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婠伊一愣,唤道:“母后怎么出来了?”
皇后出来本是要看烟火是谁放的,不想正看到两个孩子在说话,见到祁婠伊竟从腰间取下了什么朝辛苏安递去,她更是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她从来看好的都是薛家的大公子,那孩子同她亲近,秉性其实是好的,所以她才会在这一点上同皇上据理力争。毕竟这孩子母妃当年是那样,她不愿孩子再受多一些的苦。
可若祁婠伊心仪的人是辛苏安,那她便是办了件错事。
思及此,皇后出声问道:“方才是辛二?”
“正是,辛二哥哥知晓女儿喜欢宫外的烟火,特地留下来放给女儿看的。”祁婠伊轻快解释道,目光坦荡,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的情绪。
皇后因她这坦坦荡荡的态度,更有些着急,隐晦问道:“过了年,生辰一过,顺平就该十七岁了,也该定下亲事了。”
“母后,女儿不着急。”祁婠伊见皇后又提到这一茬,忙解释道,还朝前跨了一步,攥住了皇后的袖子。
“你是不着急,我和你父皇却早着急了。”皇后佯怒嗔怪道。
祁婠伊低头沉吟,过了一会儿才低声道:“反正女儿不嫁,女儿只想要一辈子留在皇宫中陪着父皇母后。”
“说什么傻话呢。”皇后将祁婠伊的手放到自己的手中,轻拍了两下,“你总不能一辈子不成亲。”
“未……未尝不可。”祁婠伊低声道。
皇后当即便将祁婠伊的手扔下,低斥道:“胡闹!”
祁婠伊见皇后又露出这副平日里训人的严肃样子,登时不吭气了,却又未曾妥协,好像在无声同皇后置气。
皇后见祁婠伊的反应,一时间有些拿不准祁婠伊的心思:“你是真的不想成亲还是已经有了心仪之人了?”皇后一直注意着祁婠伊的表情,见她听到后半句话时睫毛颤了颤便稍稍放心一些。
又道:“顺平同本宫交个底,你瞧上了哪家公子?”话音刚落,皇后想起来什么一般补充道,“那辛家的二公子瞧着是个不错的,只是心思深了些,可对你的心还算成,若是顺平喜欢,母后也可以替你在父皇面前一提。”
“不是。”祁婠伊摇头道。
“不是他?”皇后惊讶道,“那是……”
“他并非出身官宦世家。”祁婠伊闭了闭眼,又咬牙道。
“不是也无妨,只要出身清白,是个才华横溢的,到时候让你父皇稍稍提拔一番,给家里捐了官,未尝今后不可做出一番成就来。”皇后对祁婠伊的眼光还是放心的,虽然她没有瞧上薛家和辛家两个,若是看上了旁的有才学的男子,她也是准的。
“他不会当官的。”祁婠伊声音更低了,她几乎能够想到说出这话来皇后会是怎样的反应,可她还是说了。
“什么?”皇后果然沉下脸来,“那人究竟是做什么的?”
“他……他是我可望不可即的人。”祁婠伊红着眼睛道,手指下意识的捏了捏手腕上的念珠,声音坚定了些,“母后,女儿知道不能同他在一起,也不会多想,但女儿也不想成亲。”
小时候难以做到的事情,长大后却连说出口都难。
“你这是在胡闹!你早已经过了及笄之年,过了明年,说亲之事只会更多,不会再少。”皇后就差指着祁婠伊的鼻子骂不懂事了,最后还是压了火,试图劝她,“便是母后这边允了,你父皇那边要如何交代?”
“女儿不知。”祁婠伊跪在了地上,“女儿只求母后,莫逼女儿。女儿不想成亲,不愿和除了他外的任何人成亲。”
皇后沉默良久,才将祁婠伊从地上扶起来道:“你是公主,是大齐的长公主殿下,嫁给普通世家弟子已经算是低嫁了,又怎么寻一个普通平民呢。”
“这几日会有世家弟子的画像送到你屋里,你寻一个顺眼的,呈上来。”皇后沉着声音道。
“母后?”祁婠伊疑惑道。
“既然他不能为官,那边叫他留在你身边做侍卫,到时候随你去顺平别院。”
祁婠伊瞪大了眼睛看向皇后,眼中全是不可置信:“万万不可,怎么可以这般辱他。”祁婠伊浑身上下都是抗拒,皇后也不再言了。
“时候不早了,早些回落霞殿吧。”皇后朝祁婠伊吩咐了一声,便趁着眼眸回了辰宁宫。
祁婠伊听到皇后的话后低头行礼:“儿臣恭送母后。”
知道母后只是生了自己的气,可念着今日是除夕,不愿直接同她发脾气,所以才让她回自己的落霞殿的。
即便是如此,也足够叫祁婠伊气馁的了。
皇后只当那人是个普通人都如此生气,若知道那人身份是根本不可能的佛子,不知道还得要动多大的怒火。
子时过,宫中钟鸣,远处传来了鞭炮的噼里啪啦声音,祁婠伊坐在床上抱着膝望向窗外,低叹了一声:“鸢尾,你说寒叶寺会有外头那么热闹吗?”
