的,只怕原本便没有休息好,还要因着这件事情烦劳。”皇后也没有看祁婠伊,只低着声音道。
“母后操劳,帮女儿一次便好,切莫直接与父皇冲突,伤了母后。”祁婠伊想着,还是转身跪着说了这一句。
这些日子皇后因着她的事情明显憔悴了不少,大齐边境尚且不安定,南疆使臣也还留在余安城中,当真是事事烦扰,母后却还要因着她的情爱之事奔走,祁婠伊想着便觉心中内疚。
“好孩子,知道心疼母后了。”皇后闻言抬头看向祁婠伊,又抬了抬手。
祁婠伊见状,又往前了两步,跪在皇后跟前。
皇后伸手,眼中含着些泪光。
“母后?”祁婠伊惊讶地看向皇后,这还是她头一次见到母后落泪。在她眼中,母后一直是一个强势的皇后,她将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教导兄长和她,也照顾着后宫中的其他皇子公主,她好像一直都很强大,不曾有过脆弱的时候。
“你母妃像你这般大的时候,也是这般,眼中带着光芒,为了所爱之人孤掷一注。”皇后伸手轻抚在祁婠伊的脸颊上。
祁婠伊目光黯了黯。
“回去吧,母后会帮你的。”皇后垂手,又似累极,失去了气力般。
“母后,女儿真的和母妃很像吗?”祁婠伊抬头问道,实在是今天有两个人在她面前提及母妃,再加上方才与淑妃的一番话,她一直都知道,淑妃视自己为眼中钉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母妃。
“像,又不像。”皇后看着祁婠伊的脸,目光幽远道,“母后不希望你像她。”
“母后。”祁婠伊不解。
“在宫中等着消息吧。”皇后轻声道。
祁婠伊不知道皇后想到了什么,但她这显然是不想再同她说了:“儿臣告退。”
祁婠伊离开之后,皇后身后的嬷嬷才敢说话:“皇后娘娘……”
皇后抬眼看了她一眼:“就当是我欠她的吧。”
嬷嬷不做声了。
她从在府里的时候就跟在皇后身边的,当年事情,说复杂也复杂,可她一直都不觉得皇后娘娘做错了什么。
但这些年来皇后好像一直都没有走出来,不然也不会跟皇上成了现在这般。
皇后撑着头沉默了一会儿便起身往勤政殿那边去了。
嬷嬷明知皇后非得掺和这件事情定然激怒皇上,之前皇后也没有少在皇上面前为这件事情周旋,无一不是与皇上闹得不痛快。
嬷嬷心中着急,却又劝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皇后进了勤政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