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送经

宣城公主问完佛经的问题便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了。

祁婠伊待她离开以后才笑着道:“高僧魅力不小啊。”

“她不是……”梵珈知道来人是祁婠伊的皇妹,听见祁婠伊这话,当即便慌了,忙要解释。

祁婠伊见他慌张的目光,也不再开玩笑,点了点头道:“我知道,我知道,她的心思和那个沈三小姐是不同的。”又自顾喃喃,“只是不知道我这个妹妹,平日里高傲招摇,跟个花孔雀一般,竟然会喜欢佛经。”

梵珈听闻此言只觉好笑,其实祁婠伊不知道,他最早见到她的时候也觉得她像孔雀,不过并非是花孔雀,而是傲娇的孔雀。

“高僧要来皇宫怎么都没有跟我提前说一声?”宣城在这儿一搅合,两人之间也规矩了不少,中间隔着几步站着。

梵珈没有开口,倒叫祁婠伊猜到了原因,她挑了挑眉毛,凑近了看梵珈:“莫非高僧想要给我一个惊喜?”

即便没有听到梵珈开口确认,祁婠伊通过他的表情也确认了,自己猜得没错。

她心中被一种怪异的满足感填充,她之前从未想过梵珈可以给她这样的回应,那个看似清冷不近人情的高僧,好像也可以怀揣温情,心有所念。

两人不能在亭子内留太久,梵珈来做一场法事也该离开了。

祁婠伊不舍地回了落霞殿。

不想才回去不久,太后那边的嬷嬷便上门来传祁婠伊去康宁宫。

鸢尾和锦葵两人急得在屋内来回走,实在揣摩不出太后突然召祁婠伊去康宁宫是何意思。

太后不喜欢祁婠伊,打她一出生起便不怎么喜欢,这么多年来也从未关心过祁婠伊。

不过因为皇上实在宠爱祁婠伊,所以太后对祁婠伊从面子上也还过得去,不过也仅仅是面子上。

皇上心疼祁婠伊,怕她在太后那儿受委屈,又怕祁婠伊哪日脾气差顶撞了太后,所以便免了祁婠伊在康宁宫的请安礼,是以除过重要节日祁婠伊都是不去康宁宫的,太后也乐得自在。

现在公主才从寒叶寺中回来不久,太后便召见公主,两个宫女怎么能不着急。

尤其是锦葵,已经要遣人去勤政殿禀报皇上了。不过被祁婠伊拦住了。

祁婠伊淡定与地让宫人们替她梳妆,她虽然猜不到太后突然召见是何意思,却知道她不会为难自己。

这么些年来,太后一直都不喜欢自己,可还是任着皇上封了她长公主,给了她封号,为她在宫外建了府又留她在皇宫中。

或许是不想动她,又或许是有皇上在,动不了她。左右两人和平相处这么多年,太后也定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对她发难。

祁婠伊安抚性地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两个大宫女,让她们稍稍安心,然后规规矩矩地往康宁宫去。

去康宁宫的路对于祁婠伊来说是陌生的,她上次来还是四个月前太后生辰的时候,那会儿太后宫内池塘的荷花开得正好,现在已然是枯叶残荷了。

祁婠伊到了殿门口停下,等待下人通传。

只过了一会儿,太后身边的芳嬷嬷便出来相迎,祁婠伊略微惊讶,心道太后这是转了什么性子。

芳嬷嬷看出了祁婠伊脸上的疑惑,却没有多同她解释,只道:“太后此时正在佛堂,吩咐老奴将公主请进来。”

“有劳嬷嬷。”祁婠伊客气道。

虽然太后不怎么喜欢她,可太后身边的芳嬷嬷一直待她礼貌周全。

她年幼时不知事时,曾满心欢喜地来给太后请过安,只是连人也没有见到便被挡在了门外,可是她已经进来,没有太后的吩咐也不能擅自离开。

那个时候就是芳嬷嬷做主将她请进了侧殿,最后说服了太后任她回去了。

也就是那日,祁婠伊心中明白,太后不喜欢她。

之前没有发现,是因为从前来康宁宫的时候,都有皇上陪同,皇上在时,即便太后再怎么不喜欢,也不会拂了他的面子。

那日的事情,皇上后来也知道了,自那以后,祁婠伊便不大到康宁宫中来了。

祁婠伊走到了佛堂外面,见芳嬷嬷推门走了进去,没有避着她,只说了句:“长公主殿下来了。”

在蒲团上跪着的人没有回答,祁婠伊只看得见她的背影。

佛堂中有着祁婠伊熟悉的檀香味道,她便更不觉得心慌了,反而立在佛堂门口,心情沉静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才见太后起身,转头往祁婠伊的方向瞥了一眼,目光算不得慈祥,却也相比较从前柔和了不少:“来了,坐下吧。”

太后吩咐了一声,将祁婠伊带到了佛堂一旁的房间内,里头摆放着数卷佛经,笔墨纸砚一应俱全。

祁婠伊突然想起来,太后这么些年来不大理会后宫事务,唯一的心思都放在了礼佛上面,就连大齐大力推行佛法,也是太后极力推荐的。

太后走在书架前取下一卷经书,祁婠伊就默不作声跟在她的身后。看着太后取下来一卷又一卷的佛经,全都放在了桌上,又从一旁取出一支毛笔。

就在她以后太后要罚她抄写佛经的时候,听见太后用苍老的声音道:“哀家听闻顺平佛理学得不错?”