应该不会吧,宫中逢除夕得挂上红色宫灯,张灯结彩一番。若是地点换成了寒叶寺,祁婠伊还真想象不出来会是什么样的景象。
而祁婠伊不知道,一直守在她门外的两个近卫,此时少了一个,正在皇后宫中。
辰宁宫中,皇后沉着脸看着跪在殿内的十一,声音威严带着压迫性:“长公主出宫的这些日子你一直都跟着?”
“回皇后,十一一直在公主身边,护公主周全。”十一冷声道,倒并非他刻意压着声音,这便是他原本的身上的气质,因为杀了太多人而自带的戾气沉积在眼中,看着让人胆寒。
这话的意思也简单,他跟在公主身边是为保护公主安全,不是为任何人做眼线。
皇后闻言看了十一一眼,不愧是皇上特地寻人培养出来的近卫。她并没有因为这句话的隐含意思而不满,反而看向十一的目光更带了些赞赏。
“那这些日子,公主身边可有不规矩的人?”皇后肯定,那人既非官宦世家,那定然是出宫的这些日子招惹的人。
她不由得又极其公主年幼之时所解签文,不是已经在寒叶寺中抄过经了,怎么会还避不过。
“敢问皇后,何为不规矩?”
听到近卫如此直白地问出来,皇后的脸更沉了些,目光中都浸染了些寒意,她张口正要隐晦解释,便听十一继续道:“公主曾随佛子下山义诊,路上是遇到几个不规矩的。”
“什么?”皇后看向十一。
“不过那几个不规矩的庶民最后都被送到了应天府领了罚,只是其中有两个,竟然离奇死亡了。”十一的声音平淡无波,将一桩悬案说得好像喝了什么茶一般寻常,“这件事情应天府没有查出结果,后来还是辛二公子帮公主将这件事情重新查了一遍。”
“辛二?他也知道?”皇后挑眉。
“那几个不规矩的人将殿下送去了应天府,辛二公子就是在那里及时出现的。”十一低头道。
“顺平可有因此受伤?那离奇死亡的原因可查出来了?”皇后问道。
十一记起险些在那一次事情中丧命的佛子,摇了摇头,又解释道:“两人皆是死于寻仇,不过罪犯和赵家有些渊源。”
“赵家?”皇后皱了皱眉头,记起那个顽劣不堪的赵煦。
“那两个罪犯前两年曾在赵家当过奴仆。”十一道。
见皇后皱起了眉头,他很快记起那日辛二公子将查出来的结果告诉祁婠伊的时候,公主殿下也同样皱着眉头。
“是如何处置的?”
“按照殿下的吩咐,全押去了应天府,按律处置。”这是辛二公子在问长公主殿下如何处置之时,公主给出的答案,辛二公子当时淡然应下,可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怪怪的。
“嗯,那赵家公子?”皇后关心的是这个。
“也受了些苦头。”
苦头这个词用得微妙,既是惩罚,却又不会让人觉得太重。
“嗯,该给他些教训。”皇后果然点头赞同。
这件事情问完,皇后目光变了变,最终手轻落在扶手上:“还有没有旁的不规矩的人?”
十一摇头。
“去吧。”皇后挥了挥手。
待十一离开以后,她在殿内陷入深思。
辛二也算是她自小看到大的,可这个孩子的心思,她自小到大也都没有明白。如果是从前,她定然不愿祁婠伊跟着这样一个心思深沉之人,可现在,得知祁婠伊竟然瞧上了一个登不得台面的人,再思及今日家宴辛二和薛离的表现,她又觉得这人还不错。
可是一想到方才祁婠伊的话……
还是再缓一缓吧。
辰宁宫里又传出一声叹息。
她已经对不起元妃了,不能再对不起她的女儿。
落霞殿内,祁婠伊躺在床上未眠,远远望着一片漆黑的天空。
门外两个近卫在私语。
“皇后寻你说了些什么?”十三小声问道。
十一淡淡看了十三一眼,没有说话。
见十一不答,十三自顾道:“凭她问什么?你想不答便不答。咱们是皇上那儿出来的人,现在跟在公主身边,主子只有长公主殿下一个人,皇上说话有时也可听一听,但旁人的话,丢失可以不听的。”
十一原本想要跟十三回一句“皇后是长公主殿下的母后。”
可见多了皇宫中的事情,他也知道十三说这话的道理,便点了点头。
其实今日,他本可以一句不答直接离开的,只是此事涉及殿下,他还是留在辰宁殿,还规规矩矩地答了皇后所问的所有问题。
只是因为,有些事情他查不出来,不代表皇后不可以。
他拳头攥紧,手下意识的放在胸口,然后又有意识的松下了手。
作者有话要说:亲过了抱过了抢了念珠私定了终身还不可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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