“孙儿不过跟着禅师与修习了月余时候,算不得学得好的。”祁婠伊垂眸道,越发不确定太后叫她来的意思了。

太后此时才认真抬眼看向祁婠伊,对上那双浑浊却又锐利的目光的一瞬间,祁婠伊感受到那目光中的一阵恍惚,不等她细想这目光的含义,便见芳嬷嬷快步行至太后身旁,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太后的目光才恢复如常。

她平淡道:“顺平过谦了。”

祁婠伊没有接话。

方才对视的一瞬间,她才突然意识到,太后已经这般年迈了,也反应过来,原来前面这些年来她们从未认真看过彼此,所以才对对方面容如此陌生。

“这些是哀家这些年在佛堂中抄写的一些佛经,几月前国师从西域请回了舍利子,哀家便想着,将这些佛经送去,受佛光普照,也算是为大齐祈福了。”

祁婠伊心中困惑,却没有问出来,只低声夸赞道:“太后心系大齐,劳苦功高。”

“哀家这算不得什么,在前线打仗的将军们才是劳苦功高呢,前些日子南疆……”太后说着,突然意识到这些事情不应同讨论,又作罢,似关心般询问道,“听说皇上给你定了薛家的大公子?”

祁婠伊忙否认道:“尚未。”

也不知道从哪里传出不靠谱的消息,竟然传到了太后这里。

太后微微点头,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未信,只道:“薛家那个孩子是个有本事的。”这话听着好像在夸赞,可太后的眼中却没有几分提到薛离时候的喜爱。

祁婠伊只低着头没有应声,生怕太后误会了她的意思,觉得她真的和薛离哥哥心意相通了,乱点了鸳鸯,那便麻烦了。

直到离开佛堂,祁婠伊带来的宫人手中都捧着几卷经书,她还是有些发懵的。

还没有出康宁宫,外头便传来了一声急促的通传声:“皇上驾到——”

祁婠伊愣了愣,朝前走了两步,正要行礼,却被皇上扶了起来:“你可有事?”

祁婠伊对上父皇担忧的目光,两人距离不远,她能够感受到父皇有些急促的呼吸,应该是着急地赶过来的,心下一颤,有些感动,知道父皇是真的担心自己的。

只是这样紧张的目光,祁婠伊还是头一次见到,只觉得,紧张过了头,好像她来见的不是太后,而是洪水猛兽一般。

“父皇莫急,儿臣无事。”祁婠伊忙解释道。

“无事便好,无事便好。”皇上拍了拍祁婠伊的手背,以示安慰,他这才注意到祁婠伊身后宫人手中捧着的佛经,问道,“这是何物?”

“父皇,这是皇祖母为大齐祈福所抄写的佛经,吩咐我送去寒叶寺受沐的。”祁婠伊清楚地解释给了皇上,因为父皇的目光在落在身后的东西上面的时候,又有些怀疑了。

“怎么?皇上这是怕我罚了顺平不成?这是来兴师问罪的?”太后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她年岁已高,方才在里头与祁婠伊说了几句话便已经神色恹恹,现下说话的时候声音明显小了些,但威严还在。

皇上当即便笑着回道:“怎么会?母后多想了。”

尊重却并不亲近。

这是祁婠伊的第一反应。

“顺平近日才回宫,朕想念得紧,方才听闻她来了母后这里,这才过来看看。”皇上笑着解释道。

祁婠伊朝两人行了个礼:“儿臣告退。”

皇上已经来了康宁宫中,自然不能直接跟着祁婠伊就走,只能留在这里同太后说话。

这也正方便了祁婠伊问话。

“好嬷嬷。你便告诉我罢,为何皇祖母会要我来送这经文?”祁婠伊心底的疑惑不是一点点,这样明显示好的行为,太后怎么可能莫名其妙便给了她。

“回殿下,送佛经去寒叶寺这件事情太后原本是要宣城公主办的,只是太后说时,宣城公主与太后力荐了殿下。”

“可是皇祖母她一向……怎么会这么轻易便答应了她?”祁婠伊思及面前的是太后身边亲近之人,话并没有说全,可她们都明白。

太后一线厌恶祁婠伊,怎么肯将自己手抄经文给祁婠伊。

“殿下的猜测不错,太后原本也是不同意的。只是今日寒叶寺的僧人来了,太后提了几句殿下前些日子在寒叶寺的事情,不想佛子竟然对殿下大加赞赏,太后这才定了主意。”

祁婠伊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梵珈还为她说过好话,下次见到定然要再借着此事问一问他。

诵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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